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把他丢在这边一个人吃饭不说,被学弟表白之后还失魂落魄的,林水程越是沉默着不说话,越是表现得这样柔软好欺负的时候,傅落银就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心上翻涌而来的占有欲和征伐欲,他想把他欺负到哭。
林水程吃完后,傅落银带着他开车回家。
一路上他都没碰林水程,连靠近一点都没有,牵手也没有。林水程无知无觉,他沉默地在他身边走着,似乎在专心想事,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临近身边的深沉欲望和即将到来的危险——在他看来,傅落银只是和平常一样安静地开车而已。
到了家里时,林水程才知道傅落银今天有多狠。
他毫无准备地被卷入了傅落银压抑了一路的想望中,如同旋涡一般,整个人都被卷了进去,他拼命想要往外游,想要找喘口气的机会,但是切实存在的快感和强有力的占有都不断冲刷着他的理智。
首长蹲在角落大声喵喵叫着,它以为傅落银在欺负他,很着急地想要跳上来,但是终归又不太敢,只是用它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瞪着他们
他头很晕,太阳穴一跳一跳,仿佛被潮水漫过胸膛,他以为那是脑震荡的后遗症,或者傅落银在拿枕头轻轻捂住他的口鼻,后面发现不是这样。
是傅落银在吻他。
深而长的吻,撬开他的齿关,舔舐他温热的唇舌,呼吸交错,急促中透着沉沦。
他以前从不在床上吻他,他这样做,让他在半窒息中又摸索到一些喘息的余地,可是一口冰凉的空气还没有全部吸入肺中,就再度被傅落银身上的薄荷清香所包裹起来,那是令人高度战栗的滋味,全身心被牢牢掌控着不许逃离。
傅落银是个攻击性很强的人,随着和他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林水程越来越无法忽视这一点。
他求他:“慢一点,傅……傅落银,慢一点……轻一点,我难受。”
傅落银一怔,随后双眼隐隐泛起兴奋的红色,他哑声问:“你说什么?再叫我一遍?”
他动作却一点儿都没停,林水程受不了这种快要突出自己身体皮囊的刺激,可是除了眼前的人,他再没别的什么东西可以攀附,唯有抓住眼前的人。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傅落银的背挠出了好几道血痕。但是两个人都没有丝毫察觉。
林水程又哭了,他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声音里都带着哽咽:“傅……傅落银!”
傅落银快被他缠人得疯了,他低声说:“别叫!别哭,再叫真弄死你了,好学生。”
林水程哭得说不出话来。傅落银简直忘了,几秒前就是他让他重复一遍的。林水程的讨饶没能为他换取丝毫宽容。
傅落银是后来才发现林水程哭得停不下来的——他从最初的狂热和无法克制中清醒过来,开始温柔一点对他,结果发现林水程一直在掉眼泪,还不是以前被他弄哭的那种委委屈屈的哭法,而是那种停不下来的真哭,仿佛有着什么重大的伤心事。
傅落银有点慌,以为自己弄得太过了,赶紧把他抱起来放在怀里哄,伸手拿纸巾给他擦眼泪,问他:“怎么了,别哭啊你,老公错了好不好,老公以后再也不这么闹你了,别哭。”
林水程不说话,傅落银也琢磨不出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只是继续轻声细语地哄:“我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傅落银还是像上次一样,揣着林水程像是揣着一兜大白菜,洗洗搓搓的把人洗好了,用毛巾裹住了往床上丢。
林水程已经不哭了,傅落银问他:“我帮你吹头发?”他也只是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傅落银帮他吹好,随后自己才去洗漱,再上床来时林水程已经睡着了。
他背对他,看起来单薄又可怜。
傅落银挪过去,把人抱在怀里,困意袭来,他小声嘀咕着:“林水程,小猫咪,你哪来这么多伤心事?”
