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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只听恭房内的人弱弱的应了一声,于是小丫鬟捏着鼻子走开,自去玩乐去了。
  小丫鬟刚走远,秦蕊姬就从恭房内走了出来。她也不知道安王侧妃因何会帮她,但一听说今日瑞王并未出门,而是在院内休息时,她又不觉动了心思。
  她就要被送走了,这可能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不成功,便成仁,凭什么她身为庶女,就要一辈子被秦莲娘踩在脚下?嫡母为她安排的亲事一定有问题,那个女人一向不喜欢她和姨娘,又怎么可能会情愿让她嫁个好人家呢?她若是信了,她就是傻子!
  她的未来要自己来争取!
  想到瑞王无双的风姿,她只觉得心潮一阵涌动,她已经迫不急待的想看到嫡母和莲娘的表情了。就连父亲,他若是知道自己进了王府,定然也会高兴的。
  至于瑞王妃,只要她不让瑞王妃抓到什么把柄,至少也能相安无事。她的姨娘进府多年,能在秦夫人手底下安然活到现在,她可是亲眼瞧见的,她相信自己也能做到。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见到瑞王。
  妙懿望着低头品茶的沈牡丹,不觉有些困惑。
  沈牡丹说是来寻她说话的,但是一坐下就在那里喝茶,也不怎么说话,反而一直是自己在找话题。
  “三弟妹可是觉得我招待不周?”
  “不曾。”
  “那因何不言不语?”
  妙懿含笑望着沈牡丹,精致的天青色茶盅被白若凝脂的纤手捧在掌上,殷红的唇瓣从杯沿上移开,垂直耳畔的珍珠串红珊瑚垂珠轻轻摇曳着,划出优雅的弧度。
  茶盅被轻轻搁置在紫檀木小桌上,纤白的长指缓缓从盅子上移开,指尖是被凤仙花汁子染过的鲜红色,指上带了两个镶猫眼的戒指,绿汪汪,明晃晃的,仿佛真的有一只猫蹲在她的手上冷冷的凝视着她。
  “我听说近来二皇嫂这里很是热闹,时常有人过来做客,我想着这里热闹就过来瞧瞧。”
  妙懿一边琢磨着她话里的文章,一边笑道:“不知三弟妹看到谁曾来做客了?”
  沈牡丹抿了抿鬓角,红唇微启,慢声细语的道:“听闻秦尚书有两名掌上明珠,尚待字闺中,近来常到二皇嫂这里做客。”
  “莲娘和蕊姬?我也是偶然在梨花林中遇到她们姐妹的,便请她们进来坐坐。”
  妙懿以为沈牡丹已经听到了唐家即将和秦家联姻的风声,因此上门来探问虚实。她听闻此前沈家有意为沈牡丹的堂兄沈智寻一房继室,谁知那沈智年少轻狂,即便是娶继室也非要选那高门嫡出的贵女,还须得美貌聪慧不可,因此总也挑不到中意的。据说他曾属意的人家里就有秦家,但也只是传闻罢了。一般的朝中清流虽不便得罪沈家,却更不愿与沈家有所沾染,以免被人耻笑巴结攀附权贵。秦家也是如此。
  于是她便问沈牡丹:“二弟妹若想见这对姐妹,不妨我现在就请她们过来。”
  “不必了。”沈牡丹笑得颇有深意,“我方才已经见过了。”
  二人正说着,只听见院子里一通乱,紧接着怀珠白着脸进来禀报说:“后院的房梁不知何时被白蚁蛀坏了,方才塌了两间屋子,掉了许多砖瓦和白蚁窝下来,幸好没出什么大事,只是砸伤了一个丫鬟。”
  妙懿忙问:“伤得重不重?快些去找大夫给受伤的人看一看。”
  怀珠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吱唔了一下说道:“本来那瓦片是要砸到瑞王殿下身上的,结果不知怎的被那丫鬟挡了一下。殿下已经派人去叫大夫了。”
  沈牡丹忽然插言问道:“哦?想来是那丫鬟救了王爷吧?不知那丫鬟叫什么名字,似这般忠心,应该重重赏赐才是。”
  怀珠道:“那丫鬟人都说未曾见过,还需打听清楚再来向娘娘们回明。”
  这时,只见碧梧匆匆从外面走进来附在怀珠耳边说了什么,沈牡丹见了一笑,靠在椅背上说道:“莫非有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不成?”
