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节
无奈,新月缓缓睁开眼,坐了起来。
“有事吗?”她寡淡的声调显得十分冷漠。
“哦,我爸叫你去我们家吃饭。”葛天雷这话倒没有扯谎,的确是村长提出想让苏新月一起去他们家过年的。人家老师跑他们这儿穷乡僻壤的地方来教书已经很委屈了。总不能过年还让人家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连点热乎气都没有。
村长老婆虽然不愿,架不住爷俩一起央求。尤其是葛天雷,比他爹还要显得热络。甚至没等亲娘点头,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他想,一回生二回熟。只要苏老师和他们家走得近了,自然也就和他走得近了。慢慢的,他想追求苏老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新月没有读人心的本事。怪只怪葛天雷的想法都明晃晃地挂在脸上,她想不知道都难。
“不必了。替我向村长道声谢。”说罢,她又要躺下去。
“别不去啊。我妈把菜都备好了,为了招待老师你,她还特意多做出了几个菜。苏老师好歹赏个面子。”见对方还是无动于衷,他干脆央求起来,“我爸支会我来,我若没把你叫过去,他肯定会骂我的。大过年的,我可不想挨骂。苏老师就当是帮帮我 ……”
这人怎么这么死皮赖脸?
新月暗暗有些恼火,正想出声明明白白拒绝他时,就听见有人又在门外扯着脖子喊。
“苏老师,您在不在家?”
听出是李二牛的声音,新月遂下了炕。
李二牛是这村子里出了名的老实人,总是一副憨憨的表情,让人很难讨厌得起来。知道新月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有许多不便,他便隔三差五过来问问她有没有什么难处。之前用来封窗子的塑料布被风吹坏了,也是他重新给弄好的。
拉开门,新月冲着站在门外的李二牛微微扯了下嘴角,露出姑且算作笑容的表情。
“李大哥,有事吗?”
在李大哥和二牛哥这两个称呼之间徘徊了下,新月最终选择了前者。李二牛比她大不了几岁,可不就得叫大哥。
她只是随口这么一叫,没想到李二牛竟脸红了,虽说那一抹红在黑黝黝的脸上看得不大真切。
在李二牛的认知里,苏新月可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她什么都懂。而让这么有文化有修养的人叫自己一声大哥,顿时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也没啥,就是想叫去家里吃个年饭。”
果然——
正中苏新月猜想,她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不同于葛天雷,李大哥的邀请她不太好回绝。
何况,和葛天雷这个明显动机不纯的人比起来,还是去李大哥家里更妥当些吧?
“好,李大哥你等等,我去披件外衣。”
说罢,新月回屋套上羽绒服,便欲跟着李二牛去他家。
而被晾在一边的葛天雷这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诧异而又略显不快地说:“干啥去他家不去我家啊?苏老师,你这是瞧不起我吗?”
新月不冷不热地撇过来一眼:“你想多了。”
李二牛和新月一前一后地走出院子。
“苏老师,别理他,这小子不是啥好东西。”
李二牛为人厚道,不常在背后嚼人舌根,今天看样是葛天雷的举动的确让他看不惯,才说了这么一句。
就在去年,葛天雷刚领了一个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来家里过年,称是他女朋友,快结婚的那种。这才一年的功夫,怎的,就分了?现在又来纠缠苏老师。说说,这样的人能是啥好东西吗?
第450章 过年
苏新月到李二牛家过年。发现李二牛家住的房子比起她住的那间草房没好多少。
李二牛上有八旬老母,加上他们三口,总共四口人,按说,生活不该这么拮据贫困才是。
也是后来在逐渐的了解中新月方才知晓,李二牛其实是个大孝子。村里人都说他孝顺,被问到孝顺到什么程度时,却往往都缄默不语。李二牛的孝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已经达到了愚孝的程度。
按说,李家除了二牛,还有三个儿子,他排行第二,因性子憨傻,从小就是家中最不受重视的那个孩子。可这并不影响他对二老尽孝。自从父亲患了重病之后,便像滚雪球一样被其他的儿子女儿推来推去。李二牛实在看不过去,最后干脆独自承担下照顾病父的责任。
其实早几年李二牛家的光景不错。他和妻子彩凤都是踏实肯干的老实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李二牛会做点木匠活,十里八村但凡家里需要做木工的都来找他。这样,一年下来他能赚到的钱除了他们这个小家的花销,还能存上些钱。至于彩凤,则把心思都放在他们家的几亩地上,产下的粮食除了自家吃的还能卖出去一些。
眼见着自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这时,李二牛的一个决定却彻底改变了这个家庭。
他执意要把老父接来。为此,两口子没少吵架。
彩凤不是不能容人的。照顾公婆本是她分内之事,她不会有任何怨言。可问题是公公重病,听说要去医院治疗的话得花上一大笔钱,这些钱,他们家哪拿得出来?所以她就想大伯小叔们商量商量。老人安置在他家,她来照顾,这没啥。可昂贵的医疗费用总要几个孩子一起承担吧?
