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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吴夫人笑道:“百益是我瞧着大的,为人纯善,又孝顺,错不了。”
  抬手朝罗百益招了招:“过来,瞧姑母给你带了什么?”
  身后有个体面的婆子上前,奉上一只雕花描金长盒子,当着罗百益的面儿打开了,罗百益瞥了眼,登时双眸一亮:“哟,这不是东瀛剑吗?”
  当即抽出来凌空耍了两下,眉头扬起来,终于真心笑起来:“还是姑母懂我。前几天在别人家瞧见一把,正想也寻人弄一把玩玩呢。”
  罗夫人和吴夫人瞧他耍剑,都止不住害怕,生怕给他剑风扫到了。
  罗夫人喝道:“行了,瞧你吓着你妹妹!”
  罗百益嘴角抽了抽:“我能吓着她?”
  罗夫人黑着脸道:“行了,我跟你姑母说话,你少在这添乱。”
  罗百益道:“娘,不是您叫人喊我回来的吗?还说,一个时辰内见不到我,就把我兵器房砸了。我这听您的话回来了,才说两句话就嫌我烦?”
  “行了,少贫嘴!”罗夫人喝止他,“带你妹妹出去瞧瞧花、逛逛园子去!”
  罗百益苦着脸:“娘……”这差事于他未免太苦了吧?宁愿在外头给人揍一顿,也不想留在家里头陪那位瘟神。
  “还不去!”罗夫人狠狠喝道,转过头来瞧着吴敏慧,换上一张极和气的面孔:“这混小子要是欺负你,回头你就告诉我,瞧我大嘴巴抽他。”
  吴敏慧噗嗤一声笑了,用袖子掩住了嘴,偷眼朝罗百益瞧去。
  罗百益气得跳脚:“娘,有您这样对待亲儿子的吗?”
  罗夫人又斥了几句,才催得罗百益不情不愿地带着吴敏慧去了,吴夫人目送二人并肩出了门,转过头来,面上的笑容熄了,端茶叹道:“我听说,咱们百益有心上人了?”
  罗夫人心头一跳:“大姐,您是从哪儿听说什么了?”
  吴夫人抿唇笑道:“看来是真的了。”
  罗夫人摆手:“大姐,没有的事,您别听外头人瞎嚼舌根,百益跟敏慧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他什么样,您最清楚不过,这孩子自小在感情上就少根筋,说他喝酒闯祸那是不假,可瞧上什么姑娘,那是没有的事儿。”
  吴夫人搁了茶,抽出帕子轻轻沾了沾嘴角,“弟媳,你别这么紧张,我不过随口问一句罢了。我也是听人说,似乎近来百益和顾长钧走得近。”
  罗夫人笑道:“这不是公事上来有来往,免不了吗?百益什么脾气您知道的,他和顾长钧不是一路人,哪走得到一块儿去?再说,那顾家就一个大姑娘,听说要和昌平侯府结亲了,约莫就在这个月,就要下定,大姐没听说?”
  顾苏两府结亲算是大事,一个是声名鹊起的朝廷新贵,一个是历经数朝不倒的老牌世家。这样两个势力结合在一起,朝中必然早有无数的眼睛盯着防着。
  吴夫人随意地掸了掸袖子:“偶然听过一耳朵,这苏家,想不开啊。为着巴结顾长钧这个御前红人,苏老侯爷连脸子都不要了。堂堂世子,聘个父母不祥身份不明的女子,连庶出还不及,顾长钧那样的人,连亲兄弟都不顾,会顾着一个抱养的侄女儿?怕只怕,苏家最后还会落得一场空啊,瞧那陈启智,不就是例子?做了安平侯府的姻亲,安平侯要除他,还不是随随便便就除了?”
  罗夫人叹了声,抬手将身边服侍的都挥退了,凑前亲自给吴夫人续了茶,“大姐,我也不瞒你,我一直拖着没给百益议亲事,不是不想他成家,实在是百益这孩子,他这性子,我怕将来人家的闺女要受委屈。”
  “大姐知道我的,我这人好强,轻易不服输的,可落个百益这样不争气的孩子,我是真没办法。”罗夫人说着说着,抬手抹了抹眼睛,“百益上回在晋王府宴上醉酒闹事,他爹持剑追了他三条街,他一边跑,一边还能笑嘻嘻地气他爹。大姐,你说这样的女婿,谁能安心把闺女交给他?又喜欢耍枪弄剑,刚才耍那东瀛剑,差点连我都给戳到,您说娶个媳妇儿回来,不得把人家闺女吓死?”
  结亲的事,吴夫人已经暗示过许多回,被罗夫人这么一搪塞,她倒不好主动了,谁叫她那边是个闺女?哪有闺女上赶着要嫁人的?罗百益的性子她知道,花天酒地没个正经,可不知为何她闺女就非得罗百益不可。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非要嫁罗百益,怎么劝都不听,她何尝不头痛?
