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

  “哦,是,”张起麟将药碗递给苏伟,略带疑惑地退出卧房。
  四阿哥此时倒是清醒的,只是一看到那碗药,就恶心地别过头。
  “人家孕妇十月怀胎,都没你这么柔弱,”苏伟端着药碗抽了抽鼻子,“你看福晋孕吐的那么厉害,不还是硬撑着吃东西吗?”
  四阿哥瞪了苏伟一眼,嗓子沙哑的说不出话来。
  苏伟撇撇嘴,突然低头含了一大口药汁,俯下身去。
  四阿哥一惊,紧闭着嘴别过头,可惜身上没什么力气,连推走苏伟都做不到。
  苏伟鼓着腮帮子,一双眼睛瞪的老大,随着四阿哥的动作把脑袋转来转去,“嗯呜!嗯嗯呜!恩恩呜呜!!!”
  最后,苏公公实在坚持不住了,把药碗放到脚榻上,两手捧住四阿哥的脑袋,一口度了进去!
  “苏公公,你疯了!”关键时刻,张保闯了进来,一把拉起苏伟,却还是晚了一步,“万一被传染怎么办?”
  “没事儿,这摆明了不是飞沫传染嘛,”苏伟挣脱开张保的手,回头看看涨红着脸,也不知是不是又发烧了的四阿哥,傻傻一笑道,“果然这样没吐哦……”
  第260章 嫁祸
  康熙四十五年
  七月末,雍亲王府
  寝殿中,苏伟瞪着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给四阿哥诊脉的周院判。
  屋子里沉默了将近一刻钟后,周院判起了身,冲苏伟拱拱手道,“王爷的脉象已经趋近平稳,想是药方起了作用。不过王爷发病时日尚短,倒还不能掉以轻心。待卑职与诸位同僚再商议商议,为王爷添几味补药,以便增强体质。这病其实与天花颇有相似之处,若王爷能坚持到疱疹熟透结痂,就可保万事无虞了。”
  “那就好,”苏伟长长地舒了口气,冲周院判躬了躬身,“有劳太医们费心了,府里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苏公公客气了,这都是卑职们该做的,”周院判低头回礼,张保上前将人送出卧房。
  “主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苏伟端了一碗银耳玉米粥走到床头,“你听到太医说的了,好好保存体力,熬到疱疹熟透就能康复了。”
  四阿哥瞥了苏伟一眼,嗓音还透着虚弱,“爷现在不恶心了,你不许再胡闹了……”
  苏伟鼓了鼓腮帮子,刚要喂进嘴里的汤匙落到碗中,“你嫌弃我啊,你在床上躺了几天都没漱口刷牙,我还没嫌弃你呢!”
  “爷是怕你被传染,”四阿哥无力地闭上眼睛,“爷这个病染得奇怪,没查出源头时,还是小心为上。”
  “切,”苏伟努了努嘴,吭吭哧哧地坐到四阿哥身边,舀了一勺粥喂到四阿哥嘴旁,“来,啊——”
  四阿哥又瞪了苏伟一眼,把粥含进嘴里,“你看你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爷这不用你伺候了,你给我回去睡一觉!”
  “我不困,我——”未脱口的话被一个大大的哈欠打断了,苏伟郁闷地揉了揉鼻子。
  “快去睡觉!”四阿哥躲开苏伟的汤匙,“叫张保他们来守着就是了,爷又跑不了。”
  “知道了,”苏伟把碗放到床边,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外挪去,嘴里还嘟嘟囔囔的,“长大就一点都不可爱了,还嫌弃我……”
  八爷府
  嘉仪诧异地看着门口的嬷嬷,言语间颇为恍惚,“你在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格格就别跟老奴装傻了,”嬷嬷撇了撇帕子,“老奴说的还不明白吗?毛小主怀了贝勒爷的孩子,自然该住的宽敞些。您就搬回您原来的院子,别不识抬举了。”
  “谁不识抬举?”侍女绣香上前一步,“我们小主本来就住这间院子的,你让我们搬到哪儿去?再说,毛氏连个位分都没有呢,凭什么要我们小主让地方?”
  “哟,你算哪根葱?”那嬷嬷眉毛一竖,“老奴可是奉了福晋的命令来的,毛小主有孕,以后自然就是有位有品的主子了。再说,格格你当初被抬进王府时,可不是在这间院子的。贝勒爷怜惜您初来乍到,您也不能巴着不放不是?”
