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倌_21
七嘴八舌的叫嚣声引的站在一旁的老少爷们又好气又好笑,可看到端坐在凳子上,小腰板溜直的孩子们,没有一个人去说些什么。
孩子是啥,不单单是延续,也是双鸭屯的希望,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子,都是双鸭屯的希望。
交代完的耿顺再次抬起头,当终于看到拄着拐棍的几个人老人出现在村委会门口时,耿顺笑了,蹭的一下跳下凳子,几个大步走到了耿朝福、卫德胜等人的面前,跟着耿天、赵国军、乔刚、赵晓乐一起在乡亲们的招呼下扶着老人走倒了正中间的位置。
按坐好老人,耿顺看向周冬至,“冬至婶子,上菜。”
扯着脖子的吆喝声中,堆满笑容的周冬至、王美凤等人端着一盆盆热气腾腾散发着香气的菜肴走进人群。
第一道,东北特色菜,酸菜炖大骨头,淡淡的油花,散发着酸爽的酸菜,上面还铺了一层张大虎特意带来的血肠。
紧随其后的小鸡炖粉条、扒肘子、红烧排骨、红烧肉、猪皮炒韭菜、炒干菜、鸡蛋炒葱段、酸爽大白菜、红烧鱼。
十道菜,在手脚麻利的周冬至等人手中一一摆放在圆圆的大桌子上,足足二十桌,不到十分钟全部摆满,当周冬至、姚大荔等人把蒸好的白面大馒头端出时。
耿顺笑着看向耿天,微微点头中,耿天笑着起身,拿起摆放在桌子上盛满60°散白的酒杯,带着一丝感激和一抹说不清的感动,“猪场竣工了,路也修上了,俺天娃虽说出了点钱,可俺知道,要是没有各位叔叔大爷婶子大哥嫂子们的帮助下,别说一个来月,就是三个月,俺家的猪场也盖不上,今个,俺代表村东老耿家敬各位一杯,一是感谢,感谢老少爷们的帮忙,二是,二是祝咱双鸭屯的日子越过越好,在座的很多叔叔大爷们都是看着天娃长大的,天娃不会说啥大话,但是今个,天娃敢说,只要俺耿天有能力,俺不会忘了咱双鸭屯的老少爷们们。”
越说越激动的耿天看着那一双双鼓励的眼神和挂满笑容的脸,不知道为啥,眼眶有些热,坐在耿天旁边往位置的耿顺看出耿天的激动,赶紧起身,同样举起酒杯,一双牛眼扫了一圈,没有耿天脸上的笑容,此时的耿顺板着脸,一脸的严肃,“大家伙都知道,咱屯子的路是天娃出的大头,要是没有天娃,别说修路,咱连垫石头都抄楞不起,天娃又是修路又是建猪场,为了啥,在座的心里都有数,今个啊,俺把话撂这,谁也不行拖后腿,要是让俺知道谁拖咱双鸭屯的后腿,俺耿顺轻饶不了他。”
唱白脸的耿顺让耿天闭了闭眼,耿天明白,有些话耿顺能说,爷爷能说,他不能说,对于屯子里的老少爷们,耿天有感激,可耿天同样明白,财富动人心,耿天不怕带着大家伙发家致富,可就怕真有那起了二心的使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话倒啥时候都管用,而不单单耿天明白,耿顺也清楚。
丑话说在前的耿顺明白有些话,老耿家真都不能说,唯独他来,耿天做的一切,耿顺看在眼里,别的帮扶不上,可维护,全心全意的去支持,耿顺自认能做到。
板着脸的耿顺话音刚落,同样跟耿天等人坐在一桌的赵国军、乔刚彼此对视一眼,同时起身,“顺子的话也是俺们的话,今个俺赵老冒把话也放着,咱不说帮忙,可也不能去拖天娃的后腿,谁要是起了二心,小心俺烧你家柴火墩子。”
你一句我一句,这哥俩一个比一个狠,那份维护的心耿天感动,可耿天也知道,再往下说就过了,赶紧踢了一脚坐在右侧的张百利。
呵呵笑着的张百利起身拿着筷子照着赵国军、乔刚一人一下子,“小瘪犊子,还烧柴火墩子,小心老子扒你裤子。”
笑骂的张百利话音刚落,紧绷的气氛松缓下来,轰然大笑随之响起,上一刻略微有些不舒服的心好像瞬间消失了,看着再次挂上轻松笑容的乡亲们。
