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

  桌边,一杯热咖啡被轻轻放下。
  陈竹抬眸,看见沈清渠冷清的眼眸。
  下周就是考试,你留下。沈清渠拿出一叠厚厚的资料,不介意熬个夜吧?
  陈竹看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心中一暖,谢谢。
  但是,这里九点就要关门。
  沈清渠平静地说:我让人将教师留了出来。
  陈竹还是头一次见到将公权私用运用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不由一笑。
  那,谢谢老师。
  沈清渠从薄薄的镜片后抬起眼,说:一个月之后,你就该改口。
  为什么?陈竹看着沈清渠一本正经的模样,意外觉得好笑。
  沈清渠一边将资料分给陈竹,一边说,等你考上哈佛,我们会是校友。
  男人的语气里,带着点儿不为人察觉的小骄傲,我申请到了哈佛的进修资格,过几天就要开新的研究课题。
  恭喜。陈竹领略到了沈清渠的优秀,也佩服这样优秀的人。
  好了,这些题你扫几眼。沈清渠的教学方式还是一如既往地飞速,有不会的,我帮你。
  沈老师,谢谢你。说毕,陈竹俯身投入了题海,他没有察觉,坐在身边的沈清渠已经偷偷红了耳尖。
  午夜,街灯昏黄。
  漆黑低调的宝马停靠在街边良久,已经吃了好几张罚款单。
  司机擦了擦汗,望了望车座后,那个神色不佳的老总。
  徐总,要不要进去找找人?司机不明白,明明陈竹就在教室里,徐兰庭却只是固执地等在门口。
  徐兰庭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扫了司机一眼。司机叹了口气,对徐兰庭阴森的性子都快习以为常。
  若是从前,司机肯定会被徐兰庭一个眼神吓得再也不敢出声,甚至后背发寒。
  可在亲眼见过徐兰庭在陈竹跟前的小心翼翼,甚至是卑微后,司机对这个男人的认知,又多了一些。
  再冷硬的心,都注定有更狠的人来打磨。
  徐兰庭遇见陈竹,就是遇见了那个注定要让他的高傲灰飞烟灭,让他甘心俯首的人。
  手边的咖啡已经冷却,难以下口,徐兰庭索性将自己精心研磨了一个上午的咖啡扔进了垃圾桶。
  反正,陈竹也不缺他这一杯咖啡,早已经有人上赶着照顾他。
  徐兰庭咬着牙,静静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可是,他等来的,是陈竹跟那个陌生的男人一齐走了出来。
  沈清渠脸上并无多余的神情,甚至,在旁人看来还有点儿冷清。
  可徐兰庭一眼就看穿了沈清渠冷清外表下,眼底的温柔。
  沈老师我回去了。
  沈清渠:嗯。他默默将热腾腾的牛奶递到陈竹手上,路上冷,握着捂捂手也好。
  谢谢沈老师。陈竹确实有些冷,他接过杯子,笑了笑,又说,谢谢
  其实沈清渠微微蹙眉,顿了顿,才缓缓说,你不用跟我怎么客气。
  徐兰庭看得分明,那个男人的眼底,已经有了不该有的情愫。
  他听见沈清渠冷冷清清,却意味深长的声音。
  我挺欣赏你的,有可能的话,我们可以做朋友。
  徐兰庭攥紧了拳头,死死盯着那个该死的男人。
  而陈竹的话,却击碎了他,可以啊,我也很佩服你。陈竹换了称呼,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沈清渠。
  呵徐兰庭气得发笑,眼神阴鸷得快要滴血。
  司机没敢出声,只是静静地等着男人发话。
  可意外的,徐兰庭只是看着陈竹离开,甚至沈清渠开车离去的时候,也没有为难他的打算。
  徐总?司机问他,要不要追上去?
  徐兰庭合眼,冷笑,追,怎么不追。
  就是死,他也得将陈竹追回来。
  他做不到看着陈竹一次又次一投入其他人的怀抱,再这样下去,徐兰庭知道自己一定会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儿。
  他可以做到暂时不去打扰陈竹,可以暂时收敛,却不可能像个懦夫一样,永远蜷缩在角落,等着陈竹偶尔的回眸。
  更何况,陈竹根本就不会回眸!
