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节
印宿白坐在看台上,瞅着台上的那幕微微皱眉,这马克是怎么了?磨叽什么呢?
打黑拳没有回合限制、没有休息时间、更没有招式规定,直到把对方打倒为止,台上所有的规矩全都由各家拳馆规定,跟正规比赛流程不同。哨声响起时,马克就来势汹汹,重六盎司的拳套裹着劲风一并冲过来,速度有如闪电。蒋璃反应快,一个利落闪身,马克的拳头扑了个空,他见状迅速将拳头调整回击,
蒋璃矮身一闪,他粗壮的手臂从她头顶划过,她眼疾手快,一个利落出拳击中他的肋骨处。
这一下子不轻,马克吃痛了一下,高大的身躯俯下来半截,盯着蒋璃的目光里这才有了警觉,他是万没想到她反应会如此迅速,出手也挺狠。
依他多年的打斗经验,他肋骨处很快就会肿起来,至少要淤青半个月。马克不再轻敌,呼啸着冲向蒋璃,拳如风,冲着她的脸就过去。蒋璃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后背一下子抵住了钢丝网,眼睁睁看着拳头过来,耳边是蒋小天的急呼声:小心!下一秒,蒋璃头一偏,拳头“咣当”一声砸在钢丝网上,坚固毫无弹性的钢丝网竟都被砸得晃动起来。还没等马克补拳,就见蒋璃一拳打在马克横过来的手臂上,但力气不大,马克的另只拳头就补过来了。正如她意,之前那一拳不过是借力,马克这一拳过来她另一只拳再次攀高,紧跟着她整个人就在两臂力量的作用下从他身前翻跃而起,又借着钢丝网的晃动力道一脚踩住跃起。
身轻如燕,竟跃于马克头顶之上,下一秒一个劲拳辉下来直击他天灵盖,然后纵身而下,稳稳落于地面,利落回身。
全场先是一片哑然,紧跟着如浪潮般的欢呼,谁都没料到蒋璃会使出这么一招。马克也是没料到,一心以为她会硬碰硬,没想到一拳如同打在棉花上,而身体的重心也全都在拳头上,这么一下令他身心不稳,天灵盖又狠狠一击,整个人晃动了一下,
后背抵在钢丝网上。
以柔克刚、以轻敌重。
蒋璃借机喘允了呼吸,单比力量她肯定不及他,硬碰硬就是个死,利用自身体轻的优势,消耗他的体能,这才是上策。她盯着马克,从他眼里看出了狠劲,这人连续吃了两次亏,接下来就不好对付了。
第382章 暗影里的男子
马克也不愧是职业拳手出身,在开场就连吃两亏的情况下迅速调整好状态,也看明白了蒋璃的打法。
他左右拳相互一击,朝着她一勾拳,示意再来。
蒋璃没傻到主动进攻,在原地进行防守,既然有心消耗他的体力,她肯定不会白白送上门去浪费力气。但马克不同,这里是他的主场,他必然不会做防守方来落人话柄。
果然,马克还是善于进攻。
呼啸着冲她而来,猛地一剂刺拳,她闪过,紧跟着他又后手直拳,她整个人朝后一仰,足发力,腿脚绷直稳住身躯,再次躲过马克的致命一拳。马克换拳摆拳,蒋璃被他逼得无路可退,只能进行拍档,却抵不过他的手臂力量,再试图换手臂来进行格挡,就生生被马克打得连连后退数步,马克乘胜追击,一个上勾拳,蒋璃避犹不及,这下子挨了个结实拳。
这一拳足足击在她的肋部,若不是她强行闪了一下,肋骨八成会断。她依着钢丝网的力量进行依托躲闪,只觉得肋骨疼得紧,几次喘气都锥心要命。
怪不得这家伙敢打死拳,他都不需要用其他招式,单纯一记重拳,估计一般拳手都抵挡不了。
马克见她吃痛,又一二连击,她连连上身左右闪,又或下潜闪身,方才躲过重拳。
下面有人喊:打啊,有能耐打啊,光躲得打到什么时候去?
