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破罐子破摔(中)
范郎中的医术还算不错,但他和谭氏一样,也是个懒人。
大手大脚的日子过惯了,重操旧业总是力不从心,挣来的钱还不够糊口。
两人拆东墙补西墙,日子越过越差。
直到三年前,范郎中的一位旧友在张掖郡下辖的一个小县城开了一家小药铺,他才在那里做了一名坐堂郎中。
张掖郡离武威郡不远,可两人既心虚又害怕,非但从来不敢去武威郡,甚至连军中的情况也不敢打听。
直到尉迟扬迎娶云汐县主的消息传到张掖郡,两人再也忍不住了。
范郎中偷偷潜回武威郡,托旧日的狐朋狗友仔细打探了一番,得知了尉迟扬这些年的经历。
正四品将军、富可敌国的刘家继承人、皇后娘娘小姑姑的夫婿……
随便沾上哪一条,都是一条黄金铺就的康庄大道。
从那日起,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荣华富贵,连那小药铺都不太想去了。
谭氏更是后悔得想要撞墙。
比起游手好闲的范郎中,她更恨逝去多年的尉迟奉节。
两人做了几年夫妻,她连儿子都生了,他对她却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本以为他就是个父亲早逝的寒门子弟,靠着在战场上拼命才坐上了将军之位。
没曾想他居然是那位遍地开钱庄的刘老爷的嫡子。
早知如此,她绝不会被姓范那厮的甜言蜜语哄骗。
尉迟奉节殉国后,她当时就应该立刻带着扬儿去投奔刘老爷。
只要刘老爷一升天,她就是刘家当然的女主人,又何须为柴米油盐发愁?
至于云汐县主和定国公府,谭氏的脑子比范郎中清醒得多。
至少在与萧思怡见面之前,谭氏没敢想攀龙附凤这件事。
皇后娘娘的小姑姑,那绝对是大魏身份最高的贵女之一。
骆老夫人那个小官之女都如此难缠,更何况是京中贵女。
在云汐县主面前摆婆母的架子,她又不是活腻歪了。
她犹豫再三,始终不敢真的去京城投靠儿子。
范郎中对此事却非常着急,为此两人不知吵了多少回。
直到今年春天,小药铺实在是经营不下去了,断了生计的两人才达成了共识,启程前往京城。
京城物价太高,两人租不起房子,只能在城郊的一个小村子落脚。
范郎中想得很清楚,谭氏是尉迟扬的生母,想要荣华富贵就绝对不能得罪她。
于是他一改这些年的懒惰,去京城的一家药铺寻了一份差事。
坐堂的郎中是不敢想了,只能做了个整理库房的杂役。
这份差事挣钱不多,但有一个好处就是得闲,让他有空打听京城里的各种小道消息。
很快他就打听到,尉迟扬的妻子云汐县主在城南开了一座很大的善堂。
两人盘算了多日,这才有了让谭氏扮作难民混进善堂的计划。
谭氏目送着儿子进了将军府,把眼泪擦干之后去了范郎中打杂的那家药铺。
范郎中见她眼睛有些红肿,忙把她拉进了药库。
药库里并无旁人,但他还是压着声音道:“如何,今日可见到扬儿了?”
谭氏有些心烦,轻轻点了点头。
范郎中道:“明日休沐,他八成会在府里陪伴妻儿,用过晚饭后才会折返回北大营。
届时咱们算好时辰,他离开之后你就去将军府求见云汐县主。”
谭氏忙道:“怎么又是我!”
“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啊?”范郎中瞪了她一眼。
谭氏有些心虚:“你是不知道,将军府里单是护卫就有一大群,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你让我一个人去,万一他们不肯传话,我怎么可能见到云汐县主?”
范郎中想了想:“好吧,明日我向掌柜的请个假,和你一起去。”
谭氏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
“你跟着去做甚?”
范郎中摊了摊手:“让你一个人去你不乐意,我说陪着你去,你又这个样子。”
谭氏用力抠了抠手心,想了一阵才道:“对了,我记得你说过,扬儿的岳母也和他们小夫妻住在一起?”
范郎中点点头,斜睨着她道:“正是,四老夫人孀居多年,膝下唯有云汐县主一个女儿。
扬儿身边没有长辈,云汐县主又放心不下母亲,索性就把她接到了将军府同住。
半年前县主生了儿子,四老夫人日日在府里含饴弄孙,好不快活。”
最后几句是他故意说的,就是为了刺激谭氏。
果然,谭氏的脸都酸了。
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却只顾着孝敬岳母,真是……
“喂!”范郎中推了她一下:“你问四老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谭氏抿抿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能不能从四老夫人身上下手?”
“想什么呢!”范郎中嗤笑道:“四老夫人乃是孀居妇人,轻易不会出府。
以咱们的身份连她的面都见不到,你说怎么下手?”
谭氏白了他一眼:“亏你还说自己脑子好用,我看你就是个猪脑子!
四老夫人虽然与扬儿和云汐县主住在一起,但她毕竟还是定国公府的夫人。
定国公府人丁兴旺,每个月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举行家宴。
四老夫人是孀居妇人,别人家的宴会不便参加,国公府的家宴总不会缺席吧?”
范郎中点点头:“你这个主意不错,待会儿我就去打听一下,最近几日国公府有没有家宴。
一旦打听实在了,咱们就在半道儿上堵住四老夫人。
听说她生性懦弱胆小,是国公府的夫人中最没有主意的一个。
只要你把戏演好了,她说不定心一软就答应让咱们进府了。”
主意是谭氏出的,但她听了范郎中的话,心里越发不踏实。
四老夫人回国公府参加家宴,云汐县主肯定会同行。
那女子看着倒是个温柔和善的,可她总觉得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疏离,恐怕不太好接近……
范郎中又道:“你这主意虽然不错,但咱们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阿扬那边还是要盯着,万一能寻到其他机会呢?”
谭氏想了想:“那明日下午你去北城门外候着,反正扬儿也不认得你,绝不会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