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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一通忙乱,半个时辰后,唐越才终于将鼻饲管伸进病人体内,将重新温热的药一点一点喂进去。
  这样的方法史无前例,看得周围的士兵一愣一愣的,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药还可以从鼻子里灌下去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原来鼻子是可以直接通往肚子的,光是想想有个东西从鼻子一直钻进肚子里,大家就毛骨悚然。
  把药喂进去,唐越又用白酒给病人体外降温,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能不能熬过去,就看病人的造化了,如果明早能退烧,就算度过了危险期。”
  众人跟着松口气,安静地等待结果。
  一屋子的伤员,唐越也不敢影响他们休息,留了一个护卫守着那病人,便让大家休息去了。
  不过,这一夜注定不平静,唐越刚洗完手就听到有人喊:王子昭回来了。
  顿时间,整个营地都沸腾起来,连伤员都躺不住了,纷纷相互扶持着走出来迎接。
  唐越跑出来,正好瞧见王子昭跳下马背,双腿细微地颤抖了一下,惹得他眉头一皱,又是心疼又是紧张。
  不过,他也没时间担心太多,这一次送来的伤员更多,甚至有几个已经没了呼吸,唐越问明了他们的死亡时间,给刚停止呼吸的患者做了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
  那画面太过刺激,把一群古人看得傻愣傻愣的,王子昭走过来,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想阻止又不敢打断唐越的动作。
  “别傻站着,能动的自己去领药敷了,每人再去领一碗驱寒汤。”唐越抽空吼了一句,才把石化的人群激活。
  一连做了十几组急救,死者的心脏才恢复跳动,呼吸微弱,但好歹是有气了,唐越也累的快虚脱了,坐在地上直喘气。
  一群人惊疑不定地靠过来,有个胆子大些的士兵蹲下来摸了摸死者的鼻端,那微弱的气息喷洒在他手指上时,他吓得大跳起来:“诈尸啦……”
  人群纷纷后退,惊恐地瞪着地上的“尸体”,唐越看得好笑又好气,摆摆手说:“别围的这么紧,你们挡住患者的空气了。”
  管这群古人知不知道什么叫空气,唐越从地上爬起来,指挥着两名护卫将“尸体”搬进手术室。
  王子昭忍不住也跟了进来,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旁观,唐越知道他好奇的很,非要表现出一副“我很淡定”的毛样,真是表里不一!
  唐越让人将患者衣服脱光,全身检査了一遍,发现除了几处轻微的划伤外,脑袋上有被钝器撃伤的痕迹,也应该是他的致命伤。
  用刀片将患者的头发剃光,将伤口周围清理干净,唐越轻轻按压患者的脑袋,将一系列可能引发的病症都想了一遍。
  这种程度的头部受创,脑震荡是必然的了,现在只担心会有脑淤血,开颅手术他现在根本不敢尝试,没有足够的医疗器械辅助,没有足够的药品,开颅手术做了反而必死无疑。
  将伤口处理妥当,唐越叹了口气,“只能先觐察了,能不能活下来不好说。”
  王子昭点头,看着光着身子的士兵被抬出去,换了另外一个进来,而且门外的护卫已经有经验了,还没进门就先把病人扒光,也不怕冻着他们。
  唐越无奈地笑笑,什么叫简单又粗暴的治疗方法,他现在干的就是,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他脑袋上绝对会被贴上“庸医”两个字。
  “这名患者是因为胸腔被重物挤压受损,导致昏迷……他昏迷多久了?”
  一旁当助手的护卫朝外面吼了一句,很快得到了答案:“半个时辰。”
  唐越在胸口没有发现外伤,应该是闭合性的钝性损伤,这样的情况从外表很难观察清楚。
  唐越反反复复地触摸着他的胸口,又问了几个问题,初步判定是心肺组织广泛钝挫伤后激发的水肿才导致心律不齐和心力衰竭,还好,这样的创伤大部分不需要做开胸手术,否则又是个大难题。
  【小剧场】
  王子昭:“你怎可随便与人接吻?”
  唐越:“那是人工呼吸!”
  王子昭:“那也不行,可以找别人做!”