  “放肆!”嘉仪一拍桌子,站起身喝道,“就算你是福晋派来的,也不能这样跟我说话,以下犯上,谁教的你规矩?贝勒爷在哪儿,我要见贝勒爷!”
  嬷嬷轻声一笑,挥了挥手,门外一下涌进了三四个小厮,“小主息怒吧,贝勒爷要是能见您,咱们也不会过来了。奴婢奉劝您,在还有些脸面时,自己收拾了搬出去。否则,这些奴才都笨手笨脚的,若是碰坏了您的什么东西,可没处补去。”
  “你——”嘉仪脸上瞬间失了血色,身子晃了晃后,栽倒在榻子上。
  “小主!”绣香见状连忙扑了过去。
  嘉仪硬撑着坐起身子,低声冲绣香道,“咱们自己走……”
  “是,”绣香抿着嘴唇,眼眶微微发红,“您歇一歇,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
  “可快着些啊,奴婢们还有事儿要忙呢,”站在门口的嬷嬷捏着帕子掩了掩嘴唇,“对了,这屋子里的摆设可不是小主的东西,小主收拾收拾自己的嫁妆就得了。”
  绣香收拾好东西,扶着嘉仪出了院子。嘉仪脸色苍白,进入八爷府后的种种一遍遍在脑中回放,八阿哥的温柔、八福晋的狠毒、毛氏的和蔼,好像一张交织的大网,将她一步步推到漩涡的中央。
  “哎,姐姐看,这里的花开得真好,”一阵笑语声突兀地传进嘉仪的耳中,闻声望去,却是毛氏、张氏相携而来。
  “毛姐姐……”嘉仪轻轻唤了一声,却只换来一个轻蔑的眼神。
  “毛玉兰!”嘉仪拦住毛氏、张氏的去路,“是你,是你落井下石的对不对?是不是你跟贝勒爷说了什么?你跟福晋是一伙儿的对不对?”
  毛氏轻声一笑,看着嘉仪的眼神带着戏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亏我还一直觉得你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呢。”
  “是你误导我的,是你陷害我的!”嘉仪竭斯底里地冲毛氏喊道,双眸血红的好似魔鬼,“你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是福晋指使你的!”
  “别听她胡言乱语,”毛氏拍了拍张氏的手,脚步轻盈地走到嘉仪身侧,附在她的耳旁道,“别再自欺欺人了,你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贝勒爷不知道吗?”
  嘉仪身子一颤,刺骨的寒意顺着脚踝窜进心头。
  毛氏摇了摇头,看着嘉仪颇为同情地道,“妾身是听说雍亲王得了时疫,王妃一时也不能回府了,贝勒爷在朝中又开始忙了起来。当真是,有阵子没来看乌喇那拉氏小主了吧?怪不得格格这么精神不振的,我看等哪天,太医来给妾身把平安脉时,妾身请了福晋顺便给格格也看看吧。”
  “姐姐真是菩萨心肠,”张氏上前一步,弯着嘴角道。
  “咱们都是自家姐妹嘛,”毛氏也不再搭理呆若木鸡的嘉仪,转头握了张氏的手道,“这外头天热,我的院子应当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走,咱们歇歇去。”
  张氏点了点头,跟着毛氏往前走,临路过嘉仪时,看了她一眼,神情间倒带了些同情的神色。
  京郊大粮庄
  福晋得知了苏培盛在她生产时,带着丁芪离开庄子的情况,王爷又一连几日不归,纵然年氏下了禁口令,王爷生病的事儿也是再也瞒不住了。
  听了王府来人的禀报,得知王爷生的不是天花,在场的主子们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年氏看了看福晋的神色,放轻声音道,“王妃安心休养吧,王爷一连得了两位阿哥,喜气充盈,定能尽快康复的。”
  “你们放心吧,”福晋缓了口气,抚了抚鬓边,“此时正是多事之秋,我再怎么不济,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庄子里一切照常,有劳各位妹妹多多看顾,咱们都当心些,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是,”小主们齐齐俯身,福晋点了点头。
  诗瑶送走了各位主子,将乌喇那拉氏佳晖传来的信递到了福晋手上,“王爷的病似乎暂时控制住了,但是这病生的奇怪,佳晖少爷说,皇上特意派了宗人府、顺天府详查呢。”
  福晋看了看信,眉头微微蹙起,“王爷这一病,我这心里头总是不安。宗人府那边也不知查出什么没有,你传信回去,让佳晖多打听着。”
  “是,福晋安心吧,”诗瑶端了红枣水给福晋,“有了小阿哥,福晋还有什么好怕的?”