不想,她这个念头却触到了李二牛的逆鳞。他认为妻子是不愿供养老父老母,一天,喝醉酒之下一狠心,就对彩凤动了手。彩凤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后还是村长亲自去说和,这才回来。
只是,李二牛倾其所有也没能挽回老父亲的命。去年十月,老父亲病故,死后丧事由李二牛一人操办。气人的是,他的哥哥弟弟居然连面都没露,唯恐他会问他们要治丧的钱。
李父的病几乎掏空了这个家。而且,近一年时间,李二牛连木匠活也不干了,只一门心思在家里照顾生病的老父亲。
结果,十里八村的人都以为他不再做木匠活,现在即便有需要也不来找他了。李二牛空有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年前,从丈人家借了点钱买了两头牛崽子,他现在每天的任务就是放牛。只希望等过个一年半载,牛崽子大了些能卖个好价钱,再把家里的好光景重新过起来。
“苏老师,快,上炕,炕上暖和。”
彩凤见到李二牛真把苏老师给请了过来,满心的欢喜,急忙招呼苏新月上热炕头。然后又张罗着,让二牛给苏新月拿糖和瓜子。这可都是他们平时吃不到的零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解解馋。
平时是个皮猴儿的李响这会子则是不见了踪影。通常孩子们对老师都有一种惧怕的心理。尽管苏老师人好得很,从不呵斥他们,可李响心理还是惴惴的,唯恐苏老师会一状告到李二牛那儿,说他平时不好好完成作业,整日想着玩云云……
饭菜都已做好,就差煮饺子了。彩凤一边吆喝李二牛,让他放好炕桌,把菜一一端上桌,一边又叫他去西屋把半身不遂的老娘背过来,准备吃饭。
李二牛嘴里嘟囔着:“我到底该干啥?”不过也只敢小声嘟囔。自打那次媳妇儿被他一巴掌打回娘家之后,他就再不敢惹媳妇生气了。当然,彩凤的所作所为也根本不给他生气找茬的机会。家里家外的活彩凤样样挑,还把半身不遂的婆婆伺候得周周到到,让人丝毫挑不出错处来。李二牛闲的才会没事自己找气生!
李二牛背了坐在西屋炕头上的老娘过来,准备吃年饭。
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耳聋的厉害,连新月同她打招呼都没听见。
“妈,人苏老师跟你打招呼呢,咋不理人?”李二牛凑近老娘耳朵,大喊。
“离我这近干啥?耳朵要被你震聋喽。”李母没好气地甩他一个耳刮子,不是很用力那种。其实这就是他们家平时的日常。李二牛挨了打非但不恼,还憨憨一笑。
彩凤陆续把菜端上了桌,又忙叨叨地出去喊皮猴子回来吃饭。
一家子总算都坐上了桌。
李二牛嘴笨,不会说个啥。彩凤遂做了一家之主,张罗着让新月吃这吃那。
李母得知新月就是来他们村里给孩子们教书的‘先生’,作势要给新月夹菜,却被李二牛制止。
“妈,吃你的,别捣乱!”李二牛生怕新月会嫌恶李母用自己用过的筷子给她夹菜。听说城里人讲究多,有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还用那叫啥,哦,公共筷子,简称公筷。虽然他十分不能理解这种费时费力的生活方式。
好在,新月没那么多讲究,照样把李母夹到碗里的一口酸菜吃了。
好好吃着饭呢,李母这时却忽然咳嗽起来。
见她咳中带痰,李二牛一下子跳下地,把痰盂拿了过来。随即又想起人家苏老师还坐在这儿,正吃着饭呢,她们这样恐是不太好。遂就要背上老母去西屋。
新月见状,赶紧道:“不用避我,没关系。”
李二牛闻言,讪讪地笑了声,只得用痰盂接了老母亲咳出的痰。
新月似不经意的一瞥,发现痰盂中老人刚咳出的痰带血丝。应是支气管炎的症状。
冬季正是支气管炎的多发期。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医理突然让她面上一冷。小布丁出事后,她就已经发誓此生不再做医生。看样子,有些事说起来不难,做起来却真真是不容易。
第451章 丧事
这个年,旱水村过得热热闹闹,炮仗声一直持续到元宵节后 ……
学生们马上又要开始上课了,这天,新月闲来无事在外边散步,刚巧遇见同样出来遛弯的村长。这几天,她很想找几本书来打发时间。因为当时离开得急,又是临时起意,别说书了,就连衣裳她都是到了这附近的县城临时买的。