沉吟了一下的张百利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都是双鸭屯的老人,国军的话呀,虽然不中听,可天娃又是修路又是盖猪场的图啥啊,有这钱,人家进城舒舒服服住着大楼房不好吗?为啥回咱这穷山沟?还不是心里憋着劲,这些年,咱双鸭屯过的啥日子,俺百利不说,大家伙也知道,提起双鸭屯,说的最多的就是一群跑腿子老光混,咱差啥?缺胳膊还是少腿?脑子子比人少根弦还是咱缺鼻子少眼?咱啥都不缺,咱豁出命的干,可就是脱不了这穷根,你们咋想,俺百利不知道,可俺百利不服气,凭啥啊,俺们双鸭屯要人有人,要好东西有好东西,咱凭啥就脱不了这穷根。”
一声高过一声打动人心的话语让笑声消失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这样那样的苦涩,是啊,无论他们怎么干,就是脱不了这穷根,好像产生共鸣似的,有的甚至眼窝都红了,“书记,你别说了,俺们懂,你放心,要是有一个拖后腿的,俺们都饶不了他。”
粗哑的嗓音,呼的一下站起一个人,梗着脖子,瞪大一双牛眼,顺着声音看去,张百利楞了一下,李军、双鸭屯唯一的一个浑人,倒不是这人有啥坏心眼,但绝对不属于好人,今个偷只鸡明个抓个鸭,得罪我了,踩你家菜苗。
可李军这人却从来没祸害屯子里一草一木,定定的看着李军,张百利等人没有吭声,而同样知道李军的耿天笑了一下,“军哥,俺天娃谢谢你。”
同样没有多说什么,但一句谢谢却让李军一顿,不是屯子里对李军不好,李军永远不会忘记,要是没有屯子里这些大爷大娘们,凭着他一个跟着远方大姨在外村混的孤孩子,凭啥长大成人,可他李军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他也需要肯定,一次又一次,李军有的时候都不知道他需要肯定的到底是啥,可他知道,他老李家的根在双鸭屯,他李军是双鸭屯的人,这些年,外人咋说他不是好货,他都不在乎,可屯子里老少爷们每一个说过他,虽然有叹息虽然有无奈,可却没有一个人指指点点,一年又一年,随着年纪的增长,李军厌倦了,厌倦在外耍横的日子,他想好,真的想要,想有家,一个跟屯子里老少爷们一样的家。
想到这里,李军赤红着双眼,用力拍着胸脯,“天娃,你放心,只要有俺李军在,外人不敢来,俺李军卸他腿,好好干,有事吱声,俺不要钱。”
说完,李军率先把手中的酒杯干了,半响,轰的一下,“李军,好样的。”
“李军,你小子别惹祸,你好好干,娶个媳妇就中了。”
“军子,你可懂事了。”
一声声在耳边响起的话语让低头坐下的李军鼻头有点酸,为啥酸李军不知道,可他知道,他喜欢这种酸溜溜的感觉。
彼此对视一眼,张百利、耿顺悄悄松口气,以后啥样虽然不敢保证,但这一刻,整个双鸭屯的心终于拧在了一起。
“三爷、大,开席?”
收回目光的耿顺松缓紧绷的五官,露出笑容看向耿朝福等人,笑呵呵的点点头,拿起桌上的酒杯,耿朝福与身边的耿胜子、卫德胜碰了一下酒杯,纯60的大散白顺着喉间缓缓流淌,带着炙热也带着希望。
一顿拧紧了整个双鸭屯的聚餐持续了近四个小时,孩子的叫,大人的吆喝,让人为之一振的笑声感染着在场的所有人。
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顾老三默默的坐在耿二生身边,看着那一张张黝黑苍老的面孔,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与渲染终于让孤家寡人的顾老三明白为啥耿天会选择回到这个全省都闻名的穷山沟。
☆、 第章
宴席结束,借着三分醉的顾老三留在了耿家住进了耿二生的房间,满脸潮红的顾老三躺在炕上,鼻息间满是被子晒后的温暖气息,好像做梦一样的顾老三舍不得睁开眼甚至舍不得挪动一下身体。
静静的躺在炕上,轻轻动了下脖子,脖颈传来的触感让顾老三缩了下脖子,翻身趴在了炕上,埋在枕头下的脸颊露出了不为人知的笑容,越来越大的笑容下,紧闭的双眼挡住了眼底的那丝刺眼的神采。
熟悉而陌生的脚步声,下意识屏住呼吸的顾老三紧绷肌肉等待着,“大庆?大庆?”
