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节

  他蹲身下来晃了晃崖边的锁扣,挺结实,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朝饶尊要了探洞锤。岩石壁是否有空层只能用探洞锤辨别,一般锤子敲在岩石壁出来的声音都是大同小异,唯独探洞锤敲出来的声音能让人清晰分辨。蒋璃走近,听着陆东深用探洞锤沿着锁扣及四周方向轻敲,出来的声音沉闷得很,这才放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明白陆东深还要确定一次的用意,在没跟秦川人接触之前,他们谁都不敢保证这些锁扣中有没有故意做出来的陷阱。
  还好,这岩石壁没有空层。
  栓绳子的时候,三人选了相对较近的锁扣,方便一旦下滑遇上危险时也能彼此搭手。
  秦川人留下的锁扣粗重原始,不像现在市面上的锁扣轻便小巧,但崖边的锁扣重在结实,否则怎么能顺下那么重的棺材?
  无法判断崖深,唯一的办法就是系绳搭路。
  蒋璃认为他们带的绳索够用,那些秦川人下得崖底,他们凭什么不能?
  一根主绳用来防止万一,饶尊单独使用。
  他的脚多少还有点不利落,但好在是下降,所以用不上脚腕的力量。
  一根辅绳,陆东深在下做探路,蒋璃在上做配合。
  绳索从stop缓缓穿走,三人控制着下降速度,以便观察四周环境。
  往下降的时候风就格外大,像是从崖底中来,吹在人身上阴冷阴冷的。
  有风就有气味。
  有岩石的土气味,有山间的林木味,还有腐肉的气味。蒋璃一手控制着下降器一手控着绳索,没办法捂鼻子只能硬生生忍着。
  陆东深在下面看不见她的表情,倒是跟她近乎并排而下的饶尊瞧见了,问她怎么了。
  “葬棺的地方应该离我们不远。”蒋璃说。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又灌进来不少风,夹杂着腐腥味,蒋璃赶忙闭嘴,强忍着想呕吐的欲望。
  饶尊见她头盔下的一张脸近乎扭曲就明白了,闻了闻道,“看来生个普通的鼻子也有好处啊。”
  他是没闻出什么来,倒是瞧见了几只秃鹰在崖间徘徊。
  绳索下方的陆东深停下来,朝着左下方的位置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那就是秃鹰盘旋的方向,蒋璃和饶尊看过去,心知肚明,应该就是葬棺材的地方了。
  三人继续下滑。
  风越来越大,甚至都发出鬼叫般的声响,听得人全身会起鸡皮疙瘩。
  蒋璃觉得这阴风都能直接打进耳膜上,吹得生疼。想着他们这还是白天崖降呢,要真是大半夜的,这样的阴风着实让人扛不住。
  崖着实深。
  明明看着秃鹰的方向挺近,但下滑已经有段时间了还是瞧不见落脚的地。陆东深利落的打了结扣接了绳子,方便继续下滑。这种条件,过结扣远比过绳索要方便得多,只是危险在于要迅速地将新绳索换到下降器,如操作不当就有迅速下滑的危险。过绳结的时候需要踩住脚蹬,饶尊受伤的是右脚,使不上力气,换了左脚。
  就这样往下又滑了十多分钟,陆东深停住了。
  左方有个崖洞,离得近了发现着实不小,就像是这崖壁的嘴巴一样。风灌进崖洞,再打着旋窜出来,所有的“鬼哭狼嚎”都来源于这里了。大多数时候,提到悬棺都是指棺材悬在高处,棺椁是露天的,数量多的话都是整齐排列。但秦川人的下葬方式有所不同,他们是将棺材搁置崖洞里,悬崖峭壁之间,严格意义来说算不上一个“悬”字。
  三人在崖降之间就已商定,一旦碰到葬棺材的崖洞是要进去看看的。如果秦川人的祖辈真跟春秋秦氏甚至是虢太子有关,那深夜殡葬和洞葬方式就很奇诡,说不准他们会在崖洞里发现什么。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一切正常,那他们了解一下秦川人的墓葬习俗也没什么不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三人利用惯性入了崖洞,惊扰了里头的秃鹰,呼啦啦飞出来一群,朝着饶尊的头顶就过来了,饶尊一个迅速躲闪方才避过直撞的可能,踉跄了一下,紧跟着被陆东深一把揪住。
  脚踩着洞边,边上的土簌簌落了大片。
  饶尊道了声谢,回头一瞅脚下的深渊,心有余悸。
  从风声可判断崖洞很深,不透光。
  蒋璃第一时间拿出口罩戴上,尸体的腐烂味刺激得她鼻腔生疼。
  三人在头盔上卡上探洞灯,打开后,三束光就齐齐探了进去,但里头实在太深了,光照进去始终没瞧见底。
  没第一时间瞧见棺椁。三人生生前行了数米,洞里的气味复杂,蒋璃小口抿着气,不经意往上瞧了一眼,陡然浑身发麻。头顶上密密麻麻地吊着蝙蝠,大大小小的都有,一层叠着一层,估摸着都能有上千只了。
  她打了个冷颤。
  陆东深也瞧见了,压低了嗓音,“尽量别惊扰它们。”
  蒋璃和饶尊放轻了脚步,虽说这种蝙蝠无毒,但人在蝙蝠群中也是件很难受的事。
  很快竟遇上了岔路口。
  这着实是奇观了。
  一个崖洞,本来就该是囫囵个的,怎么还能分出个岔口来?
