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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问了几句弟弟的功课,平珒对答如流,又摸了摸弟弟的筋骨,不再干瘦如柴,祝镕放心了。
  “这几日我都吃饭,能吃大半碗。”平珒欢喜地对哥哥说,“她们不再给我吃药了,怕我摔碗,她们强行灌我,我就大喊大叫,谁也别消停。”
  祝镕很欣慰,但见弟弟面前还有没写完的字,便命他继续,提点他不要急于求成,之后便与扶意出门来,廊上廊下的丫鬟婆子们都看着,二人礼貌又客气。
  “表妹辛苦,行猎那日,且自在玩一天,我会和开疆负责关防守卫。”祝镕道,“在祖母身边,大可放心。”
  扶意欠身谢过,目送祝镕离去,她转回身时,见柱子后几个婆子窃窃私语,偷偷地看她。
  “几位妈妈,请过来一下。”扶意大方地召唤她们。
  妇人们上前来,扶意便道:“今日小公子下学要晚些,请到各处告知小姐们迟一些再来,雨天路滑,且小心。”
  她们也不敢推辞,分派了各人的去处,三三两两分头行动。
  有半路上遇见东苑的周妈妈,客气几句分开后,周妈妈却听见她们互相抱怨:“还真把自己当小姐当先生,不过是个乡下丫头,竟敢挑唆小公子与大夫人不合,得罪了大夫人,我看她还怎么在这家待下去。”
  另一个则说:“每日在清秋阁外守着,哪儿也去不得,懒也偷不成,我都好些日子没打牌了。”
  她们渐渐走远,周妈妈也赶紧离开,去了趟库房领了些金箔红纸回来,二夫人和少夫人正在准备礼物,姜氏扫了一眼说:“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非要你去了才拿出来,若是连你的面子也不给,看我不把他们打烂了。”
  周妈妈这会儿回来,都是第二拨了,前一拨人去领二夫人要的东西,库房的人压着不给,一会儿说没了,一会儿说备着上头用,就是不给。
  少夫人劝道:“领来了就好,咱们也没领东西的对牌,难免有人冒充主子去讨东西,多了少了,大伯母问责库房的人要照数赔,他们也不乐意吃官司。”
  二夫人叹气,看着儿媳妇叹道:“你这孩子,但凡厉害些,能替我去争口气,我也不至于如此。偏我自己弱,娶的儿媳妇也弱,将来这一家一当到了你手里,你管得住吗?能帮平珞撑起这份家业吗?”
  少夫人应道:“媳妇有很多不足,还望母亲多多教我。但相公将来若当家,为了不叫他丢脸,我怎么也会好好去做,到那时候,心里自然有底气了。”
  姜氏打量儿媳妇,笑道:“你这孩子,这几日瞧着气色越发好,叫人喜欢。难为你们小两口恩爱,又给我生一双孙儿,你是有福气的孩子,我没挑错人。”
  少夫人赧然低下头,小心翼翼剪裁红纸,只见梅姨娘进来,向二夫人行礼后递过眼色,她们就到里屋去说话了。
  周妈妈来帮少夫人搭把手,轻声道:“梅姨娘为人虽不坏,可总帮着二夫人做些不可靠的事,不如您偶尔提醒大公子几句,别人说的话不顶用,大儿子说的话,二夫人还听些。”
  少夫人朝里屋看了眼,谨慎地说:“母亲和梅姨娘和睦,也是难得,大伯父房里,两位姨娘就十分可怜,相公他也不好多嘴。”
  周妈妈道:“我方才回来路上,听几个女人在埋怨言姑娘的不是,说她得罪了大夫人。这事儿还要绕到小公子身上,只怕和两位姨娘又脱不了干系,大房真是不消停。”
  少夫人听得忧心忡忡:“扶意哪有那样的胆子,她们也太刻薄。”
  此刻里屋窗下,梅姨娘正在告诉二夫人这些话,说平珒把兴华堂闹得天翻地覆,大夫人却不闻不问,这些日子也不喂药不关着了,好些人都说,小公子的筋骨长起来,有了祝家儿孙的模样。
  “小公子好了,柳氏必然不会再纠缠。”梅姨娘说,“我看这步棋,夫人您还是放下吧。”
  二夫人愤愤道:“我要几张红纸金箔,都看人脸色,她们咽的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大房向来滴水不漏,这阵子却连连不太平,我不趁机踩一脚,岂不是白委屈我这么多年。”
  梅姨娘说:“三夫人那边,这两个月安胎要紧,倒是少了几分热闹。”
  二夫人冷笑:“她还是惜命要紧,这个年纪要生,可没那么容易。”
  梅姨娘又道:“另有一件事,端午节上,人人最惦记的是四皇子妃和孩子,这一阵风过去了,另有一件事,正在京城里传说。”
  二夫人蹙眉问:“什么事?”