温和的呼声让顾老三心都不会动了,不是俗称的顾老三,不是献媚的三哥,不是慈爱的三儿。这是二生对他的称呼,顾老三知道自己自作多情,可哪怕只有一刻,顾老三还是希望这份自作多情能久一点在久一点。
“爹,三叔睡了?”
门边响起的低语让顾老三呼吸一滞,微微动了下脑袋,小呼声随之响起,抬起头看向门口的耿二生笑了一下,“睡了,天娃,你也没少喝,赶紧歇会。”
边说边上坑的耿二生小心翼翼的把身材高大的顾老三翻了个个,不再让喝多的顾老三趴着睡,被子盖到胸口调整了下枕头后,耿二生悄悄的离开房间,晃荡的门帘挡住了耿二生的身影,也挡住了顾老三睁开的双眼,摸着身上的薄被,顾老三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没有知道这一刻顾老三想了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顾老三做了什么决定,只是在其后的日子里,火力全开的顾老三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倾其所有把双鸭屯左侧连接着顾家坡的所有山地收入囊中,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虚掩上房门的耿二生随即走进对面的房间,相同的格局,不同的人,四仰八叉躺在炕上呼声震天的耿大生满脑袋的汗,洗了毛巾给耿大生擦了把脸调整好耿大生的耿二生才彻底甩手离开。
回到耿天房间,看着坐在炕上不知道想什么的耿天,耿二生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虽然耿天啥都没说,耿二生还是知道,自家娃有压力,可耿二生同样知道他是孬的,帮不上忙,虽然这个事实让人沮丧,不过耿二生毕竟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走到耿天身边,坐在炕上搂住了耿天的肩膀,“儿子,咋了?”
温和的询问声打断了脑子乱糟糟的耿天,扭头看着眉目舒展眼底却带着淡淡担忧的耿二生,耿天笑了一下,好像小时候那样蜷缩着身体头枕在了耿二生腿上,“爹,俺想让福海叔和福江叔去猪场,你说咋样?”
轻声吐出琢磨了一天的事,闭着眼休息的耿天没有看到眼底越发柔和的耿二生上扬的嘴角,抚摸着耿天柔软的发丝,“福江、福海虽然有点残疾,却是个能干的,这些年别看哥俩没出去打工,可日子却过的不差,前年,两间大瓦房也起来了,虽然比别家慢点,可毕竟还是凭着自己的能力盖起了两间大瓦房,天娃,你没进福江家,你进去就知道,家里收拾的干净,一点都不比有媳妇的人家差。”
停顿了一下,耿二生嘴角的笑意加深,“天娃,你可能不知道,你福江叔,曾经在养殖场干过,虽然养的是鹿,可爹寻思着,这牲口都差不多。”
意外的转折让耿天腾的一下睁开眼,“福江叔在养殖场干过?啥时候?”
惊讶的耿天让耿二生呵呵的笑了,拍了拍耿天,“就是前些年,大概有七八年吧,福江在养殖场干了四年,要不是福海病了,福江没准回不来。”
没有想到这个结果的耿天揉了揉鼻子笑了,仰起头看向耿二生,“爹,找时间问问福江叔和福海叔,去猪场中不中,不过要说清楚,晚上要在哪住的,吃饭就在咱家,一个月1800,要是成手了,咱给加到2500.”
按说耿天给的这个价格是真不高,不过守家带地,不用出远门,既能照顾家也能在闲暇收拾地,耿二生估摸着差不多,点点头的耿二生也没在说什么,等到酒意上来的耿天睡着后,耿二生直奔后院陈福海家。
半敞开的远门,坐在院子里的陈福海拿着刨子呼啦呼啦的打木头,淡淡的木香也随着靠近而袭来,“二生来了。”
打声招呼的陈福海指了指身后的凳子,“二生,坐后面,这埋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