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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

  上山容易下山难,往上爬时无非就是耗费些体力,现在好了,乌漆嘛黑,根本找不到落脚的路。
  最让人不安的是,手机已经进入“无服务”状态。
  赵思雁脚下打滑,摔了一跤,雪白的运动服上全是泥土苔藓。
  “我害怕……”她哭了起来,“怎么办啊?”
  “你在这儿等我,我下去看看哪里能走。”吕晨手里拿着一根捡来的粗树枝,“别慌,我们能上来,就一定能下去。”
  赵思雁哭得更厉害,“你别走!”
  “我不下去探路,我们俩今晚都别想下山!”吕晨说:“我不走太远,找到一截路就回来接你,然后再找下一截。”
  赵思雁不同意也只能同意。
  吕晨借着月光冲她笑了笑,还故作轻松道:“我们都被那个大v骗了,月光下的银杏根本一点儿都不美,看都看不见,不知道他拍的时候补了多少光,再也不相信大v了!”
  赵思雁着急道:“你找到路就赶紧回来啊!”
  吕晨说:“知道了知道了。”
  赵思雁看着吕晨走远,身影渐渐模糊,心中的恐惧越发强烈。
  “晨晨?”她从地上站起来,试探着往黑暗中走去,“晨晨,你在哪儿?”
  吕晨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人踩在地上的声音传出。
  赵思雁心跳加剧,声音跟着颤抖起来,“晨晨!回答我!”
  第83章 为善(03)
  方远航这人有个优点,心该细时细得下去,比如侦查案子时,心该大时也大得起来,比如发现他尊敬的师傅是个基佬,还和他敬仰的领导搞到一起去时。
  再比如想去祈月山看网红银杏叶,而大半座山的银杏叶还半绿不黄时。
  重案组什么时候开始忙,谁都说不准,别的游客可以等到叶子全黄时再上山,刑警们可等不了。但也许是方远航渴望去网红地打卡的心实在是太诚,出发前两天,冬邺市突然降温,微博传来喜报——祈月山的银杏叶大面积变黄,已经黄到半山腰的寺庙了!
  黄到寺庙,就能够模仿大v,拍一组颇有意境的深山古刹网红照了。
  方远航精神大振,提前一天拍了张坐在办公室的自拍照,兴致勃勃发朋友圈,说明天就要去秋游了。
  “这不还没走吗?”明恕逗徒弟,“你就这么确定,明天能成行?”
  “为什么不能?”方远航震惊,“难道你要告诉我,今天晚上会有案子移交到咱们这儿来?”
  明恕笑:“哎你别乌鸦嘴啊。”
  方远航心想,怎么就是我乌鸦嘴了?我只是把你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而已!真正的乌鸦嘴分明是你!
  明恕招手,“来,为师给你讲个故事。”
  方远航一下子就猜到他想讲什么,赶紧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从前有个警察,老早就计划好了去看他女神主演的电影。”明恕说:“从电影上映的十天前,他就开始倒计时。”
  易飞急了,“喂喂喂!”
  明恕不理会易飞的抗议,继续说:“电影是凌晨上映,前一天下班之前,这位警察就拍了张自己和电影票的合影,那照片还是我帮他拍的。”
  易飞无奈,“小明,闭嘴。”
  这事方远航都听过好几遍了,也说:“师傅,你够了!”
  你这么欠,将来是会有报应的!
  明恕坚持说完,“结果晚上11点40分,案子来了。”
  方远航说:“易队不得不从电影院赶回来,案子侦破时,电影已经下映了。”
  易飞在旁边叉着腰。
  方远航补充道:“心痛我的易队。”
  易飞不得不强调:“我后来在网上看到了!小明还送了我电影碟!”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凡事不要过度期待。不然万一希望落空,心理落差就特别大。”明恕说:“我再给你讲个故事。”
  方远航摇头,“你别讲了!”
  “我有个朋友,工作和我们的性质差不多,也是一忙起来就回不了家的那种。”明恕慢悠悠地说:“有一次,他跟上司申请到了五天假,打算去另一座城市探望他想念已久的朋友,结果出发那天,人已经到了机场……”
  方远航这回感兴趣了,“被上司叫回来了?希望落空了?心情‘哐当’一下栽下去了?”
  明恕叹气,“所以为师想说,任何期待,都要适可而止。”
  方远航脑子转得飞快,明恕话才刚说完,他就得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结论——
  你这明明是告诉我,你自己就是那个朋友,你没见成的人是萧局!
  明恕说完就溜了,晚上家里有他喜欢的板栗烧鸡等着他。
  次日,风和日丽,最关键的是没有案子,重案组一行人开了五辆车,然而还没开到祈月山所在的首泉镇,就被堵在路上了。
  “这么多人?”方远航蹭明恕的车,“不会全是去祈月山的吧?这得多挤?”
