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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节

  “不值得。”温祁面对温让略带威胁似的眼神,一点也没有退避,“二叔做什么都是当然的,温家地盘里,不会有人管你。但这丫鬟死状有异,确是得问一问,否则别人当我温家堡是虎狼之地,规矩全无。”
  温让拳头紧捏,“你这是不信我?”
  “侄儿岂敢,”温祁表情冷漠,“一笔写不出两个温字,二叔自是好的。可二叔不会武功,我担心二叔被恶人蛊惑。江湖中人,手段多多,各种毒,蛊,迷药……”
  “好好好,都随你!反正你是堡主,这温家都是你说了算,我这个二叔就算长着辈份,也是个不被尊敬的!”温让吼完,甩袖子就冲出了房间。
  叔侄争执,引的在场江湖人无不唏嘘。
  卓修远上前两步,劝着温祁,“都是一家人,话说开就好,何必这么闹?我与你父是至交,你父胸襟豁达志向高远,想来也不想见到家里这样。”
  温祁朝他拱了拱手,非常给面子,“卓叔说的是,是我冲动了。”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男人没脾气,还叫男人么?”卓修远拍着温祁的肩,目光慈爱,“你这样很好,你父亲一定为你骄傲。”
  温祁目光闪动,似是想起了去世的父亲,长长叹息。
  在场江湖中人,有称卓修远仁者心慈的,有赞温祁德能兼备的,一时气氛很是融融。
  唯有车昊炎言语嘲讽,“虚伪。”
  卢栎只分了一些心神听他们说话,大半的心思还在观察现场。
  这个房间很小,若非人群视线阻挡,当一目了然。
  一切与他之前观察结果一样,门是对的,窗是对的,床是对的……鞋子——
  鞋子有些不对。
  卢栎默默移动脚步,走到床前。死者的鞋子整齐的放在脚踏上,是双便于行走的,花样精致的软底鞋。
  温家堡非常富有,家里的丫鬟,尤其主子面前得用的丫鬟常得赏赐,身家并不低,卢栎见过不少丫鬟穿金戴银,跟富家大小姐差不多。
  就像这双鞋子,鞋头上就坠了莲子米大的珍珠。珍珠非正圆,成色也不算特别好,可透着淡淡的粉,订在鞋头很好看,可以想象主人莲步轻移时,是怎样的吸人眼球。
  这个不对,就在鞋头的珍珠上。
  珍珠上隐隐缠了些黛青色细线。这个颜色很特殊,并不常见,卢栎到庄子后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阮英。他从水里捞出来时,身上穿的里衣就是这个颜色。
  这个姑娘……与阮英有过接触?那她与阮英落水有没有关系?
  两件事离的也太近了些……
  刚才一幕,卢栎明显感觉到,温祁与温让不合。那么温让为什么说谎,认下杀死女子之事?温祁是向着阮英的,若这丫鬟之死与阮英有关,他才应该要帮着隐瞒真相才对……
  卢栎有些想不透。
  意识回归时,他听到卓修远正在给温祁荐人,“姓白,叫白时,是上京城很厉害的仵作。”
  第223章 暗涌
  近几日温家堡里发生的事,真是一言难尽。
  温家堡换了能力卓绝的新堡主,朝气蓬勃蒸蒸日上,正是需要好兆头的时候,此次英雄大会,目的本就是华丽亮相,正式展示自身强大,任何阻碍都必须被消灭。
  西山庄子占地极大,布置的富丽堂皇,颇有巧思,提前被请来的江湖人都觉得开了眼界,直赞新堡主年轻有为。一切正朝好的方向发展,谁知突然有人落水!
  什么吉祥话都弥补不了死人的晦气……大家本以为温祁会发脾气,谁知他不声不响请来个奇人,能救死人还阳,热热闹闹一场,不但把这篇揭过去了,还因为此事太过离奇神秘,让温祁声望更甚。
  这时候波澜又起,庄子上死了个丫鬟。
  死个下人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她死的时间太巧了。庄子里接连出事,晦不晦气?而且这个人可没有还阳!