他也不指望林水程回答他,总之抱着人好好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林水程起床时,傅落银已经走了。今天是工作日,他照常要去上班,还是按平常的时间。
只是他们的角色好像颠倒了过来——随着林水程作息越来越不规律,现在留早饭做早饭的那个人变成了傅落银。
林水程支撑着酸疼的身体下床穿衣,看了一眼餐厅留着的饭菜,随后揉揉脑袋,往回走,轻轻推开了工作间的门。
桌上淡蓝色的风暴瓶已经很久没有换过了。
里边依然没有析出结晶。
林水程走过去坐下,在风暴瓶前面发了一会儿呆。
很久之后,他揉了揉脑袋,起身拿着风暴瓶走向房门口,那里有一个垃圾桶。
他深吸一口气,在垃圾桶前徘徊了一会儿,还是把风暴瓶放回了原处。
随后他往下翻出一个抽屉,里边有一张信封装起来的黑卡——那是傅落银两年前给他的,他从来没有动用过。
他去收拾衣服。
他自己不怎么添置衣物,平常够用够换洗就是了。衣柜里那些剪了吊牌的名牌衣服都是周衡送过来的。
林水程打开手机备忘录,逐条记录着款式和品牌,查到价钱后逐一记在备忘录上。
算这些东西很麻烦,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有许多。
林水程纪录的最后一笔是372联盟币,傅落银昨晚替他付账的价钱。
第51章 复燃02
林水程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
他自己几乎没带来什么东西,所有的都在工作间,七八箱都是资料,还有无数个移动硬盘,整整齐齐地放在收纳盒中。
剩下的就是风暴瓶和首长用习惯的猫咪用品。
首长是只小土猫,也没什么出息。给它买再多猫玩具和猫爬架,它最喜欢的还是瓦楞纸板和一个小钢盆,还有一个被它钻破的裁线枕头套——首长冬天里喜欢缩在里面装死。
剩下的吊牌没剪的衣服,大部分连包装盒都没拆,林水程也整整齐齐地把它们分类置放到另一边。这个房子虽然是傅落银和他一起住的,但是真正添置的、属于两人共同生活气息的东西都很少。
傅落银是忙工作,其他的一切都是现成的,连客厅墙边的装裱画都是当初交房时的样品没拆下来,上边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防尘膜。
林水程把东西都整理了一遍,随后躺在沙发上,搜索星大附近的租房房源。
星城的房价都不低,星大附近更是寸土寸金。本来他可以住研究生宿舍,但是研究生宿舍里一般都会分配两到三个室友。
林水程不喜欢和别人住在一起,本科四年,他的作息和室友的作息从来都没有合上过,也从未合群过。他早出晚归泡图书馆和实验室,其他人打游戏谈恋爱聚餐做活动,彼此都没什么共同话题,矛盾摩擦也难免。
他找了一会儿,看见有个星大教授出售早年的校区职工分配房,里边基础设施齐全,价格很好,就是位置不太好——是一楼,也是老职工区,大部分都已经租了出去。这样的地方不可避免会有些嘈杂,潮湿、采光通风差,这些不利条件也都是非常诚实地写出来的,房主显然不太会拍照片,虽然足足上传了四五十张照片,精确详细到边角细节,但是看起来灰扑扑的一片陈旧之感,看起来像难民营,故而一直无人问津。
林水程看了一会儿后,联系了预约看房,就在今天下午。
电话打过去后,立刻有人接了:“看房吗?你是本校学生吗?”
“是本校,研一的学生。”林水程说。
“哦哦,那你有空直接来我上课的地方拿钥匙吧,我下午在一号教学楼303有课,你直接进来就成,看好了有问题随时问我,钥匙你放在门口花盆底下都可以,我那个地方老破小,不过还蛮安全的,门口有线路ai监控异常情况,随时报警的。”
对方留了院系和姓名,林水程看过后稍稍愣了一下。
出租房的老教授正好是他之前负责审稿的第三篇文章作者,姓杜,名叫杜清吴,是一位已经接近六十岁的老先生,化学院的正教授。他和他的学生的研究方向是代谢组学和蛋白质组学,对接医学院,由于涉及到分析化学和质谱分析,那篇论文被sinemora分配给林水程审稿,其中的思路、实验佐证、创新链条都无懈可击,许多地方,林水程甚至要查一天的资料才能看懂,那篇也真正让林水程对审稿这份工作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
某种意义上,这位教授也是他的老师。
林水程下午去了教学楼,途径量子实验室时,看见实验大楼里仍然是关闭封锁状态。
他在大门前驻足了片刻,随后去教学楼找杜清吴。
杜清吴是学员中常见的、较为老派清隽的那一类风骨学者,带出的成果无数,桃李满天下,混了这么多年,基本也不需要像许多青年或中年教授那样拼命拉投资和项目,基本不带本科和硕士生,只带博士生,整个人透着气定神闲的和蔼与洒脱。
林水程在下课时间过去拿了钥匙,跟杜清吴打了个照面,随后就去看房了。
这边的教职工房离三食堂很近,往后走几条校园街就是数化物三院,往东是美院和游泳馆。林水程看了一下,房间内采光确实不太好,主要是院后阳台的地方被学校的林荫道遮挡了起来。其他地方虽然破旧,但是的确如他所料,比照片上的情况要好很多。水电都没有问题,空调接线略有老化,林水程看了一眼,是他自己可以修好的。
他看了一会儿后,关门退出,替杜清吴反锁好。
他没有把钥匙放在花盆底下,而是再去教学楼,亲手把钥匙还了回去,并且明确表示他想租用这个房子,连带着把租房平台上的初期合同也打印了下来,直接表示说想租用一年半。
杜清吴显然也是个喜欢简化办事的,看他是本校生,连押金也没收,直接就让他带着钥匙走了,说是可以随时入住:“一年半后你要是想续租,直接跟我说一声就行,如果资金紧张也不用急着每个月交房租。”
林水程说:“谢谢老师。”
一年半,硕士提前毕业必须修满的学年时间。
量子分析不难做,更不难毕业,从前他没有打算提前毕业,是因为留在这里还有别的事要做。
林水程从书包里拿出一串钥匙——他找徐梦梦借的量子实验室的钥匙,他拿去3d复刻了一把。
现在全联盟范围内的量子计算机都没办法用了,这把钥匙也没了用武之地。
他把它丢进了垃圾桶。
晚上傅落银发消息说有任务要忙,要他别等他回家,林水程看了一眼消息后,没有回复,而是又去了一趟林等的医院。
林等的状况一如平常。
护士过来纪录数据,林水程等了一会儿后,叫住她:“您好,请问主治医师燕紫医生在吗?”