没想到,她不过随口一问,村长还真上心了。
他想了又想。要说他们村,个个都是大老粗,大字不识几个,谁家里会有书这种‘奢侈品’。
“诶,我记得老村长在世时很喜欢看书来着。说不定他家里有。苏老师,你等着,我去他家给你找找。”
村长口中的老村长是旱水村的上一任村长,已经过世好几年了。老爷子一生坎坷,听说年轻时是个大才子。不想建国初,他父亲被定为剥削阶级的大地主,连带着他也跟着受到牵连。原本他能有更好的前程,却愣是被那一股改革的春风给湮灭了所有斗志。后来干脆跑到没有人烟的地方过起了避世一样的生活。直到这里陆续来了几个人家,到最后变成了一个小村长。而才华横溢的他就被推举出来当村长。这一干,就是三十多年。
没道理让村长给自己跑腿,新月遂也跟了过去。
老村长一生无儿无女,只有一个侄子,在他死后,家里的房子和地都归了侄子。不过听说侄子前段时间被住在县城的女儿接走了,所以这会儿,他们家成了无人住的空房子。
家里本就没啥值钱的东西。就算有,在老村长侄子搬走的时候也都一并带走了。所有村长出入这里并没有什么忌讳。
村长记得老村长的侄子也是大字不识的白丁一个,料想老村长留下的那些书不会被摆在明面上,要嘛就是搁在库房里落灰尘,要嘛干脆当作引火的家伙事给烧了 ……
“找到了。”
随着村长这声惊喜的大喊,他抱着两本破旧的书从一个似乎是库房的小屋子里跑了出来。一边用袖口随意擦了擦落在书上的灰尘,一边问新月:“苏老师,你看这两本书,成不?”
苏新月看向他捧在手里的两本书,没来由的心弦一紧,有一瞬间,眼睛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原因是其中一本书的封皮实在太像她曾经拥有过的那本魔书了!
魔书……凤琛……
她忆起凤琛消失前,曾把她身上属于神女那一部分灵力也一并带走。他说,让她变回一个正常人,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桩事。
变回正常人……
是啊,曾几何时,她所祈求的不过是一个平凡安乐的生活。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错了呢?到头来,她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诅咒,变得如此狼狈不堪。若如此,她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莫不如泳池毙命时就化成一缕青烟,彻底消失来得干脆果决!
“村长,村长!”
这时,住在村东头的李军忽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院子里。
李军是李二牛的堂弟。为着弟兄不赡养老人的事,李二牛和亲生的哥哥弟弟都断了来往,倒是和李军这个堂弟走得很近。
“喊啥子?天塌了?”村长冲他吼了一嗓子。这个李军,就是个酒鬼。以前因为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好容易去年家里东拼西凑的借钱,给他张罗上一个媳妇。没两天,就因为李军喝大酒,媳妇跑回娘家,非离婚不可。急的李军他妈生了场大病,在炕上躺了近一个月。
也正是因为这,村长才不怎么待见他。
“你快去二牛家看看,快、快不行了。”李军气喘吁吁地说。
村长一听,当即变了脸色:“谁快不行了?”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二牛的老娘。身体不好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去年李二牛爹刚‘走’,要是他老娘再有个好歹,可真要了李二牛的命了。
“婶子……婶子快不行了。”
村长心里咯噔一下。还真让他猜着了。
“走走走,去瞅瞅。”村长着急往外走,甚至顾不上和苏新月打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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