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alpha唇色看起来苍白,只有眼尾熏着点红。许故渊从池余桌面上抽出被他压着的试卷,抬手在皱巴巴的那块上弹了一下。
  真可怜。许故渊看着试卷轻轻笑了下,这个词不知道是用来说谁。
  池余听清了,难得没跳脚。他脑子里全是一片浆糊在搅,他看着许故渊,眼神困倦,谁?
  许故渊扫了眼池余,手上的卷子落在前座顾洋的肩上:帮他收作业。
  顾洋:啊?...哦,收作业这种小事池爹你坐着,我五分钟内保证完成任务!
  班里一共四个大组,每组都有专门负责收单科作业的组长,许故渊去组长那边转一圈收齐四大份,除了池余以外对其他没交的人满不在乎。
  池余眼睛也疼,酸酸涩涩的,但闭上眼脑袋里就有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痛意。
  生病就是这样,惹人烦。
  他趴回原来睡觉的姿势,半掀着眼皮,眼神无意识地停留在许故渊身上。
  许故渊长得就一副疏离世界的冷清样,高高瘦瘦的alpha往那一立,甚至沾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走到哪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池余胡乱地想着,生病让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迟钝许多,他没注意到许故渊往回走的动作。
  等池余反应过来,他已经撞进许故渊的眼里。
  怎么?许故渊以为池余是有事。
  池余怔了会,不想在许故渊表现出一副虚弱的模样,他强撑起脸,清了清嗓子冷漠道:没怎么。
  许故渊长睫一垂,收回视线,手翻开了一本练习册。
  这是不管了的意思。
  过了半分钟,许故渊眼前晃过池余刚才的眼神。
  alpha的眼眸幽黑,里头干净又纯澈,直溜溜盯人的模样像极了乖乖在原地等家长的小孩儿。
  许故渊停下笔,扭头说:头疼?还是喉咙痛?
  池余沉默,觉得这个问题超出他们目前的关系。
  许故渊转回眼神,捏着笔杆的指尖微微用力,只是怕你出什么问题,吴老师来找我。
  池余更不舒服了,这听起来不情不愿的,谁稀罕他的关心。
  他回:我什么事也没有。
  说完,池余又不受控制地咳嗽两声,许故渊挑眉看他。
  腰酸背疼,眼珠子都疼。
  早饭吃了吗?
  喝了碗粥,不太想吃。
  体温量过没?
  我上哪儿量?我来学校要随身带个体温计吗?
  两人一问一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问诊室现场,尤其被问的病人态度还不太好。
  许医生说:配合治疗,谢谢。
  池病人哼哼一声:没量,但我感觉我自己挺烫的。
  许医生点头:去医务室量个体温,要是发烧了,得去医院。
  池余闻言,表情一下子变得抗拒。
  许故渊:怎么了?
  池余将唇抿成一条直线,黑眸里闪过犹豫,他别开眼,半天憋出一句:不想去。
  许故渊拧起眉,像对待任性小孩子那样语气压低了些:生病应该去医院。
  池余身体素质很好,小时候发热感冒都很少,一年难得一两回,而且每回生病都有阿姨在旁边照顾着。
  在某些方面,池余真就像个小朋友。
  他难受得很,又不知道怎么做,许故渊看起来是很懂这些东西的。
  池余眯了眯眼,和许故渊对视一会。
  在许故渊以为他会扭过头不说话的时候,池余垂下眼伸出手拉了下许故渊搭在一边的手臂上的袖子。
  有别的方法吗?
  带着浓重鼻音的alpha声音听起来软乎乎的。
  许故渊没理他。
  池余唇角往下压,看起来很不高兴,又拉了下许故渊的袖子:我以前生病也在家,没去过医院。
  许故渊盯着自己被拉的那一小块衣料,沉默着想了会道:过来。
  池余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照做地往许故渊的方向挪了挪。
  池余刚只探了个头过去,手还搭在没来得及搬过去的椅子上,他的额头就猝不及防被一片冰凉贴住。
  干干什么?沙哑的声音开始就磕巴。
  两人莫名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久到就算许故渊不回答,池余也乐意让许故渊贴着他
  许故渊的手冰冰凉凉的,贴在他热度高的额头上,很舒服。
  为什么不去医院?怕打针?