还有人喊:马克,一个娘们你制服不了吗?而台上的局面就是这样,论进攻,蒋璃不是对手,也不到时候。而马克每每发力都徒劳,因为蒋璃反应太快,拳风虽然刚劲,可她总会像鱼似的灵活躲过,然后再伺机回击。
两方都没占到明显便宜。
蒋璃虽不敌他力量,但拳头也不是软的,加上她还用了肘,这力道就远比拳头大不少,马克也吃了不少亏。
当然,蒋璃也挨了拳,打在脑袋上,瞬间,她只觉天旋地转,两耳之间嗡嗡作响。
就这么拉扯着能有个四十多分钟,令台下看客们各个热血沸腾的。
蒋璃已是汗流浃背,心里盘算着也差不多到了该反击的时候了。对面的马克也好不到哪去,额上也都是汗,赤裸的上半身亮油油的,以往的对决都是拳头对拳头,干脆利落,就算打死拳也无需耗费他这么长时间,现如今被个女人在台上钳制这么久也真是头一回,越想越觉得丢脸,怒吼一声,再次朝着蒋璃发起攻击。
蒋璃就等着他气急败坏,之前的四十多分钟里这个马克都太冷静,让她找不到破绽,现在只要他松了理智,就是她绝佳取胜的时机。她看得出马克就是最直接的台上搏击,许是职业拳手出身,不屑于使用其他招式进攻,因此当他一个刺拳过来后,蒋璃再次迂回闪身,他攻她躲,紧跟着她佯攻,马克之前吃过亏所以下意识去拦,一抬臂的功夫,蒋璃说时迟那时快,借力高跃,臂肘横切用力,击中了马克的浮肋尖。
浮肋是人体较为薄弱的肋骨处,是第11和第12根肋骨没有与其他肋骨相连接区域,其尖端最是脆弱,浮肋之下就是肝肺功能。蒋璃之前跟谭耀明学到手的大多就是一招致命,如何致命?无非就是击打人体要害,所以人体每一处要害的位置她都十分熟悉。知道致命之处,控制好力度,就会为自己争取一份胜算。
所以这一肘力量下去极其速度,令马克猝不及防,紧跟着他惊叫一声,再动就剧痛,蒋璃这一下不足致命,却导致肋骨骨折。趁着他呼痛的功夫,他上半身就暴露于她,人体的胸前是最脆弱的,对手之间从不会坦诚相待就是如此,蒋璃一个回身直勾拳,打在了他胸骨上切迹,也就是脖子和身体的接缝处,这里是呼吸道的脆弱之地,她力量拿捏得好,这一拳下去,马克只觉一阵窒息,好半天没喘过来气。
想硬生生把他打晕那是不可能的事,蒋璃只能靠着击打对方的薄弱处取胜,只要力量适当,也不会造成生命危险,她可没有杀生的胆量。
再去直击,那马克也不是弱的,虽说肋骨断裂,却还是凭着一股子力气生生截了她的拳头,紧跟着手臂一绕,拳与拳相贴蓦地一扯——
蒋璃只觉头皮生疼,这才恍悟他是两拳之间夹了她的马尾,一吃劲,她闪身去回击,却正中他下怀,一个用力缠上她的胳膊,紧跟着将她缠抱在地,令她动弹不得。
她心中一骇,完了!试图挣扎,无济于事,越是用力四肢身体就越痛。马克占了上风,陡然腾出空拳想要直击,可就在拳头即将挨着她的脸时,拳风扫了她额前发梢,他瞧见她的眼里竟有了湿润。
胸腔不知怎的就一软,窜上来的念头是:我把她弄疼了……
这么想着,拳劲就松了。
拳劲一松,缠抱着她的力量也就松了。
这就给了蒋璃机会,她一改刚刚的楚楚可怜,蓦地运地而起,马克面色一变,但也来不及了,就见她一手臂死死勾住马克的脖子,一用力,整个人闪到了他的身后。
前后不过一两秒,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也包括马克,等他再反应过来时,只觉一记重拳击在了他的后颈处,他晃晃悠悠起身,长臂抡过去却也够不到蒋璃了。
台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蒋小天等人都急得一脑门子汗。
杨远和饶尊在那也是坐立不安,死死盯着台上。
暗影处,高大的男子始终未坐,足足四十多分钟里他都双手插兜地伫立在那,脊梁挺拔,他的视线一直锁着台上,不曾移开须臾。
台上的马克踉踉跄跄,似喝醉酒般,蒋璃已稳站离他几步之遥,他试图朝她走近,可没等走上两步,轰然倒地。台下的男子见状,终究暗自松了口气,也松了皱紧的眉心,看着台上笼罩在万丈光芒里的女孩,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意里既有无奈又有纵容。
第383章 四目相对
看客们都还鸦雀无声呢,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台上一动不动的马克,怎么着?打死了?
印宿白变了脸色,递了旁人一个眼色,那人迅速从侧边开门上台,蹲身下来,伸手去探马克的鼻息。
地下拳馆很少有裁判在场,怕殃及无辜都会跑到台下,本身打黑拳这种事就没有所谓的犯规,裁判在场也是多余,唯一的作用就是宣布胜负。
那人收回手,朝着挤到前排的印宿白摇摇头,再看向蒋璃时,脸上是惊愕之色。
蒋璃将拳套一一摘下,不疾不徐地说,“他昏厥了,还不宣布胜负吗?”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足够台下前两圈人听到,有倒吸凉气的声响,然后听见的传话给没听见的,很快,全场就知道台上情况了,一时间哗然。
马克,能从五次杀人拳里全身而退的拳手、地下拳馆里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辣选手,竟……昏厥了?而且还是倒在这个丫头手里?
