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节

  一样的母妃,一样的父皇,一样是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为什么就如此不同呢?
  孙睿眯了眯眼睛,大概是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吧。
  而没有真正操心过的孩子,哪里比得上从小到大都追着屁股操劳这个操劳那个“含辛茹苦”养大的呢?
  孙禛毫不知情,不住说着南陵事情,那儿风土如何人情如何,皆是书上看来的,有了亲眼去见证的机会,他自是雀跃。
  孙睿看着大跨步走在前头的孙禛,讥讽从眼睛里一闪而过。
  现今这个老老实实听母妃的话、做什么都要和皇兄商量的孙禛,是如何变成后来那个心狠手辣的天宝帝的呢?
  还是说,那把龙椅,真的会让坐上去的人,成为不可理喻的疯子?
  是的,不可理喻。
  直至今日,孙睿都是这么想的,顺德帝让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储君”,甚至准备了一份假的诏书来安他的心,最后却传位给了孙禛,这不是不可理喻,又是什么?
  顺德帝让他一直坚信能从父皇手中顺利继承大统,兄弟之中,没有人能与他比拟,孙祈、孙宣再有心思,最后那几年也都歇了,知道争不了也争不过,只小打小闹,没有真的跟要做皇帝的孙睿过不去……
  末了,与他过不去的反而是同母兄弟的孙禛。
  顺德帝直到临死那一刻,都把他瞒在鼓里,给他安排的人手,并不是他的助力,而是顺德帝自己的。
  从始至终,那些人效忠的都是不可理喻的顺德帝。
  几个辅政大臣又各有心思,孙禛对朝政知之甚少,他很难真正坐稳那把龙椅。
  舍弃了监国多年的孙睿,选择了那样的孙禛,不是昏了头了又是什么?
  可笑至极,又让人寒心至极。
  回想起曾经种种,孙睿依旧不可理解,那些往事是那么荒唐、那么可笑,以至于他时常会自我怀疑,那些过往是不是真的……
  每一次的怀疑,都会很快就消散掉。
  那些都是真的,都是真真切切的发生过的。
  是过往,或者说是将来,带给他的影响,是一直存在的。
  他怕冷,一年四季他都觉得冷,只是冬季更难捱,那股寒气是从骨髓里冒出来的,多大的太阳都无法让他觉得温暖;
  他怕黑,夜里睡觉都要留灯,一睁开眼睛,若是没有光线,他会心悸得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也怕水,磅礴大雨倒还好,他受不了的是滴滴答答的水声,无穷无尽似的,让人毛骨悚然。
  这些不适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再荒唐、再可笑、再难以置信,所有的一切都发生过。
  哪怕,今生的很多事情,与记忆里的都不同了。
  孙睿抬起头,看了眼悬在天空正中的太阳,缓缓跟上了孙禛的脚步。
  第731章 还未有定数
  文英殿这儿已经收到信了。
  圣上让孙睿和孙禛去南陵,这事儿无需瞒着,且因为要定下随行和后续增派的人手,已经传话给了文英殿,让三司早些定下人选。
  孙祈的面上不太好看,午膳时一直阴沉着,在他看来,兄弟们都在文英殿里学政,即便有高下差距,也不算明显,而南陵虽路远辛苦,但事情办妥了,就是实打实的功绩。
  现在,他们的父皇要把这份功绩给孙睿。
  这也寻常,孙祈很清楚,圣上对孙睿偏爱,前些年就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授。
  孙祈羡慕过也嫉妒过,刘婕妤也试着与圣上建言,但效果并不好,反而惹了圣上不耐烦,之后也就闭嘴了。
  文英殿议政,是突如其来的一个机会,孙祈很想抓住,哪怕比不上孙睿,好歹也不要被其他兄弟比下去。
  等孙睿在南陵把事儿办了,他就越发拍马扬鞭也不好追了。
  相较与孙祈的沉闷,孙宣倒是轻松许多。
  他知道年龄所限,他不可能孤身去南陵,孙禛那小子有份,不过是摊上了个同母兄长。
  本身,孙宣就不该把目光放在南陵。
  或者说,孙睿和孙禛去了南陵,对孙宣而言,也不算什么坏事儿。
  各人各心思,等孙睿和孙禛回来,孙宣笑着与两人打招呼“南陵事出突然,要麻烦三哥与七弟了。”
  孙睿微微颔首“我头一次接触这些,彼时还要三司的大人们多指点才是。”
  说完,孙睿先给吕侍郎行了一礼。
  吕侍郎不敢受礼,赶紧起身,与孙睿客套了几句。
  一整个下午,文英殿里围绕着南陵之事商讨,孙祈心不在焉,左耳进右耳出的,直到这厢散了,他急冲冲去见了刘婕妤。
  “母妃,三弟他们若是在南陵大出风头……”孙祈沉着脸,道,“父皇原就器重他,各大臣也看好他,儿臣……”
  “不要乱了阵脚!”刘婕妤低声安抚道,“南陵的案子哪里是那么好办的?你肯定他会大出风头?”