  怀珠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妙懿心知其中有事,遂转头对沈牡丹说:“今日府内偏生不太平,不能再留三弟妹用饭了。”
  沈牡丹听着逐客令,笑了笑,起身告辞往外走去。妙懿将她送到门口处,见沈牡丹往跟着她来的丫鬟堆里看了几眼,忽然回过头来,冲她神秘一笑,说道:“我方才在梨花林内恰好遇见了秦家二小姐蕊姬,见她容颜憔悴,一问才知是因为无法见到心上人所致。我于心不忍,便让她跟着我进了二皇嫂的院子。原本以为她偷偷早看一眼也就算了,谁知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可不能怪她,连老天爷都帮着秦蕊姬,她有什么理由阻止这段“旷世奇缘”呢?
  她继续慢悠悠的道:“还请二皇嫂念在她痴心一片的份上,不要太过计较。”
  ☆、第148章 张良计
  妙懿看着后院遍地的碎瓦狼藉,详细询问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原来,秦蕊姬扮成丫鬟在后院行走,竟然无人阻拦,一路畅行。根据安王侧妃派人探听到的消息,今日瑞王未曾出门,所处的位置大概在后院书房处。
  秦蕊姬也是被逼急了,顾不得思考这样做是否妥当,只凭一时的意气用事,再加上沈牡丹的鼎力相助和言语鼓励,决心要为自己痛痛快快的争取一次。
  后院的下人不多,她低着头走路,有意避闪避众人,竟然无人发觉。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一处与安王侧妃言语描述中相仿的一排三间房屋,似乎已建了有些年头了,虽新刷了一层彩漆,但边角处依稀可见斑驳的痕迹。
  秦蕊姬心如擂鼓,越接近越觉得紧张,甚至连腿都在发抖。然后,她看见了在开满梨花的古树下负手而立的瑞王。
  他穿着天青色的便袍,依旧发挽玉冠,风姿卓然。此时的他不像是位高权重的亲王,好像只是一名寻常贵公子,正立在梨花树下等候着心仪的佳人。风轻云淡,花开正好,佳人提着裙子悄悄靠近情郎,高举柔胰,忽遮郎目,风拂落花香……
  纤指被修长的大手握住,温暖而有力,男子开口说道:“淘气。”他的声音低沉醇厚,柔如三月春风,满满的都是宠溺。
  将小手放到唇边轻吻,瑞王心情大好,微笑欲转身。
  秦蕊姬只觉得半身仿佛飘在云端之上,尤其是手背上那一吻,仿佛被火灼伤了一般,一股电流窜上脊背,她简直幸福得简直想要晕倒。原来瑞王竟然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她头脑一热,再也没办法思考,伸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他就是她的今生想要寻找的人——身居显赫,容貌俊美,而且还那样的温柔……她已决定,非他不嫁!
  “妙儿,你今天是怎么了?”
  他的王妃怎么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瑞王唇角的弧度已弯得接近极限了,心情大悦,他的王妃今日究竟是开了窍还是中了邪,竟然这样主动起来。
  说起来也是他的问题,可他已经够努力了,为了尽快在朝中立足,他已经好几日未曾合眼了。
  等他有足够的能力护她周全的时候,他一定会给她无上的尊荣和地位,让全天下匍匐在她的脚下,让他们的子嗣承袭这一方壮丽山河。
  他想给她全部最好的,从他幼时起,他拥有的从来都是最好的,将来也会如此。最富丽的江山,最出众的美人,她将成为史册记载中最幸福的皇后,太后。百年之后,他们将并肩合葬在宏伟的帝陵之中,即使到了地下,她依旧会是最尊贵的女人。
  但是——这是什么鬼呀!
  等瑞王扭过头时,美梦却在瞬间被眼前一脸花痴的小丫鬟彻底打碎了。
  “你是何人?”他一把将那丫鬟推开,当即冷下脸来质问。“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冒充王妃!”
  一想到自己方才的言语竟被此女听去,他甚至还错吻了她的手……一想到此处,他的脸就更黑了。
  “来人……”
  此女该拖出去杖毙!
  秦蕊姬被他冰冷的态度刺醒,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滚落,惶恐难言,“臣女,臣女名唤蕊姬,父亲是户部尚书,曾与殿下在梨花林中有过一面之缘。”
  她哭得涕泪横流,倒是让瑞王看得一怔,沉声问道:“你是秦家小姐?”
  秦蕊姬哽咽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她抬起水汪汪的眸子望向英伟的瑞王,心内柔肠百结,一腔柔情无人可以诉说。
  但她不甘心!
