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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黎帕担忧地抹去他额头的冷汗,手指在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按摩,想减轻他的痛苦,但收效甚微,阿斯蒙蒂斯这次发作得尤其严重,彻底晕了过去。
  醒来时,人已经躺在沙发上了,头枕着黎帕的大腿,脑袋被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
  ……
  阿斯蒙蒂斯一下子坐起来。
  黎帕神色自然地问:“好点了吗?”
  被人抚摸脑袋的温柔触感已经很久不曾感受过了。
  堕落之后,亲近的朋友只有暴怒魔王阿巴顿——从罪名可知,他并不是个会温柔抚摸脑袋的人。
  阿斯蒙蒂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呆呆地沉思了会儿,才端正坐姿,对他说:“谢谢。”
  黎帕正暗戳戳地回味着手指残留的触感,表面依旧人模人样的:“应该的。作为共事的伙伴,我认为你不能放任自己继续疼痛下去,要尽快找到原因。”
  阿斯蒙蒂斯摇头:“我还有任务。”
  “身体更要紧。”
  阿斯蒙蒂斯抿了抿嘴唇,不想说又不得不说:“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我想做好。”尽管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但是,自从来到了人界,尤其是这座城市以后,内心总有个坚定有力的声音在说,要认真完成每项任务。
  黎帕语塞。他眼巴巴地看着阿斯蒙蒂斯走向房间:“你去哪儿?”
  “我要找个地方,安静地想一想。”
  “……其实,我还有个想法。”黎帕站起来,态度跟着严肃起来,“之前对灭世者的分析,都建立在我们是旁观者的角度。如果把他们聚在一起,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阿斯蒙蒂斯停下脚步,转过头,认真思考他的提议:“聚在一起?”
  “比如已知的灭世者,英国女贵族和董宏宇。”
  阿斯蒙蒂斯终于知道自己脑袋里一闪而逝的灵光是什么了:“而且,现在一定出现了一位新的灭世者。外面的世界找不到共同点,我们可以探寻他们的内心世界。”
  黎帕轻声地自言自语:“但我并不想你离别人的内心太近。”
  阿斯蒙蒂斯:“……”
  不好意思,这个距离……真的能听见。
  为免他做出更多令人尴尬的事,阿斯蒙蒂斯将“劫持”贵族女青年的任务交给了他。
  “你也可以拒绝。”他非常民主地说。
  但,灵魂早已失去了民主和自由,心甘情愿被俘虏的黎帕当然不会拒绝,不但不拒绝,走之前还贴心地订好了晚上的外卖。
  阿斯蒙蒂斯并不能保证自己晚上赶得回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现任的灭世者。令人绝望的是,他离开公寓,才想起……人界其实很大。
  ……那就没必要错过晚餐了。
  他搜寻区域暂时限定在附近几座城市。
  临近傍晚,一无所获的阿斯蒙蒂斯从城北绕回来,一直疯狂转圈的灭世者指针突然卡住,过了会儿,坚定地指向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大楼。
  它还非常眼熟。
  大楼里,有人正为自己的命运,努力拼搏。憋尿事件以后,应龙山的牌运就像憋住了,怎么打都输。为了解封自己的运气,他请教了本地知名的风水师,得到了“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的建言。当下就约齐当天的牌搭子,在小会议室里开了一局。
  说不上是心理作用还是风水作用,总之从第一圈起,他的两只手就像开了光,想啥摸啥,眼见着打掉六条就能听起清一色,他来不及兴奋,牌友们又毫无预警但似曾相识地……凭空消失了。
  他叹了口气,放下六条,郁闷地看着出现在对桌的俊秀男子:“就不能等我糊了再来吗?”
  第17章 交集(中)
  阿斯蒙蒂斯无视了他的愤慨:“把手伸出来。”
  “你还懂把脉吗?”应龙山一边嘀咕,一边小心地挪开麻将牌,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阿斯蒙蒂斯伸出手,手肘虚抬,凌空架在桌上的“四方长城”上,隔着衣袖按住他的手腕,的确是把脉的架势。
  应龙山不由紧张,仔细回想最近一次的体检报告是什么时候做的:“没什么毛病吧?我最近烟也抽得少了。”说着,下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空了的烟盒。
  阿斯蒙蒂斯默不吭声地望着自己的手腕,手表上跳跃的绿灯像是向新的灭世者欢呼,身份确认无疑。原来,灭世者挑选的标准就是不挑不选么?
  前任灭世者董宏宇,亲妈早逝后妈坏,亲爹一枚是祸害。
  现任灭世者应龙山,两鬓斑白发量少,年老体衰膀胱小。
  是神也望尘莫及的一视同仁啊。
  一味地追随灭世者的脚步太被动了,他必须掌握主动权。他收回手,态度温和得像个知心哥哥:“最近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应龙山:“……”
  始作俑者怎么好意思明知故问?
  手里的烟盒捏成一团,他皮笑肉不笑地反问:“这还不明显吗?你啊。”
  阿斯蒙蒂斯:“?”
  “每次我要胡牌的时候你就闯进来,每次我要胡牌的时候你就闯进来!好好的牌都憋黄了。”一提到“憋”,他生理反应及时地出现了。
  那胀鼓鼓的感觉……
  不,这次他不慌,不能慌。
  他要表现镇定,让对方拿捏不住把柄。
  阿斯蒙蒂斯望着他镇定的表情,慢悠悠地说:“所以,这么多天,你只胡了两次?”
