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楚国公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个嫡妻总是这样咄咄逼人。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行哥儿出事他也很难过。为了补偿她,他把舟哥儿抱给她养。
  冷氏哭成了泪人,也没有说半个不是。后来璎珞出事,她明里暗里都说是冷氏做的。冷氏那么柔弱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
  他处处给她体面,她却是半点不理解他的苦心。为了怕她心里难受,这些年他都没有请立世子。舟哥儿为长,将来定是要继承爵位的。他不过是私下抬了冷氏的名分,她今天就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他的面子。
  “这么多年,你的疑心病还是不好。她一个孤女投靠,府里有谁会害她?要不是她自己行事不检点,别人会说三道四吗?”
  明语吃惊不已,她行事不检点?她之前瞧着他气色不好,想到他的寿命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还生了一些恻隐之心,不想这老渣男一开口就扣了她一顶大帽子。
  “既然国公爷不信我,又何必来我的院子?”
  “我是为今天的事情来的,冷氏跟我多年,又是舟哥儿和泊哥儿的生母。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人前多给她些脸面,将来舟哥儿自会记着你的恩情。”
  卢氏沉着脸,“呼”一声站起来。
  “我还说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出,没想到还是为了你的妾室。真该让天下人好好瞧瞧,堂堂国公宠妾灭妻是非不分。你滚!你马上滚出我的院子!”
  楚国公咳得厉害起来,一只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身体痛苦地弯着像要背过气去,脸憋得通红。
  明语心一惊,老渣男什么时候死没关系,可千万不能死在外祖母的院子里。
  她忙给安嬷嬷递眼色,安嬷嬷跑到外面把楚国公的长随叫进来。长随身上备有药丸,赶紧喂一枚给楚国公。
  过了一会儿,楚国公缓了过来。
  卢氏立马送客,“国公爷赶紧走吧。”
  楚国公轻哼一声,觉得嫡妻是越发的目中无人气性大。连自己的丈夫都赶,想来是不顾念他们的夫妻情义。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乎她的想法。
  他离开后,明语若有所思。
  “祖母,他生的是什么病?”
  “哮症,也不知什么时候得的,年轻的时候可没有听说过。”
  明语想了想,觉得有些心惊。一个有哮症的老男人,常备的药居然放在长随手里,等同于命捏在别人的手里。方才要不是老嬷嬷到门外去叫人,那长随指不定不会进来。
  要是耽搁的时间一长,老渣男的性命堪忧。
  对于冷氏而言,男人当国公和儿子当国公那可是完全不同的老码事。男人当国公时,她不过是个妾。要是儿子当上国公,她就是稳稳的老夫人。纵使正室尚在,也阻挡不了她的富贵。
  所以老渣男的死,说不准是有人故意为之。
  卢氏见她在想事情,以为她是为楚国公的话难过。
  “他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在他的眼里除了冷香院的那个女人,恐怕世上没有一个好人。男人眼瞎了不要紧,要是心也瞎了,那便是无可救药。”
  明语闻言,露出一个笑意。
  老渣男要真是冷氏弄死的,只能说是报应。
  卢氏替她准备的屋子在东厢,侍候她的人除了微草,还多了一位名唤金秋的丫头。除了两位大丫头,还有两个二等丫头银杏和萱兰,并两个三等丫头小喜和小福。
  这一应规制,确实是比着楚晴柔来的。
  明语次日早起时,看到房间里捧着衣服的金秋、端着热水的银杏和准备侍候她穿衣的微草,有好半天怔着回不过神。
  原来这就是古代世家女子的排场。
  装扮好去给卢氏请安时,发现君涴涴楚晴柔和小冷氏母女及华氏都在。君涴涴依旧是温柔的模样,从面色上瞧不出有什么不对。小冷氏没有那么好的城府,脸上多少有些不虞,唯有华氏最是自然。
  卢氏冷着脸,看到明语后才有了笑模样。
  “昨晚睡得可好。”
  “褥子厚实被子暖和,睡得极好。”
  小冷氏闻言斜了君涴涴一眼。
  君涴涴道:“母亲这里自是极好的。”
  卢氏拉着明语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明语未看站着的众人一眼,乖巧地坐上,不意外收到楚晴柔和楚晴书一暗一明的嫉恨目光。
  “我这院子多年没有人来,今天也是稀奇,你们竟全来了。”
  “是媳妇们的不是,总想着不能打搅母亲清修,是以把礼数都放在一边。之前没能来给母亲请安,都是我们的错。”
  君涴涴声音轻柔,说的话总是那么的中听。
  只是卢氏不是男人,最是听不得这样绵里藏针的话。这个君氏和冷氏倒是有些相似之处,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咱们国公府还有礼数吗?你们认妾为母,已是错得离谱,便是不敬我这个嫡母,怕也是没有半分不安。既然你们当我清修,索性一直以为下去。我不想看你们表面上恭恭敬敬一口一个母亲地叫着,实则心里咒我早点去死。”
  “母亲…”君涴涴大骇。
  卢氏冷笑,目光凌厉地扫视着她们。
  “行了,都别装,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我这院子,不欢迎表里不一的人,你们不怕忌讳,我还怕佛祖会怪罪。”
  君涴涴很是为难,看着明语,似乎想让明语说些什么。明语表情懵懂,根本不明白她的暗示。她心里暗气,这个贱种还真是听不懂人话看不到眼色,怎么就入了嫡母的眼。
  嫡母和冷氏,那还是有区别的。
  冷氏所有的一切,都是公爹给的。但嫡母不一样,身为崇远将军府的独女,当年几乎是带着一个府的嫁妆嫁进国公府。
  以前她们之所以不动,是因为嫡母无儿无女,死后东西都在国公府。她是长媳将来的国公夫人,那些东西以后都是她的。
  不想突然冒出这个贱种,以卢氏护短的秉性,只怕那些东西有很多都要落到贱种的手上。
  “母亲,明姐儿年纪小还没定性。她和柔姐儿一向要好,不如让柔姐儿留下来陪她玩?”