  唐越:“别人不会啊!”
  王子昭:“教了就会!”
  唐越:“行,赶紧给我送几个学徒来。”
  王子昭:“那不如就从本王开始吧,请示范!”
  唐越:“……”我了个去,这真不是在做梦?
  第084章 瞎扯淡!
  一直忙到天亮,唐越才将病重的患者一一检查一遍,有些能治疗有些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折磨着唐越,明明他可以列出许多种治疗方案,明明他有一脑子的治疗策略,却无法将这些想法变为现实。
  从临时手术室中出来,朝阳已经徐徐升起,暖金色的光芒洒在大地上,一点一点地驱散秋霜的冰寒。
  烧了一夜的山林火也终于熄灭了,原本一眼望去郁郁葱葱的山峰,如今远远地便能看到一块光秃秃的,像一张完整的肌肤烫了一块疤。
  “作孽啊!”唐越闻着空气中的烟熏味嘀咕了一句,大好的原始森林啊,就这么一把火烧掉了一大块。
  忙碌了一整夜,他脸色有些苍白,双眼下方挂着浓厚的黑眼圈,好在年轻,否则以这种强度的熬夜,说不定一出来就歇菜了。
  王子昭半夜的时候已经被他赶去休息了,留了胡金鹏在边上照应。
  “小郎,喝点热水。”胡金鹏递了一碗热水给唐越,对方谢过,一饮而尽,热热的温度从口腔滑入食道,让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
  “小郎果真是神医!”胡金鹏感叹了一句,唐越表情讪讪,苦笑了一声,“本来可以救更多人的。”
  就这样的医术,又怎么配叫神医?
  望着朝阳升起的地方,唐越更加坚定自己这辈子要走的路,他转头笑着说:“胡哥,你也去休息吧,忙了一天一夜了。”
  “你也是。”胡金鹏拍拍唐越的肩膀,竖起个大拇指,“期待着和小郎一起上战场。”
  “一定会的!”他一定会去的,等有朝一日,他会带着自己的医疗团队,到最需要他的地方去。
  炊烟升起,已经有人在做早饭了,唐越发现肚子也饿了,打算先吃饭再去睡觉。
  昨晚只顾着忙,也没问王子昭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匪寇剿清了没,什么时候启程返回,不过最好别那么快,几个重伤患者还不适宜做长途旅行。
  刚靠近伙房,唐越就闻到了一股烧焦的烤肉味,冲进去就喊:“谁在烤肉?烧焦啦!”
  伙房里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唐越看清他们手上的动作,顿时老脸一红,知道自己误会了。
  昨晚那么大的火,烧的可不仅仅是花草树木,还有来不及跑出来的动物。
  “小郎君,快来看看,你想吃哪个肉,我给您切最嫩的部位!”一个老伙夫举着菜刀喊道,其余人纷纷笑了起来。
  唐越尴尬地走过去,看清那丢了几箩筐的烤肉,根本分辨不出物种,想要分辨出是哪个部位也难。
  “咳……给本公子来几只烤鸡腿,外焦里嫩的那种。”唐越一本正经地要求,然后背着双手等着看他们怎么挑。
  “好嘞!您等着!”那老伙夫把一箩筐的肉倒在桌台上,摊开一个个闻过去,然后提出了两只外表看不出任何特征的肉团,“哎呀,烧的只剩下一条腿了,给您来只烤鸡翅如何?”
  “……”唐越摸了下鼻子,质疑地问:“你怎么知道这是山鸡?不是山兔不是山猫?”
  “嘿嘿,小的在伙房干了十几年,之前又在食肆做过十几年的厨子,各种肉一闻味道就闻出来了,不信您尝尝。”说着切掉外头烧焦的部分,给唐越撕了一块鸡肉下来。
  唐越吃了一口,果然有浓郁的鸡肉味,这种野味的肉质比家养的更硬更老些,但嚼起来也更香。
  “再给您尝个好东西。”老伙夫从一旁盖住的碗里倒了一碗肉汤端给唐越,“你忙活了一夜,辛苦了,来补补。”
  唐越嗅了嗅,问:“这是什么肉?”他绝对不随便往肚子里填不明物体。
  “好东西啊,吃完了睡上一觉,保证您精神奕奕。”
  唐越伸手把碗推开,“别介,到底是什么?”