  “老郭婆被截杀,刑部死了好些人,父皇震怒,三司必定会狠狠查,调去办案的都是能手,三弟即便什么都不做,这案子最后都会破。外头都议论着要定太子,儿臣才想傅太师也是这么个主意,一旦三弟成事,这太子之位还能是别人的吗?”孙祈咬牙,这根本就是白送的功绩。
  “太子定了还能废呢!你别急!”刘婕妤自己也乱,但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起伏,来来回回想了想,道,“是了,定太子,三殿下一走数月,他还能管得着京里的事儿?若能趁机让你父皇定下来……”
  孙祈闻言一怔,看着刘婕妤,半晌,道“母妃的意思是?”
  刘婕妤颔首“外人议论,那就再论得厉害些,不是要冲喜吗?要好兆头吗?
  有了喜事,才能破案子,才能把那么多孩子找回来,到处去说去,我就不信说不动人心!
  傅太师未必想着三殿下,你若能证明你也是个好的太子人选,他也是能拉拢的。
  即便这一次不能定下来,好歹也要把你的名字印在你父皇、三公、三孤、众大臣们心里,别一提起储君就想到三殿下。
  祈儿,你父皇身体还健硕,时间还有很多,不着急,我们千万不能着急,一步步来。
  别看着三殿下今日风光,最后鹿死谁手,还未有定数。”
  最后一句话,刘婕妤说得很慢,她的双手紧紧按在儿子的肩膀上,直视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叮嘱他,给他信心,也给自己信心。
  孙祈被刘婕妤眼底的光芒给震住了,也渐渐放平了心“母妃说得是,鹿死谁手,还未有定数。”
  母子两人又照着之前的想法商议了一阵,越想越觉得这时机不错。
  孙祈握着拳,道“难怪五弟今日一点不慌,依儿臣所见,他必然也想到这条路子了。”
  “想到一处去才好,想不到,你也要暗示他想到,”刘婕妤道,“煽动人心的事儿,你一个人做,比不上一块儿做,他有他的路子,你也有你的,不止是煽动百姓,还有‘逼’你父皇一把,只你一人出力,兴许要惹你父皇厌烦,各个都出力气了才好呢。”
  孙祈颔首,又道“那把二弟、六弟也拉下水?”
  刘婕妤沉吟道“能拖动最好,可那两个,瞧着是不爱掺和的。”
  孙祈哼道“什么不爱掺和,就是他们母妃不得宠,外家也帮不上,没有实力相争,才不参与进来,否则,那把椅子,谁不爱呢?”
  “也是,”刘婕妤抚着指套,眼神一凌,“你府里那些事儿拎拎清楚!我只能替你看顾仕儿一阵,不可能一直带在身边养,这事儿说不过去的。
  你媳妇儿的脾气就是那样,你顺着些哄着些,有那么难吗?非要把人气病了才行?