  福晋微微抿了抿唇,末了,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愿,王爷能早日康复……”
  雍亲王府
  天色慢慢擦黑,在东小院睡了一天的苏伟猛地惊醒,满头的汗将枕头浸了个半湿。
  “小英子?”苏伟试探地唤了一声,屋内静悄悄地没半个人影,一股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
  施世纶带着一队衙差进了王府,敖格紧跟在后,苏伟从东花园跑出来时,正好碰到王钦匆匆而过。
  “出什么事了?”苏伟一把拽住王钦。
  王钦抹了抹脑门上的汗,“顺天府说找到凶手了,施大人带着衙差来拿人了!”
  “什么?”苏伟一愣,跟着王钦往太监们住的院子跑去。
  贾进禄领着一帮小太监站在院外,院子里,施世纶正让人撞门。
  “是和我们一起进府的,平时在茶房烧火,”贾进禄压低声音道,“这事儿有点奇怪,那孩子我认识,不像是有那么大胆子的人啊。”
  苏伟抿了抿唇,他也觉得奇怪,若当真有人谋害四阿哥,怎么会让人这么快地抓住把柄?正思索间,那边衙差们已经撞开了门,施世纶带人一拥而入,看热闹的太监们也围了过去,却传来一阵惊呼。
  苏伟见状连忙跑了过去,挤进门内,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将自己吊在了房梁上,脚底下还飘着一张白纸。
  施世纶捡起那张纸看了看,转身递给苏伟,神情上却没有一丝解开疑案的轻松,“这是这个太监的认罪书。”
  苏伟瞄了认罪书两眼,又抬头看了看那颇眼生的小太监,心中疑窦丛生。
  “师父,师父,”小英子一路叫唤,打断了苏伟的思绪,“你快过去看看,王爷又开始抽搐了。”
  苏伟一惊,再顾不得施世纶,慌忙向前院寝殿跑去。
  卧房内,灯火大亮,四阿哥双目紧闭,四肢被张保、张起麟死死地固定住,周院判正在施针。
  约莫半个时辰后,四阿哥总算安静了下来,周院判收了针,给四阿哥重新问了脉。
  苏伟一点一点地磨蹭过去,看着周院判越来越皱紧的眉头,心下不安到了极点,“太医,王爷的病——”
  “王爷的病症又恶化了,”周院判白了脸色,“身上的疱疹也开始发红,这疫症似乎会随着用药而发生变化,这几天方子的药力显然是不起作用了。”
  苏伟抿了抿唇,两手相互搓了搓后低声道,“还请太医们再尽力……”
  “那是自然,”周院判低了低头,“卑职这就去和同僚们商议,再给王爷配出一张新方子来。”
  “有劳太医了,”苏伟躬了躬身,看着张起麟把周院判送出了屋门。
  第261章 奇货可居
  康熙四十五年
  七月末,雍亲王府
  四阿哥再次醒过来时,已近傍晚,手指轻轻一动,靠坐在床头的苏伟就猛地惊醒过来。
  “主子?你醒了?”苏伟瞪圆了眼睛盯着四阿哥。
  四阿哥抿了抿唇,声音沙哑的厉害,“爷是……又发病了?身上没力气……我睡了多久了?”
  “从昨晚儿开始的,”苏伟蹦下床给四阿哥倒了杯水,“到现在,一天一夜了……”
  四阿哥喝下水,清了清嗓子,脸上有了些许红润,“府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记得昏迷前,院子里闹哄哄的。”
  苏伟低了低头,坐到四阿哥身边,帮他按着胳膊,“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一个新进府的小太监死了。你知道的,拉人顶罪,惯用的勾当……”
  四阿哥轻轻缓了口气,看着苏伟的眼神带了些许无奈,“其实,这样挺好……本来爷就怕,他们会把罪过扣到你们身上。”
  “你放心吧,”苏伟转身给四阿哥掖了掖被子,“我知道轻重的,这个时候自保为上。你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四阿哥扯了扯嘴角,好不容易睁开的双眼,又慢慢地合在了一起。
  张保迈进门槛时,苏伟正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四阿哥再度沉静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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