  徐兰庭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跟上他。
  车子徐徐驶入夜色,缓缓跟在了陈竹身后。
  陈竹捧着热腾腾的牛奶,一路走,一路在心里复习今天补课的内容。
  鸣笛声忽地打断了他的思绪,陈竹被车灯刺得微微眯起了眼。
  背着光,陈竹只看见一个高挑修长的人影。
  都不必等人靠近,也不必等那人出声,陈竹就已经感受到了独属于徐兰庭的强势压迫。
  他后退几步,看了看漆黑的四周。
  我又不会吃了你。男人低沉压抑的声音,在夜色中恍若恶鬼低语,透着隐隐的阴森,躲什么。
  陈竹又退了几步,或许是陈竹的退却和抗拒太过明显,徐兰庭没有再靠近。
  借着夜色,男人将自己的阴鸷隐藏得很好。他端着虚伪,藏着爱意,公事公办一般拿出手里的资料。
  校方那边没有放弃过你,这些资料,是我顺路带过来的。
  陈竹接过手里沉甸甸的资料,有一瞬间的愣神,这是他的学籍?
  陈竹没有想到,自己惦记了那么久的事儿,会如此轻易、快速地解决。
  是谁叫你带给我的?陈竹眼底的喜悦,让徐兰庭有片刻的失神。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过陈竹如此开心的模样。
  徐兰庭舔了舔唇,深深地、近乎贪婪地望着眼前人,语气却冷静得如同夜风,不知道。
  男人混不在意地一笑,说:谁知道是哪个傻比呢。
  作者有话要说:婷婷:傻比就是我自己:)
  第54章
  牛皮纸袋很厚, 白色的细线缠绕在封口处。
  陈竹抬手,缓缓解开了文件袋。里面有他的学籍、获奖证书、还有一封十六中的校长推荐信。
  他将所有的文件一一铺平,摆在了书桌上。看着证件照上那个十九岁的自己, 陈竹有些感慨。
  当时年少, 意气风发, 踌躇满志, 陈竹细细看了看照片上的自己,虽然外表不曾改变, 可如今陈竹的眼底, 不似从前那样懵懂。
  二十一岁的他,已经褪去了青涩, 扛起了生活的重担,眼底沉淀出的,是岁月淬炼出的稳重。
  陈竹静静将证件收好,他又看了看那张至关重要的担保书,试图从潦草的签名中找到那个幕后帮助自己之人的蛛丝马迹。
  他皱眉端详了一会儿字迹, 隐隐觉得熟悉, 可再往下想,却是一片空白。
  罢了,陈竹想, 既然那个人不想露面,或许也有其自己的缘由。
  但陈竹还是郑重地将这份帮助记在了心中,期盼着有生之年能跟那人说上一声多谢。
  下周就是公开考试。沈清渠站在讲桌前, 他依旧一身雪白的衬衣,鼻梁上一副无框眼镜,现在大家要做的就是稳定心态。
  沈清渠让助教将资料都发放给学生,有空的时候就看看资料复习复习, 不要太过紧张。
  但,这毕竟是人生中至关重要的考试,而且,对于陈竹来说,更是实现理想的紧要关头。
  陈竹捏着手里的复习资料,出声问:之后没有课了么?
  沈清渠淡淡一笑:陈同学,我知道你好学,但是也要适当地放松自己。
  或许是为了宽慰紧张的众人或是某人,沈清渠随口提起了自己当初考试时的事儿。
  当时紧张得一晚上没有睡好,沈清渠慢悠悠地说,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陈竹身上,一笑,满脑子都是纠结和犹豫。
  那老师你是怎么克服紧张的呀?底下有人出声问。
  沈清渠一笑,说:不用克服。他说,紧张是无法避免的情绪,面对就好。
  有同学低声笑起来,原来学霸考试前也会失眠呀。
  沈清渠望着陈竹,缓缓说:嗯,当时确实很烦恼。他习惯性地以指尖一下下叩着讲桌,被同时保送到麻省和哈佛,确实很纠结。
  底下的学生登时哄笑成一团,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沈清渠能这么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陈竹也不禁低头一笑,他主要是被沈清渠绷着一张脸还想逗学生们开心的模样给逗笑。
  一向不苟言笑的人还有这样堪称可爱的一面,大家都不由放松了许多。
  有人出声问,沈老师,那你当初选了麻省,后悔么?
  沈清渠挑眉,秀长的眼眸中含着笑意,一点点,毕竟麻省的食堂没有哈佛的好吃。
  说毕,又是一阵哄笑。沈清渠:所以大家在选择学校的时候,记得将这个因素也考虑进去,毕竟这关系到你们将来四年的伙食问题。
  有人笑着说:沈老师,我听说你打算去哈佛开课题了,难道就是这个原因?