  其余人哄笑不止,打趣道:“郎君,您就喝了吧,这可是老火头特意给您和胡副将做的,连王子昭都没的喝。”
  唐越更加不信了,这整个队伍里谁敢把王子昭排到他后面去?哪回最好的东西不是留给王子昭的?
  不过他相信这群人也不可能毒害他,便小口地喝了一点,砸吧砸吧嘴,也没尝出是什么熬的汤,不过味道相当好。
  “哈哈……味道不错吧,这可是大补之物啊,您年轻气盛也只能喝这么一碗,多了怕您没处泻火去。”
  唐越脸刷的变红,等意会到是什么汤后,又刷的变黑了。
  搞毛啊,不知道他是单身吗?给他喝这种补汤做什么?增加他右手的工作量不是?
  营账的门帘被掀开,一股风灌了进来,接着便有个熟悉的声音问:“有吃的么?本世子饿了!”
  唐越一回头,来人已经冲进来了,盯着他手里的碗动了动鼻子,“什么汤,好香啊!给本世子也盛一碗!”
  唐越双目一瞪,端着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干,然后耸耸肩,“你看错了,这不是什么好汤,而是本公子让他们熬的药汤,补气的,没了。”
  开玩笑,这小子本来就一肚子花花肠子,真要让他再喝了这所谓的十全大补汤,守了这么久的色戒肯定得破了。
  更要命的是,这荒郊野外的,连个姑娘都没有,万一他一时色心起,祸害了哪个帅气的小兵哥,岂不是更糟糕?
  “那再给本世子熬一碗,本世子气虚体弱,也需要补气!”平顺可怜巴巴地看着唐越,伸出胳膊让他看上头的伤口。
  唐越将他扯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除了这个还有哪受伤了?”
  平顺摇头,激动地拉着他讲昨天的战斗经历,说的口沫横飞。
  “唐小郎,你是没看到本世子的英勇事迹啊,那什么贼人一靠近,本世子大刀一挥,立即就收割了他的脑袋,那鲜血喷溅而出,洒了本世子一脸,还是热的呢!”
  瞎扯淡!唐越呵呵一冷笑,违心地赞了一句:“您可真厉害!”
  “本世子也是如此觉得,连王子昭都夸赞于我。”平顺一脸得意地说,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被王子昭夸了。
  唐越还真想知道他和赵三郎完成任务了没,不过熬了一夜没精神听他讲故事,便随口应了一句:“世子爷乃真英雄也!”
  说完放下空碗飞一般地遁走了,走出营账才想起来一件事,转头交代老伙夫:“世子爷身体康健,不需要任何补气的汤药了,千万别给他补过头了。”
  老伙夫忙点头,“小的知道了。”唐越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
  唐越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外头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等他醒来,发顼日头正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来人……”唐越坐起身,晃了晃昏沉的脑袋,问进来的山,“什么时辰了?”
  “小郎,申时正了。”
  唐越脑子里闪过一张时间对比表,才恍然大悟:都下午三点了啊,“伤兵的药都换了吗?有没有病情恶化的?”
  山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您放心,护卫们都轮流照应着呢,昨夜高烧不退的那位士兵也退烧了,中午还醒来喝了点汤。”
  唐越松了口气,“能醒就好,我这就去看看。”说完起来洗漱换了衣服,穿着他的白大褂査房去了。
  没有病历卡,没有人记录患者病情,唐越只能靠自己的记忆记录每个患者的情况,常常站在一个病人前,脑子里浮现的是另外一个人的病例。
  这样的混乱思维让他很不习惯,看来他要培养的人还真不少,人手急缺啊。
  “公子越在哪?……救命啊……”一个伤兵拄着树枝当拐杖踉踉跄跄地跑进来。
  唐越认识他,是那个和小七有特殊关系的伤员,神色顿时一紧,“是否是小七的病情有变?”
  那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哭丧着一张脸,半响才说:“郎君,您快去看看吧,小七他……他不记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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