  像两只眼睛,黑漆漆的。
  但光照过去后,他们就看见了棺椁,左右两边都有。
  然而令三人愕然的是,不论左手边还是右手边,里头的棺椁都跟昨晚他们见到的不一样。虽说昨晚那些人抬着的棺椁是用黑布遮着的,但他们休息的时候,有夜风吹松了黑布的一角,露出棺椁的少许模样来。三人当时就瞧见了,看得出是上了年头的古木制作,棺身是黑色的,上头的图案是红色,如烈火,像是图腾。
  眼前存放的棺材就简单得很。
  或许说,简陋得很。
  就是几块长条板木订成个棺材,有的都不密实,能瞧见不小的缝子。左手边的更夸张,靠近洞口的棺材看着就是用木头随便钉的,连木头都大小不一,破烂不堪,看样子左手边洞里的应该是上年头的。
  第467章 奇怪的图案
  他们腰间的锁扣还挂着绳子,不方便继续前行,只能将绳子摘下来放在稳妥的地方压紧。
  靠近左手洞,头灯一照令人心惊。
  里头竟都是密密的棺材,一个挨着一个,可能是空间不够,有的棺材还摞在一起。
  饶尊叹为观止,刚要进洞,就听蒋璃说了句,小心。
  没所谓的暗器,只是头顶上有些异样。
  饶尊顺着光照往上看,下意识脱口,“什么东西?”
  细小的就跟线虫似的,通体白色,吊在一根根丝线上,那丝线在光照下发出银白色的光亮,能掩住虫子的颜色,如不仔细辨认,压根就看不见虫子。陆东深仔细打量了一番,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虫子,从腰间抽出刀子,锋利的刀尖碰了碰那虫子,虫子迅速上爬,爬的过程中像是从尾部拉出了一条线,近乎透明,那线落在刀尖上很快化成了一小摊的水,发出难闻的气味。
  陆东深将刀尖往旁边的山壁上一刮,蹭掉了上头的水渍,说,“是强酸,注意点,别碰到它们。”那一小摊强酸对刀子的损伤不大,滴在人体上也顶多是被烧伤一小口,可架不住虫子多。饶尊朝上看了一眼,抖了一身鸡皮疙瘩,跟陆东深说,“你要不要看看上头的虫子有多少?”
  陆东深率先弯身进了洞内,风轻云淡地说,“我没有密集恐惧症。”
  蒋璃第二个进去。
  饶尊紧跟其后笑问她,“我记得他是不是有点毛病来着?”
  蒋璃“嗯”了一声,“大男子主义和逞强。”
  陆东深回头瞅了她一眼,嘴角含笑。
  饶尊闻言一撇嘴。洞里的棺木比他们在洞口瞧见的还“壮观”,破烂不堪不提,很多枯骨都从棺木的缝隙里钻出来,还有敞着棺材盖的,有一副骨架靠坐在那,蒋璃没瞧见,一脚踢过去,头骨就咕噜噜地滚开了。
  吓得蒋璃头发丝都竖起来了,赶忙赔礼道歉的,又绕着四方拜了拜,最后近乎恳求地跟陆东深说,“那个……你帮我把他的头……”
  陆东深瞧着她近乎煞白的脸忍不住想笑,真是难得有她怕的东西。
  二话没说就去捡头骨了。
  饶尊在旁啧啧了两声,“你一示弱,他都能为你去死吧。”
  “你羡慕嫉妒恨啊?”蒋璃顶嘴。
  饶尊一脸风流状,“你说呢?毕竟我跟他同帐共眠过,都睡出感情了。”
  蒋璃抖了一身鸡皮疙瘩。陆东深没听见他俩的小声嘀咕,走上前。蒋璃瞧着他手里抱着的头骨有些忌讳,往旁边躲了躲,陆东深想起她刚才哀求的小模样心里总是甜,有心想要逗逗她,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毕竟对死者不尊重。
  将头骨工整地接上去,他对着面前的骨架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媳妇这个人大大咧咧惯了,有怪莫怪。”
  饶尊瞅了蒋璃一眼。
  蒋璃把脸扭到一边,脸却悄然红了。
  “很奇怪。”饶尊开口了。
  蒋璃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取笑他,不曾想他接下来说,“我怎么觉得棺材里的都不像现代人?”