  “瑞王殿下,请听臣女一言。”面子已经丢光了,她还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臣女今日并非想要冒犯,只是因为倾慕于殿下,故此才溜进来想要向见殿下一面。”
  少女情动时的娇羞令人无法不动容,更兼她一片真心,愈发显得楚楚可怜,别有一番韵味。
  “孤这就派人将你送你回去,今日的事就当作从未发生过。”
  瑞王一甩袖子,扭身欲走,秦蕊姬哭得更厉害了,她是偷溜出来的,又做出此等不知羞耻之事,若是被瑞王告知父母,她哪里还有脸见人呢?
  “求殿下怜惜臣女,臣女真的对殿下一片真心。”
  她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就在此时,一旁的屋子忽然塌了,掉落的碎瓦砸到了秦蕊姬的身上……
  ……
  事情怎么会这样凑巧?
  妙懿在捋顺了前因后果之后,简直头都大了。
  “也就是说,秦蕊姬扮成了丫鬟,被沈侧妃带进来之后,偷偷跑到后院,恰好遇见了殿下;而他们站的地方又恰好塌了两间房子,结果她被碎瓦片砸到,可是如此?”
  怀珠艰难的点了点头,她还没敢告诉自家小姐,那秦蕊姬是被瑞王亲手抱进房内的……
  “我就说沈牡丹来得蹊跷,当中果然有鬼!”妙懿自言自语道。
  但现在并非抱怨的时候,得尽快解决此事。
  秦蕊姬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她偏过头朝着床畔方向望去,只有一名小丫头坐在那里打盹。听见床上有动静,那小丫头忽然醒了,忙奔出去叫人。
  见瑞王不在,秦蕊姬难掩心底的失望。她还记得自己在事发时不顾一切的扑到了瑞王身上,碎瓦遍地,沉烟尚未消散之时,自己的身子一轻,被人抱了起来……她的眼前是他放大的脸。
  她忍不住伸手去触摸,瑞王没有躲开,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他幽深的眸子望向她,接下来,她便失去了知觉。
  她抬起手,放在眼前细看,泪水不觉顺着眼角一滴一滴的滑落。
  门被人推开了,瑞王妃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确实美艳惊人,在踏入房门的一刻,仿佛将整间屋子都照亮了。
  一想到瑞王方才的温柔举动皆因为将自己当成了她,秦蕊姬不觉闭上了双眼,假装睡着了。
  “秦小姐可觉得好些了?”
  瑞王妃的声音也十分好听,语调温柔似水,秦蕊姬愈发的不愿面对。
  “秦小姐还没醒吗?”瑞王妃轻声问。
  丫鬟道:“方才是醒了的。”
  秦蕊姬只得装作刚醒的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虚弱的道:“臣女还好,多谢王妃关心。”
  瑞王妃微微颌首:“我已经让人去请秦小姐的父母了,秦大人和秦夫人很快就到。至于秦小姐头上的伤,大夫说痊愈后只消用最上等药材涂抹就不会留下疤痕了,秦小姐可以安心养病。”
  秦蕊姬此时方感到一丝羞耻,于是勉力挣扎起来说道:“今日的事是臣女一时糊涂……”
  若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她将来可怎么见人呢?
  妙懿见她此刻窘态,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思,不觉暗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还未等秦蕊姬说完,妙懿便截断了她的话,说道:“秦小姐年纪尚幼,难免贪玩爱闹,拌成丫鬟溜进来找我说话也只是为了玩笑。谁知遇到房屋倒塌,瓦片凑巧砸到了秦小姐的头上。这些都是小事,秦小姐不必担忧。待会秦大人来了,我自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为今能做到,唯有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秦蕊姬红着脸,羞惭不已。
  三言两语先将秦蕊姬安顿了下来,妙懿起身出得房门,待问清瑞王下处,便径直赶去寻那“罪魁”。
  通禀过后,妙懿入得房内,只见瑞王正端坐在桌前认真的看着邸报,抬首见她进来时,紧皱的眉头微微一松,随即笑道:“妙儿来看为夫了。”
  再看妙懿面色不善,笑容尚未到达眼底。“殿下倒会寻清静。”
  她也不行李,只在窗边的榻上坐下,随手端起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吃了两口,诧异道:“这是枫露茶?”
  她抬头看了一眼唇边噙笑的瑞王,似笑非笑的说道:“这茶要泡上三四遍才出色,看来殿下等妾多时了。”
  和着这是特意准备了给她喝的!好狡猾,烂摊子全丢给她去解决,他倒是跑来这里躲清静。
  “秦家二小姐这般舍命相救殿下,您打算如何向她父母交代呢?”
  华珣被点破了心思,不觉有些尴尬,但心头又有些许异样的柔情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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