  许故渊声音依旧泛着冷调,听起来只是单纯发问,没有别的意思。
  池余敛下眼,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量体温要这么久吗?
  许故渊收回手,在池余看不到的地方抓了下拳又松开。
  他神色淡淡但语气笃定:有点发烧,得去医务室量。
  得到不想要的回复,池余挪回属于自己的区域,他哑着嗓子也很坚定:不去。
  池余脸上沾染上一丝戾气:我不喜欢医院。
  两人之间又分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要不是指尖还残留着池余额上的滚烫,许故渊都要怀疑刚刚的事是不是真实发生过。
  池余这回恢复了以往的姿势,背对着许故渊,后脑勺依旧冷漠。
  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池余背过身,不太想说话。
  生病的人都嗜睡,池余也不例外。他又极不安稳地睡了过去,这次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小时候的自己,看见了盖着白布的病床和停成一条直线的心电仪。
  梦境无声,但光看着,池余就能想象出心电仪能发出的持续的尖锐的警报声。
  画面一转,病房变成了空无一人的幽暗走廊,一头是安慰嚎啕大哭的小池余的母亲,另一头是面色毫无波动但面容却像是一夜老去十岁的外公。
  池余猛然惊醒,一睁眼才发现已经是第二节 物理课,他下意识往旁边看,另一边挨着许故渊的人说:许神被李老师敢去办公室写竞赛新题了?
  池余哦了声,抬手拿笔却碰到一个塑料袋子。
  池余不明所以,打开一看,里面是好几盒药,都是常见的消炎药,药盒上还有手写的吃几粒的标志。
  他想了会,故意捡起笔戳了戳顾洋:这你买的?
  顾洋惊恐:没啊,我没出去过。是许狗买的吧?他刚好像去医务室一趟。池爹你感冒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倒杯水?
  第十七章 17.
  对于顾洋的回答,池余有一种莫名的期待被满足的感觉。
  按照许故渊在药盒上的标记,池余乖乖吞下药丸。
  许故渊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alpha皱着眉盯着手心里的药许久,最终下定决心一将药片丢进嘴里,然后快速地喝了口水。
  饶是这样,他还是被苦得五官都皱在一起。
  许故渊勾了勾唇,苦吗?
  池余又往嘴里送几口水:废话。
  一颗透明包装纸包着的淡粉色硬糖敲在池余桌面上,上面印着简单的两个字荔枝。
  池余顿了下,摸出手机给许故渊转了笔钱后接受了这份来自同桌的好意。
  谢了。
  许故渊收到转账提示:什么东西?
  药钱。
  许故渊笑了下,将红包点开,看清里面的数额后挑了下眉。
  小少爷,你们家药都是这么贵的?
  池余愣了下,他嘴里含着糖,含糊道:那不是...感谢你帮了我。
  许故渊勾勾唇,池余看到他眼里的以外后,抿起唇:干什么?我又不是不识好。
  许故渊敷衍说:嗯,小少爷好棒。
  ......
  水果硬糖在口中化开,轻易冲散了药片的苦,池余轻咳两声,心情挺好地问:上次那个糖呢?
  许故渊已经掏出练习册在写,笔速飞快,他抽出空回池余:什么?
  池余指的是上回许故渊托他在超市里买的那包软糖,草莓牛奶味的。
  池余知道许故渊不爱吃甜,糖什么的向来不碰,这么几天也没看见许故渊拿出来吃过。
  那个糖吗?被顾洋拿去分了吧。
  许故渊用笔尖敲了敲顾洋后背,言简意赅:从我这拿走的软糖还有吗?
  顾洋闻言很震惊:那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而且那个糖也太他妈甜了!齁甜!许狗你现在穷成这样连包糖都要和我算得清清楚楚吗?!!这些年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
  许故渊打断顾洋的假哭,很不客气地说:你先挤两滴眼泪出来再说?
  他看了池余一眼,声音染上点笑意:小少爷想要。
  顾洋止住琼瑶戏码,更奇怪:什么小少爷?
  他嘴比脑子快,说完就注意到许故渊和池余之间的气氛不太妙,立马反应过来是池爹要,啊这,池爹我们一票人早一人一颗吃掉了,要不我下个课间去给你重新买包?