  这话倒是引起陆东深的注意。他仔细看了看面前枯骨旁散落的已经腐败不堪的布料,轻轻一拉,上头的碎了,但有些是埋在下头的就被拉出来了,有一小截,上头有纹路图案,看着的确跟现代花纹不同。再看周边的棺材,那些敞着盖的,虽说衣服早就烂透了,但骨头旁有零星散着随身之物的,有的是首饰,有的是匕首,还有诸如腰带配饰之类,虽说简陋,但也不是现代之物。
  没有陪葬品,只有随身带着的东西,这算哪门子下葬呢?更重要的是,谁下葬会这么儿戏?棺材简陋不说,就这么堆放在一起?
  蒋璃的注意力却在自己身后的棺材上。
  是她刚刚为了躲陆东深手里的头骨,不小心撞到的,回头一瞧,方觉大有文章。她“咦”了一声,陆东深和饶尊见状走上前。
  “这棺材格外讲究,跟其他的都不一样。”蒋璃说。
  头灯照过去,果不其然。
  其他棺材一看就是对付做的,唯独眼前这棺,敦实厚重,隐隐的还有香气,棺木上绘有图案,那图案看着眼熟,蒋璃仔细想着,发现就是昨晚瞧见的图案。
  饶尊仔细打量着棺材,“这是金丝楠木啊。”金丝楠木耐腐又防虫,是棺木极佳的用料,棺盖紧封,蒋璃蹲身下来照明,就隐约闻得到一缕异香,抬头跟他们说,“这里头躺着的尸身肯定是完好无缺的,甚至说都没腐烂,棺材的主人在下葬的时候被喂了防腐丸,应该是老方子了,有些原料搁到现在很难找到了。”
  饶尊提议直接打开棺木看看。
  蒋璃有些迟疑,一旦进了空气,里头的尸身肯定什么都不剩了。
  陆东深没立刻发表意见,绕到棺木后面看了看,像是发现了什么,蹲下来,少许说,“你俩过来看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绕到棺木后。
  陆东深用便携式手电筒照明,三人看得清楚,棺身后绘有五幅图,图是先雕刻再灌入颜色的。
  蒋璃跟他们说,这颜色来自各种石料。
  这么一看就更能断定年代久远了,因为现代人很少会用石料做颜料来填色了。
  四幅图画工了得,让人一目了然画中内容。第一幅图中,一群人围着个女人;第二幅图里,女人躺着,身边围了一群下跪的人;第三幅图中,四个壮汉扛着木头,身后跟了一群人;第四幅图,女人躺在棺木里,周围人在哭;第五幅图有些奇怪,画了一只手,手在流血。
  饶尊看着画中人的打扮,说,“像明朝时期的人啊。”
  蒋璃经常翻香料古籍,多少也对明代人的穿着打扮关注过,一瞧还真是,再联想到棺木里其他人的衣料,尚有些埋的深的,瞧着花纹图样的确是符合。“看来这里是埋了位德高望重的人。”蒋璃指着画中的女人,“她应该是这个村子里的医生,或者依着他们的叫法是巫医,总之,医术很高,经常为村民们治病,大家都很敬重她。”她又指着接下来的图案继续道,“后来这女人生了病,医者却不能自医,所有人都很绝望。因为爱戴她,所以大家找了最好的金丝楠木做了棺木。下葬那天大家哭的很伤心,将最好的东西拿来为女人陪葬。”
  讲到这,蒋璃停下了。盯着第五幅图,久久没开口。
  第468章 被一双眼睛盯着
  良久后,饶尊道,“前四幅图可以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来,但最后这只手怎么都跟前面联系不上啊。”
  是啊,蒋璃也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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