  梅姨娘说:“人人都在问,胜亲王府的世子妃,我们家的大小姐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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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行踪暴露
  二夫人试图从梅姨娘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说道:“不是在庄头养病?难道真如老三家说的,韵儿她们在园子里撞见过鬼?”
  梅姨娘点头:“大小姐应是早就在这家里,我打听到清明节时,曾有女人大半夜闯入清秋阁,疯疯癫癫嘴里喊着娘,说她要回家。”
  二夫人满脸惊愕:“涵之疯了?”
  梅姨娘应道:“其实大家早就怀疑了不是,这么多年不见人不露脸,如今纪州王府上门要人来了,他们也交不出来,大小姐要不是死了,那就是再也见不得人。”
  二夫人着急地说:“快把韵之找来,我要问问这孩子,她怎么瞒着我呢。”
  梅姨娘说:“我们姑娘怎么会听大夫人的话,必定是老太太那边授意,她才给瞒住了,您问了也没用,还招老太太嫌。”
  二夫人恨恨道:“这孩子就是不向着我,她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什么都听老太太的,眼里没有我这个娘。”
  梅姨娘可不愿挑唆人家母女,劝道:“韵之也有她的难处,难道她愿意撞见大小姐不成,您别怪孩子。”
  二夫人冷静了几分,粘了零星金箔的指尖,在桌上轻叩,忽然一记重响,她对梅姨娘说:“行猎那日,等我们都出门去,你把你娘家嫂子接来,带上孩子,你们往园子里逛去,四处瞧瞧有没有可疑的地方,但仔细别打草惊蛇。”
  “是。”梅姨娘应道,“不过妾身以为,不必等亲眼找到大小姐的下落,就能先把话传出去,如此一来,大夫人保不齐要将大小姐搬走,有了动静就更惹眼更好找。”
  二夫人这会儿倒是不急了,说道:“这件事,等我问过贵妃娘娘,请娘娘示下。”
  且说这一日傍晚,祝镕换岗后,便直奔光禄寺衙门来,为了筹备皇帝行猎时的宴席,这里少不得忙碌几天。
  光禄寺掌天家祭祀、朝会、宴乡酒醴膳羞之事,一年四季不得停歇。
  虽琐碎平凡些,平日里好处不少,还不涉及军国大事,但终究没有大前程,从三品的光禄寺卿,已是顶天了。
  祝家二公子,从六品的光禄寺丞,还是二老爷祝承业费了好些力气给他提拔上来,之前只领了个主簿之职,每日清心寡欲,看着很没出息。
  但祝平瑞正是当主簿那会儿,有机会离开京城去谋采买一事,才遇上了柔音。
  祝镕来找兄长,是商量要紧事,二公子便也不绕弯子,笑问:“你告诉祖母了?”
  “还是想二哥亲口去说。”祝镕道,“来龙去脉,一次都对老太太说清楚,我这儿总有交代不详的。”
  平瑞笑道:“也不是我不想去说,就觉得说了又如何,柔音她并不愿意嫁给我,怕耽误我的前程事业。我不过是给她置了一处落脚的地方,时常去看看她,给她些补养。”
  祝镕问:“可一旦被人发现,外人不会相信你们没有夫妻之实,柔音姑娘分明什么都没得到,什么也没做错,却要背负骂名,往后和二婶婶也难以相处。”
  平瑞睁大眼睛说:“你想什么呢,我能把柔音往这家里带,就不怕哪天我回家,她连骨头都不剩下?”
  “二哥……”祝镕也是无奈。
  “你也是。”平瑞严肃地说,“言姑娘的出身,配不上大伯对你的期许,就算勉强成全你,大伯从心里不喜欢,往后言姑娘夹在你们父子之间也难做人。”
  祝镕笑道:“二哥和老太太说了一样的话。”
  平瑞问:“你告诉祖母了?”