  “这个,”吴夫人矜持地笑了笑,“慢慢教就是,总有懂事的时候。算起来,百益也不小了,旁人到他这个年纪,孩子都生了。你管他不听,说不准娶了媳妇儿也就收心了,家里头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守着,他心里牵挂,也就不往外头奔了。”
  **
  花园里,罗百益手里抡着那东瀛剑一边走一边耍,敏慧靠近不得,气得直跺脚,在后喝道:“罗百益,你给我站住!”
  罗百益甩着那剑,咬着牙道:“站着干什么,还等你咬我啊?”
  敏慧气得脸通红:“谁咬你?你……你不要脸!”
  罗百益这回站住了,在桥上回过头,袖子一撸,露出上臂一道月形的疤:“这不是你咬的,难道是狗咬得?”
  敏慧一怔:“你……这都八百年的老黄历了,你还记仇不成?”
  罗百益冷笑:“我罗百益记仇,这事儿谁都知道。你还说我不要脸,你要真要脸,你少来我们家啊,少跟着我缠着我行吗?小爷有的是重要事儿,全给你搅了,烦人得紧!”
  敏慧气得直瞪眼:“罗百益,你说谁不要脸?你说谁烦人?我缠着你?我……是舅母让你陪我的,又不是我求你陪我!谁稀罕你吗?”
  “太好了!”罗百益鼓掌,“谢郡主不喜之恩,那小人这就去忙了,不在郡主眼前惹厌了,好吗?”
  罗百益跨步就走。敏慧在后喊了几声,喊不住他,招手叫人来,喝道:“给我跟着他,我倒要看看,他天天到底在忙些什么!”
  罗百益喜欢周莺的事不算隐蔽,镇日的往安平侯府跑,有事没事就在春宜巷附近借口巡街明目张胆的盯梢周莺。
  周莺和陈氏去寺里上香他要跟着去尝试“偶遇”,周莺偶然出门选绣线,他也常常借故也去“买”点东西。
  敏慧毕竟是个女孩子,从他这些反常的言行里很快捕捉到了关键点,表哥喜欢去安平侯府,总不会是想贴近安平侯。
  叶九爷为了周莺要死要活,这事儿敏慧也偶然听说过一嘴,外头传的顾家那个养女容貌无双才情无匹甚至到了夸张的地步。
  从前敏慧不大愿意降低身价和这些没品阶的官家姑娘玩,如今心里头有了怀疑,她就忽然想好好会会这位顾小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都不敢奢求你们原谅了,我又迟了。
  双章合一,下一章周二我再发了,亲亲们原谅我,我会改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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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敏慧约了几回都没能约到周莺,不止她,近来周莺那些手帕交也见不到她的人。
  周莺近来少出门,或是在老夫人跟前侍奉,或是把自己关在房里。她有心事,飞速地瘦下来,偶有一日顾长钧归来的早,在锦华堂瞧见一个非常瘦削的影子,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是周莺。
  她连背影都蒙了层郁色。
  老夫人在顾长钧跟前叹气:“莺娘这孩子,近来瞧似没精打采的,从上回受了风寒,就没大好过,那个给她瞧症的老张不行,若请了林太医,又怕人家觉着小题大做,我正为难,长钧可还有相熟的医者,不若请来给孩子瞧瞧。”
  “好,交给我吧。”
  两日后,顾长钧请了林太医上门,从前林太医给老夫人瞧症,是念在两家世代积累下来的情分上,府里轻易不好总是烦劳他,周莺陈氏等人瞧症都是瞧那张郎中,上回周莺从陈家回来,事出紧急,又出于保密的考量,顾长钧方请了林太医过来,且瞒了周莺的身份。
  锦华堂里,老太太关切地望着正给周莺诊脉的林太医。
  林太医一诊上脉,心里就是一惊,这脉象分明就是上回那个、顾长钧床上的女人。
  他久在顾家行走,周莺又是常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他认识周莺,也知道周莺的身份。
  她那日中了那种烈性之药,又在顾长钧房里,这叔侄二人的关系……
  林太医脸色白了一白,怕给人瞧出他震惊的样子,忙半闭了眼睛,垂下头,心里七上八下地诊了脉。
  顾长钧事先吩咐过,说为安老夫人的心,只请他说是风寒小症,若有其他问题,背后偷偷告知他一人就好。林太医一开始只以为果真是要安顾老太君的心,如今知道了那重关系,他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安平侯应是担心俩人的关系给老夫人知道了吧所以才提前打招呼的吧?