  在众人的笑声中,沈清渠的目光徐徐落在那人身上,哈佛很美,春夏秋冬的景致都别有一番趣味。
  沈清渠顿了顿,眼底是不为人知的深意:听说,挺适合恋爱。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纷纷问沈清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嗯。沈清渠移开视线,匆匆结束了休息时间,你们可以开始复习了,等会抽人上来做题。
  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被沈清渠淡定地扑灭,但仍挡不住有人小声议论。
  沈老师这么优秀,那他的恋人应该也很优秀吧,说不定是我们机构的哪个老师?
  我怎么觉得沈老师喜欢的是、嘘!沈老师走过来了,小声点。
  沈清渠叩了叩陈竹的桌子,低声说:出来一趟,有事情跟你说。
  这几天沈清渠都会在私底下帮陈竹补习,在升学上也给了很多中肯的建议。
  陈竹能够感受到沈清渠对自己的照顾,他很感激自己能够遇到沈清渠这样的良师。
  当然,这一切在局外人的眼中就变得格外不同寻常。
  沈清渠虽然温和,可班上的人都清楚沈清渠骨子里的高不可攀。
  可以说,除了在课堂上沈清渠还有几分耐心,在课堂之外那人就是一朵高岭之花。
  但偏偏,沈清渠的高冷在陈竹跟前消失无踪。他对陈竹似乎格外有耐心,班里的人都纷纷猜测,你说,沈老师喜欢的,会不会是陈竹啊?
  我也觉得,你知道吗?我上次亲眼看见沈老师在哪儿泡咖啡,还是两杯!那人一脸兴奋地说,能让沈老师亲自泡咖啡的,除了陈竹还能有谁!
  咖啡机叮一声,沈清渠一边倒咖啡,一边跟陈竹说:你手续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也问过了学校里招生部的老师,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陈竹接过沈清渠递过来的杯子,说了声谢谢,他顿了顿,又说:真的很谢谢您,沈老师。
  嗯?沈清渠笑说,今天是最后一节课,你还要叫我老师么?
  陈竹:一日为师,终生
  打住。沈清渠隐隐头疼,他可不想当他的老子。
  陈竹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握着咖啡杯想了想,缓缓说:那我以后,叫你清渠,可以吗?
  男人背着身,白色衬衣下的身形偏瘦,拿着杯子的手腕秀气而白净只是,在陈竹脱口而出的清渠之后,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
  嗯沈清渠仍背对着陈竹,他故作镇定地喝了口咖啡,却不慎被烫了一下,低声哼了一声。
  陈竹没有察觉沈清渠的失态,只是心怀感激地朝沈清渠说:谢谢你,清渠老师。
  清渠老师?沈清渠哭笑不得,转过身,幽幽看着他,陈竹,我不想做你的老师,别再叫我老师。
  说毕,沈清渠放下杯子,好了,要上课了,进去吧。
  陈竹没有细品沈清渠话里的深意,只是道了声谢,也放下了杯子,转身去了教室。
  只是,陈竹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沈清渠仍站在咖啡机前,看着眼前的杯子出神许久。
  考试的日期很早就定了下来,陈竹也提前去了考场踩点。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陈竹还是在头一天就收拾好行李,租了考场周围的一间旅馆。
  当天夜里,陈竹躺在旅馆的小床上,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眠。
  他翻了个身,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正犹豫该不该索性通宵复习时,沈清渠发来了一段语音。
  沈清渠冷清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如同一汪细细的流水,缓缓淌过陈竹紧绷的神经。
  听说哈佛主校区的食堂有中餐,味道还不错,我提前跟你预约,到时候见。
  陈竹听着沈清渠带着笑意的语调,也缓缓一笑。
  未等他回复,另一个电话就拨了进来。
  是叶熙陈竹看着熟悉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
  意外的,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纠缠的意思,叶熙的声音明亮而开怀。
  哥哥,我知道你肯定睡不着哈哈。叶熙似乎是在海边,电话那头有海浪的声音。
  哥哥,你要不要听听海浪的声音。叶熙轻轻地说着,随后将手缓缓举高。
  下一面,陈竹听见了悠长而舒缓的海浪声,浪花跳跃着,在沙滩上起舞,浪潮涌动,拍打着礁石
  陈竹闭上眼,仿佛也置身在海边。
  良久,叶熙的声音传来,哥哥,你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
  嗯,谢谢。陈竹说,他沉默了一会儿,而叶熙也没有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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