  祝镕颔首:“奶奶很高兴,我就没敢再说你的事,可拖下去不是法子,韵之还上蹿下跳的,等我告诉她调查结果。”
  “这小丫头。”平瑞说,“我还怕她将来欺负柔音。”
  祝镕笑道:“她虽淘气,可不是别人家千金小姐那样鼻眼朝天的人,没有嫌贫爱富的毛病,在她眼里天底下人都是一样的,只要二哥喜欢,她就喜欢。”
  “都是你宠坏的。”平瑞说,“大哥跟我念叨过,我们倒是有心疼一疼那小丫头,可是见你那么宠,我们只能唱黑脸,不然她要去捅破天了。”
  祝镕笑道:“既然二哥心里疼她,我也实话实说,韵之是怕你的事儿牵连了她,她知道自己不好,可她没法子。”
  平瑞并不怪妹妹自私,原本就是必须要解决的事,只苦笑道:“可不是吗,等爹娘气疯了,韵之就更没希望,只能老实等着被送去宫里做四皇子的侧妃。”
  祝镕道:“为了柔音姑娘,也为了韵之,请二哥费心处理好这件事。”
  平瑞无奈地一叹:“我不是你,也不是大哥和平理,从不被爹娘寄予厚望,我自然不怨不恨也无心去争,可即便如此,也不得自由,真真没意思。”
  祝镕道:“长辈们寄予希望,那也是他们的事,我们的前程将来,还是在自己手里,又何必在乎他们如何期待。”
  祝平瑞笑道:“你且坐坐,等我散了手头的事,和你回家见祖母。”
  见二哥去忙,祝镕便安心等待,可不等兄长忙完出来,却见家里一贯跟着二公子的小厮从门外进来。
  乍见三公子在此,那小子好生紧张尴尬,点头哈腰之后,就径直去找自家公子。
  不多时,祝平瑞匆匆跑出来,对弟弟道:“柔音走了。”
  兄弟二人策马奔出城外,刚好被祝承业的下属经过看见,回到吏部向祝承业禀告,他不明白小儿子怎么和老三混在一起,便立刻命人去查探。
  一时也查不出什么来,夜里回到家中,果然不见次子,问起二夫人:“瑞儿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二夫人同样没在意,反问道:“他不是好好的,怎么了?”
  祝承业恼道:“今日有人见他和祝镕在街上策马狂奔,一路往城外去,他们几时走得这么近了?”
  二夫人不以为然:“这家里孩子彼此亲厚,也不是一天两天,你怎么现在才觉得奇怪?”
  祝承业将茶碗拍在桌上:“我这里正担心,你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儿子成日里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地在想什么?”
  二夫人心里有气,可比不得大夫人那般能在丈夫面前强势霸道,她不敢顶嘴争吵,只背过身去,挤出几滴眼泪:“你在外面受了气,别总回来寻我的不是,难道我还有对不住你的吗?”
  祝承业觉得自己简直对牛弹琴,再不管妻子,朗声将平日里跟着次子的婆子丫环和小厮们通通叫来,可他们都不知道二公子在外置办家宅的事,只说二公子每日早出晚归,在家的时辰越来越短,几乎就是睡个觉。
  但也有人察觉到细枝末节的异样,回禀老爷说:“公子书房里的书,少了好些,起初一两本,还当是放在了别处,后来以为是借出去,但近来少得越来越多,也不知道都去哪儿了。”
  祝承业闻言起身,径直闯入次子的院落,在他的书房里翻了一遍,果然已经不像读书人的屋子,笔墨是干涸的,堆放的书整整齐齐,更是空了一大半的书架,这屋子里再没有半点书卷气。
  “他把东西搬去了哪里?”祝承业浸淫官场多年,心里还能没点算计,一眼就看出小儿子必定另有了住处。
  可这一家子仆人,却是无一人知道,又怕二老爷发威动怒,都纷纷推诿扯皮。
  最后落到了每天跟在二公子身边的那个小厮身上,巧的是他这会儿也不在家,必定是和二公子在一起。
  祝承业心里很不安,冷冰冰地吩咐:“去大门外守着,平瑞一到家,哪儿也不许去,立刻带来见我。”
  这个时辰,赶在城门收起吊桥前,祝镕兄弟终于带着要远走他乡的柔音回来了,一路送到城西的私宅里,祝平瑞命弟弟先回家,他今天哪儿也不去,要守着柔音。
  祝镕劝不得,便先返回家中,但一进门就察觉到异样,争鸣在中门里等他,见了公子就说:“东苑不知怎么了,二老爷要拿二公子问话,您进来时瞧见没,好几个人守着呢。”
  祝镕眉心大蹙,丢下争鸣,辗转从别处,又离家而去,直奔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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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父子对峙
  清秋阁里,扶意独自在书房,静心准备明日平珒的功课。年幼的弟弟学得格外认真,哪怕眼下仅仅只是启蒙开智,念一些极其简单的诗书,她也不能随便糊弄。
  屋里屋外静谧无声,于是院门前的动静很容易就传进来,但听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扶意放下笔,知道是韵之来了。
  “你这个书呆子。”韵之进门就没好气,“我都要急死了,你还那么淡定。”
  扶意笑问:“出什么事了。”
  韵之坐到她对面,又急又无奈:“还不是我二哥的事,我刚听说三哥哥回来,我就跑出来找他啊,可是他一转身就不见了,不知跑去哪里了。”
  扶意提笔继续写字:“家里那么大,许是在哪里,你一时找不到,还能去哪里?”
  韵之恼道:“他躲我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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