第12节
回到包厢,莉莉的脸色极为难看,但技不如人的自觉还是让她忍住了对月儿的满腔敌意,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李博昌的身后,心不在焉地听着两个男人聊军事。
带着主权保卫战旗开得胜的骄傲,月儿与喝了不少酒的韩江雪一直玩到深夜,才回家。
路上,微醺的韩江雪一直在闭目养神,偶尔睁眼看向身侧的月儿,女人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眼里写满了不解,却又不肯开口询问。
“估计你也猜到了,李博昌和他那现世报女儿,对我有点意思。”韩江雪揉着太阳穴,双眉微蹙,“所以今天才一定要你来参加舞会,让他们知难而退。”
月儿没有回答,因为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个话题。虽然李博昌是副督军,但家族势力,个人才能,以及对韩家的作用,很大程度上是要超过商贾明家的。韩家最终选择了与明家联姻,这一点是有点匪夷所思的。
若是韩江雪的个人意愿,这个叫莉莉的姑娘比“明如月”更早地走近韩江雪的生活。而韩江雪并不认识月儿,说明他对“明如月”是一无所知的。所以韩江雪也没必要舍李求明。
韩江雪大概看出了月儿的猜测,不经意地解释:“李博昌是中央总统府派过来的督军,说白了,就是大总统的一条走狗。这些年大总统如同走马灯似的在换,他们自己手里没兵权,还妄图靠几个督军稳住军阀,痴心妄想。”
“哦。”原来如此。月儿对政治并不敏感,她也不太在意韩江雪心中明家重要还是李家重要。毕竟她既不姓明,也不姓李。
唯一让她有些不自在的,是这么有实力的人,在觊觎着她唯一拥有的……她的夫君,这让月儿又生起了一丝危机感。
这世上的所有情绪,到了临界点的时候,无需言语,或许都能化为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实质。
就比如此刻的韩江雪,坐在月儿身边,似乎也感受到了月儿的焦躁不安。
他挽过月儿的肩膀:“我喜欢往前看,接受既定存在的,然后走接下来该走的路。我的字典里,没有如果。”
没有如果,你就是我的妻,其他人,都只能是如果。
被突如其来强喂了一颗定心丸的月儿莞尔一笑,恰在此时,车子停在了韩府门口。
月儿挑眉:“今晚回家住么?”
韩江雪想了想:“第七天了,回家。”
第十三章
韩江雪拒绝了副官的搀扶,踉跄上楼,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瘫软地望天,眉头紧锁,双手揉着太阳穴。
月儿绕了过去,走到沙发后面,轻柔地将韩江雪的双手扒拉了下来。
韩江雪仰着头,愣模愣眼地看着居高临下的月儿,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月儿无言,只是双手轻点韩江雪的太阳穴,温柔又不失力道地按着,指尖冰凉,登时便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我让吴妈给你煮了醒酒汤,一会送过来。”
或许是在月儿的按摩下,韩江雪觉得身子舒爽了许多。也可能是酒劲又上来了,他看向月儿的双眼迷离而涣散。
月儿是见过那种眼神的,新婚夜酒后的韩江雪,便是这般眼神后,疯狂地开疆扩土,征服占有的。
像厮杀离群后的孤狼,在漫天旷野之中遇到的小猎物。看似山高海阔,实际上却是狭路相逢,无处躲藏。
月儿敏感地嗅到空气中危险的游离因素,此刻一颗心在胸口砰砰乱跳,矛盾似冰中烈焰快把她一分为二了,她明白韩江雪一直不回家住不是个办法,可是真的回来了,她又有些紧张。
这份矛盾让月儿无意识地收了手。
韩江雪方才还惬意舒服的享受骤然被抽离,像被夺了奶嘴的孩子,愣了片刻,旋即便双眉紧皱了。