印宿白的脸色又难看又难堪的,末了,冲着台上那人点了点头。那人起身走到蒋璃身边,举起她的手臂,喊:胜出!
台下先是一片鸦雀无声,然后是蒋小天一声高呼:蒋爷!
台下就如闷雷炸开,全场都沸腾了,掌声、欢叫声、尖锐的口哨声,还有一声高过一声的“蒋爷”!
那些押错了宝的虽说懊恼,但也忍不住为台上胜者欢呼,毕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着实令他们大开眼界。
马克这时悠悠转醒,一动,后脖子还生疼,见台下人都在高呼,挣扎着要起身却痛得一激灵,是肋骨断裂的后劲疼,不可思议地盯着蒋璃,眼里尽是懊恼。
对于满场欢呼蒋璃并不以为然,她冲着台下压了压手,那些欢呼的人竟也收了声,都好奇地看着她。
她的目光稳稳落在印宿白脸上,问,“说话算数吗?”
印宿白一张脸扭曲到狰狞,一方面他今晚算是赔惨了,另一方面自己的台柱子都被打倒了,相当于他的脸皮都被人撕下来了,他还能说什么。
他压着气,盯着居高临下的蒋璃,不得不低下头,一字一句,“算数。”
白牙蒋小天等人一蹦高冲上了台,欢呼着将蒋璃高举。
马克忍着疼一拳头打在地上,然后坐在那耷拉着脑袋。蒋璃的目光穿过热闹的人群,看台上几排座椅旁,杨远和饶尊朝着这边鼓掌微笑,他们那边的光线很暗,但被人抛高的过程,光与暗之间也是蹉跌交替,她仍旧看得出杨远和饶尊来。
除此,在他们两人的身旁还有一人。
洇在暗影之中,身形挺拔高大,他没动,沉默地注视着台上发生的一切。就如同一年前的午后,她顺着谭耀明的声音望去,古城青石板路的尽头,那男子逆光而立,高大挺拔,哪怕看不清长相也知帅朗非常,哪怕不知他是谁,心中就悄然开出了一种妖艳的花……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那花是曼陀罗,远能诱人近可伤身。
**
倒春寒后,沧陵的气温摇摆不定,翌日,一道闪电劈开天际,紧跟着轰隆隆声响,一场春雨就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了。
古城早几日的积雪都清干净了,豆大的雨点砸在上了千年的青石板路上,很快就在坑洼处积了大大小小的水窝,雨点砸下就会溅起剔透水花。
蒋璃从拳馆回到林客楼,本想着心里有记挂的事一定睡不着,不曾想一接触到室内的温暖,前几日的倦怠、担忧和紧张统统化作瞌睡,头往床上一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像是做了好多的梦。
听见了好多声音,有上楼的动静,有开门的动静,似乎是蒋小天,又似乎还有别人。
她觉得自己被惊醒了。
眼瞧着房门开了。
一大团雾气挤了进来,青霭迷离,朦胧中是蒋小天的脸,她张口就骂他不懂规矩,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可声音像黏住了,出不来,她又动弹不得。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清醒着的还是梦魇。
蒋小天之后跟着一人。
竟是陆东深。
他坐在她床边,伸手摸她的脸,她看着他,不知眼前人是梦是真了。
雾气渐浓,裹着雨腥气,雨中还似有冰碴,落在脸上凉得很。她明明是躺在床上的,却像是能动了,她起身,又如同行走浓雾里。
不见了陆东深,有隐隐的铃声,像是从黄铜铃发出的声响,从天边而来,雾里影影绰绰,像是有人,她看不清,只是听见左时的声音:秦川之巅,生而忘死……
她循声而走,前方有一人。
背影挺拔遒劲。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那人停住脚步,缓缓回头。
一张鲜血淋漓的脸。
她看得清楚,陆东深!
蒋璃蓦地睁眼,天际深处轰隆隆的一阵雷声,闷得紧,雨声嘈杂,不小,就像是天被撕开了口子。她的手脚能动了,方才知道原来种种不过梦境。在床上坐了好一会,这才觉出全身上下每条筋骨都疼得要命,人的潜力果真无穷大,在台上的时候她可没觉得什么,这一松劲了就什么感觉都来了。
她想起拳馆里暗影中的男人。
心底微微一沉。
起身去换衣服的时候,一只鸟扑腾着湿漉漉的翅膀落在窗棂旁,啾啾而叫。蒋璃转头看着窗外,不知怎的,心头异样就漾开了。
跟在拳馆时的一样。
心口处开始莫名地慌,心跳也渐渐加快。
她穿好衣服,走到窗子前。
林客楼的窗子做得古朴仿旧,采用的是支摘窗,灯笼锦做的窗心,外层是玻璃的便于采光。
偌大的古城安静,原是不到夕阳的时辰,却因大雨缘故天色阴沉,长长的青石板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lt;/divgt;
lt;/div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