  池余莫名有点不太高兴,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他又趴会桌子上,声音闷闷的,不用,也不是很想吃。
  就是想确认确认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在不在。
  池余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觉很不妙,但又克制不住。
  那个糖是许故渊让他买的,买完之后第一颗也是他的,从头到尾关于这包糖的事都是发生在池余和许故渊之间
  然而到最后,它却被分散在全班人手里。
  而且许故渊怎么可以把自己信息素味道的东西乱给别人?
  池余又拿后脑勺朝着许故渊,决定下回请许故渊吃个饭就抵回来这次,然后再不理他了。
  后背突然被戳了戳,池余不回头也能知道是许故渊的笔头。
  池余往外挪了些。
  笔头很不老实,又戳了戳池余的肩。
  池余没回头抬手将他的笔挥开:干什么?
  许故渊说:要上课了。
  池余更烦了:病号休息一下也不行?
  许故渊轻笑了声:病号要再吃个糖吗?
  池余硬邦邦答:牙疼。
  感冒还会牙疼?
  我特殊。
  真不要?
  池余沉默片刻,懒散撑起脸,一抬眼看见许故渊搭在他桌上的手,手心朝上,中间有一颗四四方方被白色塑料纸包好的糖块。
  中央还印着一颗卡通版的小草莓。
  许故渊话很简单:上回留的。
  池余舔了下因为感冒干裂的唇,心想下回请许故渊吃完饭,也可以多和他说说话。
  感冒好了再吃,太甜了糊嗓子。
  上课铃恰好打响,这节是吴法华的语文课,中等身材的beta夹着教案慢慢悠悠从后门进来晃到讲台上。
  这节课讲《离骚》,让你们回去背都背了没?我抽个同学背背我听听。
  班里瞬间炸开锅。
  哪让背了?
  没上呢,怎么可能背出来啊?
  靠,完了啊
  周围乱糟糟的,池余心情又转晴,他往许故渊的方向凑过去一点,笑道:许故渊,你好贤惠哦。
  alpha哪怕生病也依旧黑得发亮的眼里闪着点点光,许故渊没说话,只是挑起唇。
  讲台上吴法华笑呵呵地说着最无情的话:别老看不起语文,不肯在语文上面花时间,默写这六分拿得不比你数学压轴题来得轻松?我还以为堂堂一班的同学看两秒就会了呢。
  救命,那我们又不是铁人。
  鲨了我,就现在。
  看都看不懂,我是文盲啊呜呜呜。
  池余,你已经会背了?
  一众反抗的声音中,许故渊清冷的音调格外突出。
  听清楚许故渊的话后,班里瞬间安静下来,许故渊勾了勾唇,认真重复一遍:同桌,好厉害。
  池余:?
  他书都不知道塞哪了,他会背什么了?
  这位和一班其他人不一样,就不爱在数学物理上花时间,吴法华顺势说:行,那就让池余同学给我们打打头阵,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一堆人,好好学学。
  池余硬着头皮站起来,桌底下却偷偷朝许故渊的椅子脚踹了一脚。
  真有你的。
  许故渊小声笑了下:还行。
  池余压根不知道吴法华已经上到《离骚》这课,好在外公小时候成天在他耳边念这些,文字记忆已经烙在脑子里。
  池余停了几秒,不急不缓地将全文背诵出,还额外附赠了几句课本上没有的。
  他扫了眼许故渊,对方低着头看课本,浅棕色的发微微卷曲,看起来发丝很软。
  可以。吴法华满意点头让他坐下,人池余虽然那些理科都和你们没得比,但你们的知识储备量和他,真不是一个级别线上的。
  周围人的视线都偷偷往池余这边扫,池余轻咳一声翻了下书,还挺喜欢这种被夸的感觉,虽然吴法华这话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好话。
  池余一飘,孔雀尾巴快开屏,他小声问许故渊:我就是很厉害啊。
  这是记了许故渊故意在全班人面前捧他的仇。
  许故渊半敛眼,在书上划了道线,嗯,我知道,你超厉害的。
  他语气漫不经心,声音是极为抓耳的低。
  池余觉得自己的耳朵不怎么争气,说热就热。
  *
  池余吃了药又迷迷糊糊睡了会,到下午的时候精神已经好得差不多,就是生理上的疼痛仍旧无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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