  小冷氏一听,急了。
  “母亲,大嫂说得是。书姐儿这两天也一直念叨着明姐儿,说是明姐儿性子好,她很是喜欢。不如也让书姐儿留下来,姐妹们呆在一起总比明姐儿一人呆着的好。”
  说完,她推了自己的女儿一把。
  华氏撇嘴,面露不屑。
  卢氏抬了眸,嘴角噙着冷笑。
  她转过头,慈祥地问明语。
  “明姐儿,你怎么想?”
  第21章 嫁妆
  明语当然不想楚晴柔和楚晴书留下来,谁知道她们打什么主意,又要算计什么,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事,她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念所谓的姐妹之情,把这两个害人精留在身边。
  当下茫然地摇头。
  “我要陪外祖母清修,不喜欢人多。”
  她原就是山庵里长大的,若是别人如此回话,定会让人觉得没有礼数。可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竟觉理所当然,谁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卢氏缓缓笑了,目光更是慈爱。
  明姐儿性子单纯,阅历太少,要是对人没有防心那就是大灾难。昨日她已经看出来这孩子心里怕是个有成算的,有心想再试一试,当真如她所料。
  如此,她也能更放心一些。
  “我清静惯了,明姐儿也喜静,我们祖孙俩都不喜欢热闹。你们有这个心,我心领便是,你们还是回去吧。”
  君涴涴岂是轻易劝退之人,她能重活一世把自己大堂姐的东西全部抢走,本就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那双温婉的眼看了楚晴柔一眼,楚晴柔便亲亲热热地上前,笑出两个酒窝。
  “明姐姐,我娘总说我性子活泼,少了一些淑静。不如你教我念经打坐,养养我的心性。”
  卢氏不语,垂着眸。
  明语歪头想了一下,往外面跑。就在大家莫名其妙的时候,她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经书,肉痛似的塞到楚晴柔的手上。
  “这本经书给你!以前我年幼时也是个坐不住的,师父为了磨我的性子,让我足足抄了一百遍。你拿回去照样子抄上一百遍,想来你的性子就养好了。”
  听她提到过逝的女儿,卢氏眼神一黯。
  她说得肯定,眼神真挚,丝毫看不出是故意捉弄人。清澈的大眼盯着人看时,让人避无可避,逐渐生出心虚之感。
  楚晴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很快在她不染杂质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一百遍?这个野种肯定是故意整她的,自己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那本经已经毋庸置疑地塞到自己的手上。
  楚晴书差点笑出声来,她就喜欢看堂姐被人治。
  卢氏黯然的眼神渐渐清明,眸中泛起笑意,递给明语一个宠溺的眼神。再看向其他人时,那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她淡淡地道:“我看这磨性子的法子极好,当年我心绪不宁时也是用此法缓和的,柔姐儿还不快谢谢你明姐姐。”
  楚晴柔咬着牙,挤出一声谢。
  明语不好意思地摇手,“不用谢,都是姐妹嘛,这是我该做的。要是其他妹妹也想磨性子,都可以用这个法子,可管用了。”
  谁和你是姐妹,一个父不详的野种,也不看看配不配。
  楚晴柔暗恨着,管不管用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快要气死了。回去后把那经书狠狠丢在地上,还上前踩了两脚。
  “娘,你看看那个野种,张狂成什么样了?她一个寄居的孤女,还敢在我这个国公府大姑娘前面耀武扬威。真让她得了势,咱们哪有好日子过?”
  君涴涴阴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从昨天到今天,她觉得每一件事情都不顺。她告诉自己不能乱更不能慌,慌乱之下最容易出错,也最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先前就是因为她太心急了,才会弄到这个地步。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去争去抢,而是静等。等到公爹去世,等到夫君承爵,等到她成为国公夫人。到时候什么嫡母,什么武安侯,还有那个贱种统统都不在她的眼里。
  她拣起经书,拍拍上面的灰,放到桌上。
  “从今天开始,你就乖乖抄经书。”
  楚晴柔惊叫起来,“什么?一百遍,我怎么抄?”
  “傻孩子,你不会让别人抄吗?”
  君涴涴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你只管抄经书,其它的事情娘来做。到时候你有一个好名声,更能心想事成。你放心,你的心思娘知道,定然会让你如愿的。我的柔姐儿以后是国公的嫡女,出嫁时一定是十里红妆人人羡慕…”
  就像前世里一样。
  君湘湘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她是国公夫人,那高高在上站着听着世人的称赞和夸奖的女子,也会是她。她将云淡风轻地看着那流水的嫁妆抬出去,享受着世人的艳羡。
  楚晴柔听到自己亲娘的承诺,发白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撒娇般依偎着亲娘的怀中。
  听到楚晴柔真的开始抄经书的消息,明语很是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又觉得以君涴涴的心计,是不会落人话柄的。
  不论真抄假抄,楚晴柔抄经书的名声是定要传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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