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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先说,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不用了,你想吃什么?这么远跑过来,我是地主,我请你吃饭。惠圆吸吸气,开始翻菜谱。冯林看她光翻也不点,叫来侍者点了几个。侍者收起菜单请他们稍等。
  看惠圆的脸色稍微缓和了,冯林又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内疚?我们活在这世上,真得渺小如尘埃,很多事参悟不透。我不信佛,但我信情,信爱,信这些兜兜转转的缘分,只要你今天身边没人,我就站在你身边。
  呵,惠圆破出一声,终于举起又凉了的茶喝了一口。真得苦。他信情,信爱,信缘分,假若他知道她的真实情况,知道她已经抱定主意与一些旧过往同归于尽,他是否还能如此自信?是否还能让阳光洒在脸上,露出不热情却也无可挑剔的微笑?她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
  我有一些事要做,可能终生不得好。吃完这顿饭,若还记念以前的一点同学情谊,你就尽快回去吧。
  如果为了追求圆满,我就不来找你了,惠圆。
  你是找不到圆满退而求其次来找我的吗?
  冯林摇头。正好菜上来了,他先推到了惠圆的面前。虾仁青瓜。颗颗虾仁剥得晶莹,可惠圆觉得此时的虾弯曲的形态,正是在嘲笑她。嘲笑她不仅行动无能,连言语也无能。那股茶的苦涩又透上来。她又端起杯,冯林拿过来不让她喝。凉茶伤胃,他说,而且我看这茶也不适合你喝。他擅自作主换了红茶。一会再上,他对侍者说。
  凉茶很快被撤下去了。冯林点的菜全倾向于惠圆的,他应该多少了解些她的脾性。我是中国胃,在国外这习惯也没改过来。这几年,我过得不太舒心,睡眠不好。
  惠圆瞧了一眼他的发顶。还算浓密,没有秃。
  冯林瞧见她的眼光,讪笑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脑袋没有发电?
  没有。惠圆夹了块清蒸鱼慢慢嚼着。你是学业重吧?所以睡眠会不好。像我无欲无求的,天天却仿佛睡不醒。
  你又打动了我,冯林说,多少人死在了这欲望上。
  我是没办法,逼不得已。若凡自己争气些,大概也会死在欲望上。
  惠圆,冯林伸出手握住了她,不知是鱼刺哽了喉,还是什么呛入了,冯林下面的话竟然说不出来,反而憋得脸通红。他拿餐巾捂着去了洗手间,惠圆反而加快了速度,每个菜硬是大大地吃了几口。
  看吧,这就是命运,总在这重要的关键点上卡住。其实是在告诉她,让她走是吗?这样的戏里,她应该只当观众或者过客,不应该上台表演的。
  冯林从喉咙里自己拔出来一根细细的鱼刺,还好扎得不深,被他及时察觉了,他连咳加自己的手指抠,他总是这么的幸运,在遇上危险时,会化险为夷。他怕让惠圆等久了,清理干净后,又漱了口,整理了衣衫,赶紧出来。
  惠圆已经走了,侍者正把打印出来的帐单往桌上放,她结了帐。
  冯林重新坐回去,菜温尚可,他捡起她的筷子,顺着一样一样地吃着。侍者见他回来,上前小心地问,先生,红茶还上吗?
  上。冯林说。
  滚烫的红茶倒出来,冯林却想扇自己一巴掌。他也给那个空了的位子倒了一杯,自言自语:你呀,拒绝了我五年,再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拒绝我。可我,我还是……更喜欢你。
  冯林这顿饭,吃得餐厅空无一人。连侍者都不知道躲哪去偷懒去了。他取过自己的衣服,在历城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最后,走得双脚双腿毫无知觉,他掏出手机,给惠圆发了条信息:你又拒绝了我。
  你想干什么事情,让我帮你干,冯林想说,却终没说,手慢慢让手机沉回包里。
  北京的天啊,让冯林觉得天天昏暗得很。而这历城,原也不是明媚的,也是昏暗得很。他在祥雀大厦最近的一个小广场上坐着,他知道她在这儿上班,惠圆让他信命,他该如何去信?他不愿意去信,若无缘,怎会相识?若无情,怎会再见?
  冯林痛苦地不知何去何从,直到竹椅上也坐过来一个人。戴着墨镜,戴着蓝牙,大冷的天却是薄衣薄衫。一件羊绒大衣招起了领子。他想走,却听这陌生人说:失恋了吧?
  冯林想这人真自作聪明,多管闲事。他不理。这人却自来熟一样拽住他,聊聊?