“继续。”声音嘶哑而急促,月儿能感觉到好似还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急促喘息,却压迫感十足,让月儿鬼使神差地又伸出了手,点在了他的双鬓间。
她还踩着那双高跟鞋,为了方便一些,只能弯下腰,将身体下倾。然而向下的举动在韩江雪迷蒙双瞳中聚了焦,他先入为主地会错了意,决心主动点,好好帮她一把。
骨节鲜明,看不见一丝血色的食指抬手一勾,正勾住月儿领口处的盘扣,轻而易举地将月儿身躯带了下来。
一人仰着头,一人伏着身,尽是凉薄的两双唇便这样反向地轻触在了一起。
韩江雪随手一晃,正撞下了月儿松垮盘上秀发的卡子,一头秀发骤然垂下,挡住了暧昧摇晃的灯光,也挡住了满园春色。
韩江雪喉结颤动,胸口异样的火苗凭空窜起,借着酒劲,他开始不满足这双樱桃小口了。
他伸长颈子,慢慢摸索着,向她的下颌,长颈处进发,起先是一路畅通无阻,然而盘扣却一夫当关地守在关隘处,阻了韩江雪的去路。
他因着半分酒力,因着半分松散,慵懒地瘫软在沙发上,并不急于抬手去解那口子。
像小兽一般的獠牙厮磨着那盘扣,他想用牙咬开那扣子,却屡屡并不成功。
就在双方耗费着大量的耐心等待着这没扣子溃不成军,空气中暧昧的浓度已经浓郁到了临界点的时候,突然的“咚咚”声,犹如晴天霹雳,吓得两个年轻的灵魂差点都逃出了躯壳。
韩江雪骤然坐起,而月儿也是扶着沙发扶手差点跌坐在地,狼狈如斯的二人皆是满眼愤懑与怨怼,看向了门口。
是吴妈,送醒酒汤来了。
吴妈低敛眉眼,神色平静自若,带着长辈那副“我什么没见过,你们两个算什么”的泰然,正眼都没看这两个年轻人一眼,将醒酒汤放在了茶几上。
“趁热喝,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说罢,转身就走,临关门时,还不忘了嘱咐一句:“您继续。”
继续……韩江雪已经不需要任何醒酒汤了,情动时被骤然打断,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影,还需要醒酒?
他看向旁边披头散发,双唇处口脂已然花了的月儿,双眼楚楚,煞是委屈。
像被刚被揉搓过的小兔子,眼角和鼻尖都是粉红粉红的。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再没了平日里冷峻少帅的模样,这笑容恣肆天真,像孩子得了糖那般开心。
月儿却不开心了,她见对方丝毫没有收敛笑意的意思,便知道自己被嘲笑了,于是赶忙转身向梳妆台走去,果然是一脸妆容阑干的样子。
像个小丑。
月儿恶狠狠地瞪了韩江雪一眼,没好气地说:“笑什么笑,还不是怨你?我去洗漱了,你也早点睡吧。”
“早点睡?”韩江雪方还天真无邪的笑容很快又沾染上了那混不吝的邪魅气,他直白地扫了月儿全身上下,眼神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吴妈刚才走的时候不是说了么,让我们继续。”
继续……继续你个大头鬼。月儿赌气,才不要和你继续。这几日你说回家住就回家住,你说继续就继续,谁还没点小性子了?
想到这,月儿嘟起的双唇更突出了,气鼓鼓地想要拖下高跟鞋换上拖鞋去洗漱,奈何那脱下了高跟鞋的左脚刚一落地,腿部因为受力点的骤然变化,伤口如同被撕扯了一般,又撕心裂肺地疼了起来。
月儿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好在最终靠在梳妆台上,稳住了重心。
她赶忙抬眼,韩江雪似乎并没有看向她的方向,长舒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再在他面前出糗了。
韩江雪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你……还疼么?”