护士说:“啊……燕医生今天好像门诊坐班,我帮您看看……”
护士话音刚落,林水程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干净的声音:“诶,嫂子你过来了?”
苏瑜穿着一身白大褂,手里揣个小本子过来了。
林水程见到他在这里,也有点讶异。
苏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妈喊我过来实习的,我以前修了个双学位是医学院的,刚好也是脑神经系,最近刚好也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我妈就把我揪过来了,现在只是查房看看数据跟着学习一下。嫂子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林水程说:“我想问问转院的事,等等现在的情况适合再次转院吗?”
苏瑜愣了:“等等在这里不好吗?嫂子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转院?”
林水程说:“离我住的地方还是有点远。我想把等等转到星大附属医院那里去,也方便过来照顾看望他。”
“啊……星大附院啊,那里条件挺好的,也确实近。”苏瑜理解了,他挠了挠头,“不过暂时可能没办法快速转院啊,因为目前每天给等等做靶向神经刺激治疗的机器只有我们这边才有,疗程要持续下去,中途断了很可惜。”
林水程说:“等等他……”
苏瑜意会他想问什么事情,告诉他:“等等的状况我以前问过我妈,她的意思大概是,目前是不一定能保证有用,但是也不会恶化到哪里去,因为等等还年轻,当初车祸也没有造成其他重要部位的大损伤,细胞活性和脑神经活动条件都比一般病人要好,试试不一定能有效果,但是不试就一定没有效果了。转到其他医院,也只能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等于说是拖时间。”
林水程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谢谢你。”
林等的治疗费用是每年两百万联盟币,这笔钱,林水程以前是靠着林望留下来的微薄遗产和抚恤金、贷款度过的,后来大二过后跟项目组,自己也接一接私活,比如化工方向的,给服装面料、企业采购原料的负责人做顾问,药物中间体合成、帮测序公司分析数据之类的也来钱快。
那时候一天二十四小时,他的作息时间总是反复颠倒,有空的时候抓紧睡觉,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赚钱。
偶尔林水程会觉得,人生是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所限定好的。
上天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安了一堵又一堵透明的墙,他站在墙的另一边,远远望着另一个世界。起初那道墙分隔了他们那个南方小镇里破败的家,和一个从小就聪明的孩子该有的光明前途,因为没有人脉和方向,林水程不被允许跳级;林望的升迁一次又一次落空;去旧欧洲分部访问学习的调研考试,他比第二名高出足足五十分,最终却因为承担不了往返费用而放弃。后来那堵墙挡阴阳之间,他在墙的这一边,去看另一边的——殡仪馆刺眼的灯光,墓园门口的大雨和黑色汽车,还有日日夜夜出现在他梦里的、他实际上并未见过的码头。
像是他只该如此,只配如此。
但他又是这样清楚地知道,他脑海里有另一个身影,是在寒夜空星下和父亲在雪中踽踽而行的小男孩。
他从那一天长大,他在那一天拆穿了大人们的谎言,他从那一天起,想要反抗。
他一次又一次撞向那透明的墙,头破血流,如果他停下脚步,那墙依然完好如初,一丝带血的裂隙都不会留下。
林水程算了算自己的钱。
大四的时候,林水程还清了银行贷款,给林等存下了六百多万的治疗资金,自己还剩了一些小钱。他和傅落银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他按照傅落银买的那个地段小区的租金价格这算了一下,他过来住了两个月,加起来四万八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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