  你若真瞧上的是个好出身的女子,与你有助力,能帮得上,你媳妇儿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必定能听得进去,你说无用,我也会帮你解释,可你看看你抬回来的是个什么样儿的啊!
  别人家放出来的家仆,你媳妇儿面子上能过得去吗?你自己都过不去!”
  孙祈挨了一顿骂,心里虽不痛快,但也不好反驳,只能老老实实听训。
  等刘婕妤说痛快了,孙祈才道“一个小女子的事儿,哪里值得您大动肝火?她老实在府里待着,对仕儿母亲也很恭敬,不碍着您的眼,您放心。”
  刘婕妤哼了声,儿子喜欢谁不喜欢谁,做母亲的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若是能规劝几句就收敛脾气了,圣上还能明知皇太后不满还独宠虞贵妃吗?
  罢了罢了,老子如此,儿子也如此。
  孙祈出宫回府,寻门客商议后续安排,而此时,京中百姓都已经听说刑部押送老郭婆被劫,这事儿让安稳了好些日子的京城,一下子又炸开了。
  富丰街丢了孩子的那两家人,面面相觑。
  老郭婆死了,他们的孩子呢?
  第732章 传遍
  百姓们不懂朝廷办案子的那些议程、衙门,只知道自个儿在京城,有事儿就去寻顺天府。
  绍大人刚端起晚饭,就听说富丰街丢了孩子的那两家人寻到府衙外头了,他只能搁下碗筷。
  按说,这个时辰,已经下衙了,公务可以挪到明日。
  他又是府尹,百姓来问案子,让底下师爷、小吏去办,也是可以的。
  可绍方德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
  毕竟,丢孩子的案子是朝廷很看重的,刑部在南边出了事儿,两位殿下要去处置,绍大人也收着消息了,安抚百姓几句,也是情理之中的。
  原本急得团团转的两家人,看到了官儿最大的绍大人,反而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还是一老头儿颤着声开口:“小人是丢了的明子的太爷爷,就问问我们明子有消息没有?那杀千刀的贼婆子死了,我们明子去哪儿呢?都说在南陵,可怎么就没寻着呢……”
  老头儿不住抹脸,边上几个妇人抱头哭成一团。
  绍方德办案无数,生死见得也多,但他没有麻木,看见丢了孩子的家眷痛哭,他心里也不好受,便耐着性子给他们讲道理。
  “南陵可比我们京城大多了,又是崇山峻岭,找个人不容易,朝廷没有丝毫耽搁,若不然,也不能从那山里把老郭婆揪出来。”绍方德说得很慢,语气和缓。
  老头儿连连点头:“都不容易,可不是那老郭婆死了吗?”
  “是死了,押送的刑部官员也死的死,伤的伤,”绍方德没有隐瞒,这事儿瞒不过,这才头一天呢,再过两三日,消息就乱,与其一味瞒着,不如说实话让家眷安心,“可见这案子牵连了些事儿,不单单是拐孩子那么简单,圣上很关心,三殿下和七殿下后日就去南陵督办此案,不管背后有什么牛鬼神蛇,都要查清楚。”
  家眷最挂心的就是老郭婆的死,那老虔婆本身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他们人人都恨不能上去给一刀子,可在那之前,要先把孩子的下落从那婆娘嘴里挖出来呀。
  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呢!
  可这事儿能怪谁?
  谁也怪不上,总不能怪刑部没有护住老郭婆吧?刑部自己都死了好几个人。
  东怪不上、西也怪不上,只能怪自个儿没看好孩子,老头儿反手就甩了自己一耳光:“怎么就把明子给丢了呢!我死了也对不起祖宗啊对不起明子他爹娘啊!”
  老头儿怨上了,家里人哭着劝,另一家被招得也忍不住,捶胸顿足恨自个儿没有带好孩子,叫人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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