  众目睽睽之下,温让站出自首,温家堡主子隐有不和又曝了出来。
  谁家没点乱七八糟的事?不过狎玩个下人,还是家里最没出息的长辈,算得什么?温祁只要稍做舆论引导,就不会有问题。可温让实在太蠢,他那自认凶手的方法,但凡长眼睛的,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在包庇凶手。或者,他胳膊肘往外拐,想要和外人一伙,故意搞事对付温祁。
  这就很严重了。
  谁也不能保证家里亲人全部人中龙凤,能力卓绝,出现资质平庸,没什么能力的很正常。大家一般的做法是:供你吃穿,由你任性,让你衣食无忧终老。当然这样有个前提,你不能背叛家族。哪怕纨绔,性子混,到处惹事都没关系,你不能狼子野心,与外人为伍。
  江湖人讲正义重义气,别管私底下怎么样,人前必须坦荡正气,这样情况下,温祁几乎不得不逼着查明丫鬟死因,找出凶手。
  若温让有什么苦衷,不得已包庇凶手,可以原谅;若温让只是想趁机与温祁吵架,也不是什么大事,叔侄坐下好好聊聊,解开心结便是;若温让与外人合谋,与家中做对,就得家法处置了……
  这件事处理好了,温祁不但能将自己的处事理念坦于人前,还能为死去的丫鬟,这样一个奴籍的小人物报仇……实在是光明磊落,侠之大者!
  所以,查明丫鬟之死势在必行!
  可是今夜帮温祁验尸的少年,正是那日救死人还阳的卢先生。少年好看又有气质,本事也足够强,到底还是年轻,做事不懂委婉。
  死个奴籍丫鬟,丁点大的事,一堆外人在旁边看着,温让都站出来说自己是凶手了,你就认了么!实在忍不住,等人群散了再单独与温祁说也是一样,这少年非要硬气着,揭穿温让谎言,把一切坦白在大家面前,导致局面如此难看……
  温祁一定觉得很憋屈。
  当然,他们是武者,尊敬一切有本事的人,并非瞧不上卢栎,只是觉得这个少年多磨练几年会更好。
  所以目前来说,温祁应该很犹豫,这桩人命案,接下来要怎么查?接着用卢栎?不怕他抖出更多事么?
  以上,是所有房间里脑子转的快的江湖人想法。
  ……
  卓修远就是这个时候提起白时的。
  他与温祁缓言轻谈,声音里满满都是长辈对小辈的关怀与期望。他们聊起已经去世的温家老堡主,卓修远还传授了很多治家心得,温祁直言受益匪浅。
  就在这个时候,卓修远提起了仵作之事,“贤侄是想破这个案子?”
  温祁目光幽暗,“是。”
  卓修远叹了口气,眉眼里很有些担忧,“咱们不方便与官家打交道,不能请堂官断案,可破案哪那么容易……”他指着卢栎,“这位小友确有本事,老夫并非不信任他,只是事关重大,多个人一块商量,才不会造成冤案,误了贤侄的事。”
  “卓叔说的是……”温祁眼睛眯起,似在思考,“可惜我没有认识的人。”
  “若贤侄不介意,我倒是认识个不错的……”
  “怎么会?卓叔愿意相帮,是温家堡之幸。”
  “你灵台清明,目光远大,很好。”卓修远捋着胡子,满脸安慰,“不过你放心,我既然开口,能请来的便不是泛泛之辈。”
  “他姓白,叫白时。”
  “是大理寺最厉害的仵作,余智的弟子。”
  他这话一出,有个常在上京地头混的立刻反应过来,“可是那个在官府供职,年纪最小的仵作?”
  卓修远一脸惊讶,“这位兄台也认识白时?”