呵,还是被看见了。
月儿走到他跟前,用手指重重点了他的胸口,半是嗔怪,半是撒娇:“废话,当然还疼了。”
她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在她的只见乍一碰触到那滚热的胸膛的时候,她清晰地感觉到韩江雪稍纵即逝的战栗,而后他向后退了一大步,竟有着一丝逃离的意味。
情状转变太快,让月儿摸不着头脑。
只能看见韩江雪脸上的神情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愫,而后苦涩地说:“原来这么多天了,还在疼啊。”
说罢,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浴室。
伴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月儿还听见了他将门反锁的声音。
这么多天了……?月儿更摸不着头脑了,她明明今晚才摔坏腿,怎么会很多天了呢?
月儿呆愣在原地,将韩江雪的话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推敲,及至回忆起他说话时吞咽的痛苦和喉结的颤动,月儿突然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了!
他根本没问她的腿疼不疼!
月儿巴掌大的小脸霎时红到了耳根处,难道他这么多天不回家,便是因为他所说的“撕裂伤口”?
月儿不懂医学,但本能地相信韩江雪,他说需要休息一个礼拜,那七天就是七天,一天不多,一天也不少。
恰在此时,浴室中传来了哗哗的水流声,很显然韩江雪把水龙头开到了最大。
她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姑娘,相反,她懂得比寻常妇人还多一些。她知道韩江雪想要掩饰什么声音。
原来,他这么多天,真的是为了保护她。
想到这,月儿也不知道心底怎的生出一丝悲壮来,走到浴室前敲门。
没人开门,水流声依旧,或许是没听见吧。
月儿又敲了敲门,低唤了两声“江雪”,门依旧未开,她想要提高些音量,奈何住在这洋楼里,怕旁人听见了去,只能作罢,小心翼翼地敲着门。
很久,都没有任何回应。
最终,月儿长叹了一口气,决定放弃了。万一这猜测只是月儿镜花水月的美好愿景呢?她决定不在这个时候去探寻究竟了。
糊涂点好,珊姐不是教过她么,除了生死,万事莫求真。
就在月儿决定转身回去的刹那,门在此刻“咔吧”一身开了。
氤氲而温热的水汽从门缝中袭来,模糊了月儿的双眼。男人委屈的面庞裹在其中,说不出的风流韵味。
毕竟,只是一条白浴巾松垮地掩着下身。
“你有点过分了……这个时候非要让我开门,中途打断我,我落下点什么病根,你下半生幸福可就全泡汤了……”
月儿被他直白而袒露的话语噎得哑口无言,一身肌肉僵持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见月儿不搭话,男人抹了把额角即将滚落的汗珠,伸手便要关门:“等我会,我解决完了你再来找我。”
月儿却在这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抬手生生挡住了即将关上的浴室门,一双大眼睛直接逼视着韩江雪的眸子。
“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之前不回家?”
语气强硬不似往常,不是乞怜,不是试探,更多的是在求证心中的猜测。
而聪慧如韩江雪,自然能明白她已经猜了出来。
“你都有了答案,还非要为夫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么?你自己睡着了多磨人自己不知道么?我惹不起还不让我躲几天?”韩江雪舔舐了后槽牙,“夫人,这个时候撩火,你这可有点坏了。”
月儿心中的猜测被确切地证实了,她胸口一暖,鼻子也跟着酸涩起来。也不知道怎的这般爱哭,竟生出一股子慷慨悲歌之意,眼神笃定地看向韩江雪。
“对不起,我之前还和你发脾气。”
韩江雪哪见过女孩子哭啊,一时间也慌了手脚。原本还绷着的金贵相也烟消云散了,想要伸手帮月儿擦了眼泪去。
然而一伸手,乍一靠近月儿的肌肤,那股子异样的情状又是更浓了几分,只得缩了回来,一脸苦笑:“你真不必为昨天的事道歉,那件事对我的伤害程度,还没有你今天撩了火不管灭大呢。”
月儿咬了咬下唇,无比坚定地看向韩江雪:“我可以赔偿的,为我的过错抵罪。”
赔偿……过错……抵罪……?
韩江雪看着月儿那诚挚得不能再诚挚的双眸,难以想象这姑娘是半点情趣都没有么?夫妻间说点私房俏皮话,她也要这般当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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