  林太医这个脉诊的有点久,他神色复杂地抬起头,撞上顾老夫人关切的眼,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方迟疑地道:“姑娘没什么大碍,旧症未愈,近来多休息就好,如今吃的温补方子还继续吃着,慢慢调理……”
  他提着药箱站起身,就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知道了这种高门大户的秘事,于己身安危无益,还是少参与的好。
  顾老夫人蹙眉:“太医,真的没旁的事?这孩子近来精神差,胃口也不好,瘦了这么多,没大碍吗?”
  林太医下意识地给顾长钧打个眼色,勉强笑道:“老太君安心,若姑娘有恙,小人岂敢隐瞒?”
  顾老夫人不好再问了,再问就是不信太医。既费力请了人来,无论说是什么结果,她都得怀抱感激。她也没想到顾长钧会请了林太医,小孩子家的病症,惊动到太医院掌院那,未免太兴师动众小题大做。
  林太医满腹心事地走出来,连在前引路的顾长钧停步下来都没发觉,林太医险些一头撞在他身上,顾长钧伸手虚扶了一把:“林先生,小心。”
  林太医抬起脸,顾长钧立在一丛芭蕉前,神色平静淡漠,一点儿心虚不安的模样都不见。
  林太医尽量让自己的笑容不那么僵硬:“姑娘的病症,侯爷可知晓?”
  这是试探,万一这个姑娘并不是当日书房那个,或是顾长钧扯个借口掩饰过去,他也是可以假装相信的。
  顾长钧唇角轻轻一勾:“自然知晓,我想知道,可有好转?”没否认,用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承认了。
  林太医见惯风浪,多年宫中行医,什么阴私没见识过,在离谱的事情他也能消化,可此刻对着顾长钧这种毫不掩饰的态度,他特别意外。
  安平侯承认的,未免太快了吧?这意思,是想将那姑娘的身子今后都交给他料理了?
  林太医有些头痛,看来不想蹚这浑水也只得硬着头皮蹚了。
  “姑娘用了半个多月补药,气血好些,但宫寒的毛病不是短时日能改变的,侯爷不必过急,姑娘年岁还小,再过几年,许就好了。”
  两个大男人在太阳底下讨论一个小姑娘的私密事,林太医是医者父母心,倒不觉什么,顾长钧却是脸色有些难看,握拳咳了声,别过目光:“有劳先生。事关小辈私隐,还望先生……”
  “放心,放心,侯爷既请我来,自是信我,必不会辜负侯爷信赖。”
  林太医表了忠心,快步从侯府走了出来,抬手抹了把汗,回头瞧瞧安平侯府四个大字的金漆匾额,不由摇了摇头。
  安平侯多年不娶,原来是为着这种情由。
  林太医心中猜想的那些事顾长钧无从知道,他午后去衙署打了个转,傍晚回来,看见桌上的桂花糕,突然想起那个做糕点的人来。
  这么些天,她再也没来过,他说要糕点,她也只是令别人送过来。她有意躲着他,他知道的。前番他在明堂下看见眼里盈了光的她,和如今这个眼神晦暗的姑娘判若两人。
  婚事在缓缓推进着,听说已经开始合八字了,合过八字,大抵就要把日子定下来。
  昌平侯府是他在政事上不可多得的助力,顾长钧是想维系好这门关系的。
  立在窗前瞧了瞧天色,乌云沉沉的压在半空,日头已陨落了,院中的灯笼给风吹得使劲的摇曳着,火苗像起舞的精灵,瞧天色,是要下雨了。
  梅雨季节就要来了。
  北鸣到青萝苑请周莺的时候,她正歪在临窗炕上做针线,听说顾长钧请她去柏影堂,她心里有些抗拒。
  落云已慌着给她找衣裳,吩咐叫把新做的点心取两碟带上了。
  周莺没有婉拒的勇气,下地穿了鞋,顺从地换了衣裳。
  柏影堂里,顾长钧在桌前写字,窗外一道轰隆的雷声传来,他抬眼瞧向窗外。
  天色黑沉下来了,远处隐约闪着一个光点。
  那光点慢慢近了,落云搀着周莺,跨过月门走进院来。
  她果然瘦了很多,憔悴得像大病了一场。
  他在桌前端坐着,等她缓缓走进来。
  她照常提了食盒,知道他不喜饮汤,后来送的都是点心,是这些天来,她头一回亲自端点心过来。
  两只青花小磁碟,盛着软糯的桃花酥,白色晶莹的酥饼上坠着鲜艳的桃花瓣儿,顾长钧知道,这些花儿朵儿,多是她带着人采的,小心存放着,就为做这些精巧食物,或是酿酒。
  安平侯的主子们从来不需做这些的,每个房里都有用不完的下人,事事都有人操持着,她却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要亲手做。
  顾长钧的目光从碟子上,移到她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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