  明恕说:“你以为呢?今天本来就是周末,叶子又提前黄了,现在不去,再等一周人更多。”
  车龙堵到中午,方远航才看到他心心念念的祈月山。
  前两天那一波冷空气还不够猛烈,山脚下的银杏树全都绿着,奔着黄叶而来的游客只能推着挤着往上走。
  明恕一向对自然景观燃不起多少热爱,况且从十六七岁时起,他就跟着萧遇安旅行,什么壮观的景色没见过,来这一趟只是为了陪队员们玩,让他去跟披着纱巾的大娘和围着大娘转的大爷们去挤,他才没那闲心。
  山脚下有很多临时歇脚处,全是周围的农民圈地搭的,一个棚子或者一把大伞往地上一支,再摆上塑料桌子椅子,就能收钱了,一人最低消费20元。
  明恕嫌人多,想等下午人少了再上去,就找了个地儿休息。
  方远航、邢牧、肖满这三个兴致最高,肖满还抱着个特专业的相机。
  “那是他出现场的装备吧?”明恕说。
  易飞的脚被几个大娘踩了,也想等会儿再上去,留在山脚下和明恕待一块儿,“还真是。他带着这玩意儿,心里就不忐忑吗?”
  明恕笑:“我们帮他忐忑了。”
  从山脚往上,游客呈减少的趋势,无奈基数实在是太大,即便减少了,仍旧到处都是人。较明显的分界线出现在半山腰的海镜寺,往下,黑压压的全是人,往上,虽然银杏叶黄得更加明艳,但到底太高了,又没有路,一部分游客选择在半山腰拍完就下山。
  不过也有很多年轻人继续往上面爬。
  方远航三人和大部队走散了,拍了两个多小时,都觉得有点失望。
  “这和微博上的照片也差太远了。”方远航一边翻自己的照片一边说:“哪哪都是人,根本拍不出那种深山古刹的清静感。不行,我回去得让周愿给我p一下,不然都找不出图发朋友圈。”
  “你一个警察,虚荣心怎么这么强?”肖满说。
  方远航说:“警察怎么了?警察就不能来网红地打卡啊?”
  肖满不屑道:“警察虚荣心太强,将来容易犯错。”
  “你少来!”方远航一个白眼甩过去,“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你工作时用的相机,公物!你把公物带出来,敢情不是为了拍到好看的照片发朋友圈?”
  邢牧是三人中最年长的,赶紧劝架:“多大点儿事,你俩就别吵了。”
  肖满哼了声,“我是来赏秋,我拍照回去临摹。”
  方远航也哼,“我信你个鬼!”
  邢牧问:“我们还上去吗?”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正在往上面的山林走去,方远航看了眼,“去啊,怎么不去,这才哪儿啊。”
  话音刚落,上方的山林里就传来一声惊叫。
  海镜寺附近非常吵闹,几乎将这一声淹没,方远航警惕地抬头,“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邢牧摇头,“这儿全是声音,我刚听见一个小伙子骂他领导了,我觉得他骂得特别新颖,可以学习一下——你说什么声音?”
  方远航屏气凝神,“有人在叫。”
  “操!”肖满笑,“我还以为什么,在山里大叫的事你没干过?”
  “不是那种叫。”方远航又往山上看了看,正色道:“是被吓着了的那种叫声。”
  都是重案刑警,对惊叫有很敏锐的分辨力,肖满平时虽然经常怼方远航,但对方远航的能力、“嗅觉”还是很信任,闻言立马收起开玩笑的心态,也朝山上看去。
  果然,的确有人在叫喊,并且不止一个人。
  “走!”方远航说:“上去看看!”
  从海镜寺出发向上,本来只有一条路,这条路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是过去的僧人们修的,只有五十来米,莫名其妙就断了,再往上,就不再有路,全是被游客踩出来的小道。
  这时,十来个年轻男女惊慌失措地从林子里跑下来,有个穿着白色连衣裙,一看就是上山来拍照的女孩因为跑得太急,摔在了泥地上,一个男孩赶紧将她抓起来,扶着她一瘸一拐追赶同伴们。
  “等等我们啊!晴晴都摔了,你们他妈的还是不是朋友啊!”
  方远航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山上绝对有情况。
  “出什么事了?”肖满拦下一个高个子男生问。
  “上面,上面……”男生十七八岁的样子,很壮实,此时却面如土色,惊慌失措,“有死人!”
  肖满猛地看向方远航,而此时,又一群人跑下来,有人边跑边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怎么死成那个样子!”
  方远航当机立断,“邢老师,你在这里维持秩序,让那些从山上下来的人暂时别走,他们都是重要的目击者。我和肖哥上去!”
  “不行啊!”邢牧急道:“我是法医,怎么也得我上去!”
  方远航这才想起,最该立即上去的不是他和肖满,是邢牧和肖满。
  “糟了!”方远航想给明恕打电话,但一看手机,信号连一格都没有。
  不断有游客急匆匆地下来,肖满和邢牧已经逆着人流,沿途一边打听一边往尸体所在处赶去。
  方远航拿出随身携带的证件,将下山的游客全部拦了下来。
  这些游客都是年轻人,不是学生,就是二十来岁的白领,相对讲理,被拦下来也没有大吵大闹,但好几个女生被吓得低声哭泣。
  方远航一边向他们了解情况,一边给明恕、易飞打电话,拨了无数次,终于在走到某一处时有了微弱的信号。
  “你说什么?”明恕只听见一阵断断续续的嘈杂声,中间夹杂着“死”、“命”。
  不久,通话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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