  我应该不认识你。冯林说。
  对,不认识。陌生人说。不过,我们同病相怜,既然坐在一起,互相倾诉一下疗疗伤。
  我没什么可说的,谁跟你说我失恋了?我好得很。冯林不承认。
  嗯,我是失恋了,你就行行好,听我诉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冯林想,这小子莫不是是个精神病?这年月还有主动找人说这的?不是告诉别人他是个失败者吗?他又欠欠身,转念又觉得此时他哪也不想去,遂又坐下来,哪怕此人是个疯子,只要别伤害他,听听也无妨。
  陌生人先说,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哼,冯林冷冷地,不该爱的都是得不到的。他一针见血地,陌生人眉毛弯了弯,像是这一针扎到了他心口上。
  怎滴?她是你仇家?已婚?还是什么原因?冯林的口气里丝毫听不到对这人的同情。他的心此刻也是凉得生疼生疼的。
  我……陌生人话被凝住了。冯林气哼,不是疗伤吗?连话都不敢说,我看你不如去投湖吧。他不知不觉中向陌生人靠了靠。你爱她,她知道吗?陌生人笑了笑,这笑听上去凄惨,冯林却像接住了他的刀,划开了自己的伤疤:我想爱她,她都不让。其实她最聪明,看得也透,她拒绝了我五年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样去靠近她,我是不是最惨的?你至少她知道,至少有她的回应,我没有。她什么都不给我。她是生生地要将我隔绝。
  她让我信命,喂,你信命吗?冯林扭头问。
  两人哈出气,在稀薄的空气里形成一道道白线。
  信,陌生人半晌才吐出一个字。
  呵,冯林低下头,他的嘴有些僵,他觉得他是何苦来哉?这个陌生人真得懂他吗?真的懂吗?
  跟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我走了。冯林站起来,跺跺冻僵的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陌生人从羊绒大衣里掏出一个小硬壳,看它从指缝里漏下,然后猛地狠狠地跺上去,咔嚓一声,接着钝钝地“啪”,五分七裂的碎壳被踢得四扬八落。
  同学们很快都知道了冯林追求惠圆受阻。冯林想不起来他和惠圆见面那天遇到过什么熟人。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真是些八卦精。难怪惠圆不愿意在这圈里呆。冯林想想也退出了同学群。但惠圆留给他的消息,他不舍得删。
  他在假期第二天回了北京,改了车票,成了无座。冯林觉得惠圆真是他命中的劫数。如果这就是她要他信命的话。碰上她,总会出现一些让他感到痛苦的事,痛苦地抉择。他在历城住了一晚上,失眠了。他想打电话再和惠圆聊聊,惠圆一直关机。他心里窝起了火。觉得她凭什么这是?他一直对她没恶意,她至于吗?至于如此躲他躲瘟神一样?他冯林不是下贱到没人希罕啊,只是平时懒得再去多份心去考验一份感情。时间不允许,心情也不允许。
  越是想越睡不着,索性在手机上编了几条短信给惠圆发了过去,发完却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脆弱了点。这么个大男人,就这样求着一个女人,即使求到手,以后过日子是不是也得事事顺着她,稍有不顺她心就会翻脸不认人?他爹是从来不惯他娘的。大事小事都由他爹作主。他娘也很敬他爹呀,没出现什么投井撞墙之类的家庭闹剧。
  有时候男人们在一起,话题少不了女人,他或多或少也听到了,女人该哄时要哄,该狠时要狠着。他知道这叫恩威并施。可他这恩尚未开始,惠圆就竖起了铜墙铁壁。
  他说,惠圆,你是瞧不起我吗?还是觉得我曾经谈过女朋友对不起你?我都对你坦白了,你为什么不能对我敞开心扉?我不计较过往,只看未来。我们的未来。
  一个人生活不开心,难免会低落,我那时候没抵抗住,但也没害什么人,好合好散。我的心还在中国,因为我老会想起你,想起那天我给你送鸭蛋时的样子。
  ……。
  惠圆对冯林一个字的解释都没有。她开机后,把这些信息全部移进了垃圾箱。说得越多,扯得线越长,何必呢?一个人的独角戏唱着唱着就会唱不下去,就会黄了,何必再拖些不相干的人进来?
  她找了宿舍楼那几个人,中午在廊桥上打通了其中一个人的电话,廊桥如今又添了一株发财树,专门请了人来管理,叶子厚黑发亮,听说是用啤酒擦的。惠圆闻闻,没什么酒味。鱼缸里的鱼儿欢快地游着,她站过去,鱼儿都俯过来,她想以前封锐看鱼儿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
  s形长凳上再也没有那么讨厌的,不可一世的占座行为。惠圆觉得廊桥的精气神都不在了。封锐公司的人说他去了国外开拓市场,少则一月,多则几年。
  原来是这样,惠圆得知消息后说。她冲前台小妹笑笑,重返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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