  应龙山噎住,很快吼道:“怪谁啊!”他抹了把差点喷出来的口水,不耐烦地敲敲桌子,“董立国的事我已经帮你捅给媒体了,派出所那儿我也叫人盯着呢。你今天到底来干什么的?”镇定。他不憋、他不慌。
  看着颤动得越来越急的桌布,阿斯蒙蒂斯疑惑:“你脚抖得很厉害。”
  应龙山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老年运动……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说目的。”他要是自己的员工,早被开除了,这磨磨唧唧的态度,叫人急……不,他不急,他一点都不急。
  他夹紧腿。
  虽然觉得没什么用,阿斯蒙蒂斯还是照常问:“你昨天到今天,做过什么?”
  “什么做过什么?吃饭,睡觉,打牌,看片……怎么?董夫人对我也有意见?”
  “发生过特别的事情吗?”
  “有什么事情比见到地狱来的使者更特别?”
  阿斯蒙蒂斯慢半拍的发现,应龙山对他好像观感不佳。无论应龙山为什么变成灭世者,都注定了两人将有更多的交集,他不想双方关系搞得太坏。他说:“你想胡牌的话,我帮你。”
  “呵!别来这套!”
  ……
  阿斯蒙蒂斯帮应龙山开了个“大杀四方”的幻境,等他赢得盆满钵满,体会到天胡地胡的无穷快乐后,才放出来与真实的牌友继续。
  红光满面的应龙山在外面打了两把,明显感觉网游不如单机,体验感太差,很快借故散局。
  阿斯蒙蒂斯等其他人走远,才现身出来:“我们现在去哪里?”
  应龙山拿打火机的手一抖:“我们?你不会要跟着我吧?”
  “嗯,这几天,我跟着你。”董宏宇灭世者身份失去的时候,他刚巧不在,错过了观察的时机,这次绝不重蹈覆辙。
  应龙山突然记得年轻时,有个大和尚给他算命,说他老年有一劫……该不会就应在了当下吧?“我家里小,住不下你这么大一尊佛。”
  阿斯蒙蒂斯不知道什么是佛,也听不出他话中的讥讽,淡然道:“我不占地方。”
  看来是摆脱不掉了,他当机立断地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老婆,让她收拾几天行李,让司机带来,自己要去湖边别墅住几天。话音刚落,听筒就传出中气十足的叫骂声:“你个瘟生!好了几天,又皮痒了是伐?还想湖边别墅住几天,我让你棺材房里住个够!”
  应龙山被骂得匆匆挂掉电话。
  阿斯蒙蒂斯好奇地问:“瘟生是什么意思?”
  “温柔的先生!怎么,我老婆赞美我不行吗?”
  阿斯蒙蒂斯摇头:“你老婆滤镜太厚。你想做瘟生,还要努力。”
  应龙山:“……”
  才不和词汇量这么小的人计较!他拿起保温杯从小会议室出来,正面撞上了匆匆从顶层赶过来的儿子。应龙山退休之后,公司一直是儿子打理。
  小应先生搀住应龙山的胳膊:“爸,妈打电话说你想一个人去湖边别墅住几天?”
  应龙山说:“不是一个人,还有他。”往旁边一指。阿斯蒙蒂斯抬手打了个招呼。
  小应先生像是才看到人,正过头来,客气地问:“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我叫蒙德斯,来自重庆……”阿斯蒙蒂斯将派出所背下来的资料又照本宣科地背了一遍。
  虽然听上去有点傻,但小应先生以为他在取信自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应龙山说:“爸,你一个人住,谁帮你煮饭洗衣服打扫房间?而且湖边别墅离市区这么远,万一有个事情,你总不能自己开车吧,至少带上司机和保姆。”
  应龙山看向阿斯蒙蒂斯:“他可以开车。”
  阿斯蒙蒂斯说:“我不会。”
  应龙山:“……”这届地狱使者的素质太差了!
  小应先生越发觉得阿斯蒙蒂斯接近应龙山是为了接近自己,讨好得过于明显。他打了个眼色:“爸爸真的喜欢蒙先生,不如请回家里住。”他爸再傻,有他和他妈一起监管,总不会被骗得太惨。
  阿斯蒙蒂斯点头:“好啊。”
  应龙山:“……”
  老应先生保护家人的心,最后输给了小应先生保护家人的心。
  阿斯蒙蒂斯对住所的要求不高,但应龙山家的确比托尼家更符合他对“小”的想象。两层高的别墅,每层占地近一千平米,周围是花园和小游乐场。
  应老太太嗓门很大,但针对性很强,目前的受灾人群只有应龙山一名,阿斯蒙蒂斯进门认人之后,就被边缘化了,吃饭一起,吃完爱干啥干啥。
  小应先生有意晾着他,想等他沉不住气,主动暴露目的。
  然而,阿斯蒙蒂斯根本没有气。
  他窝在沙发里,玩玩手机,发发短信,过得怡然自得。黎帕已经抵达英国,正督促女贵族申请中国的入境签证,董宏宇则紧张兮兮地问他,是不是自己的要求反复无常,惹他生气了。
  董宏宇小时候生活在渣爹后妈的阴影下,对别人的情绪波动尤为敏感,那天中午就感觉到阿斯蒙蒂斯的不耐烦和不高兴,当时有第三人在,不好意思直接问,现在冷却了一段时间,他想解释清楚。
  阿斯蒙蒂斯刚发了句“没有”,对方马上打电话过来了:“我深刻地想了想,不管破产还是坐牢,都是恶有恶报,都挺好的,你怎么方便怎么来吧。实在不方便,不管他也没关系,反正我的钱够花一辈子了。”
  阿斯蒙蒂斯从沙发起身,步出客厅,绕着花园踱步:“你不恨他了?”
  董宏宇犹豫了下,才回答:“还有一点吧,但是他毕竟是我爸爸。我上幼儿园的时候,一直是他接送的,还带我去公园里玩,被别的小孩欺负时,他会保护我……可能他现在都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我不想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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