  “见过,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不过这白时名声很强啊!”
  温祁似是有些好奇,“卓叔,这白时……有什么厉害之处?”
  “厉害之处不少,”卓修远笑了,“年轻人,谦虚好学,人品不错,也有冲劲,技术也很好。眼下这个案子,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肯定不是问题么!”那个知道白时名头的人又喊,“他可是破过一桩连死二十余人的连环命案呢!大理寺少卿立时引为知己,对其赞不绝口!”
  这人好像知道很多,很有诉说欲望。他将白时相貌细细描述了一番,大眼睛,小嘴,五官精致,长的非常漂亮,称得上是有匪君子,温润如玉……
  这白时不但长的好,还非常体贴他人,喜欢助人为乐,尊老又爱幼。如此上佳德行,偏偏又十分低调,不喜欢听人夸奖吹捧。他还是个极好的倾听者,只要与他聊过天,就会迷上那种感觉,任何时候,他都能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白时技术非常好,是余智门下第一人,小小年纪就被官府破格录用,在任期间帮助官府破案无数,甚至得到皇帝嘉奖……
  他还有勇气有担当,敢不畏世人冷眼蔑视,坦承自己喜欢平王!
  男人之间的爱恋是禁忌的,世间不容的,可他敢站出来,说自己喜欢男人,并对对意中人表白,小小年纪,竟是个热血汉子!
  ……
  这样一个仵作,长的好,会来事,有实力,有骨气,还痴情!怎么会不被人欣赏!
  说话的人口沫横飞,像打了鸡血似的异常亢奋,好像温祁若不答应这人来,就是有眼无珠!
  卓修远站在一旁,捋着胡须,淡笑不语,听完这人讲述,不由抚掌感叹,“我都不知道这么多,看来还是小看了我那位小友啊……”
  卢栎在听到卓修远提起白时名字时,就觉得有些耳熟,但想不起是谁。直到这个江湖人激动的说这人喜欢平王,他才有印象。
  升龙会时,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那个丢给他丐帮牌子的顾老头说白时是个很厉害的仵作;后来遇到余智,他的徒弟一直把白哥哥挂在嘴边,崇拜又佩服……
  卢栎以前对这个名字的印象,只是同行,还是个技术不错的同行,若有机会,或可探讨一番。
  没想到,白时喜欢平王,而平王……是赵杼。
  眼睛莫名一酸,双手意识握拳,指甲深深嵌到掌心。
  他冲动之下放弃的,正是别人付出努力想得到的……别人长的好,技术好,勇敢又亲切,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赵杼……也会喜欢的吧。
  ……
  胡薇薇在听那个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一脸猥琐相的江湖人说白时时,就想跳出去揍人了。说白时长的好,温柔善良又勇敢,你丫是看上人家了吧!酸人家喜欢平王不喜欢你吧!
  可你喜欢就喜欢,谁也管不首,可你不能捧他踩别人啊!
  卢栎不好看?技术不好?性格不好?
  刚刚卢栎走过来时,是谁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那个什么白时,不过破了个死二十多人的连环案,可知道她家主子最擅长就是破连环案!自己没见识别瞎说!那个什么白时那么厉害,会救死么?会让死人还阳么?
  还低调,名声吹的这么大,低调个屁啊!
  还勇敢热血,敢于表白,啊呸!别人喜欢你,你勇敢表白是佳话,别人不喜欢你,你打着别人名头搞桃色事件叫性骚扰!
  赵杼那流氓喜欢她家主子好吧!!
  别乱说话啊啊啊啊啊!!
  胡薇薇快疯了,憋的脸色通红,偏偏不能打抱不平,因为她现在扮演是柔软贴心的小丫鬟!
  而且……卢栎状态好像不对。
  她不能跟着别人的陷阱刺激他,得换个方式。
  胡薇薇给卢栎披上大氅,“主子,咱们回吧?”
  她委屈的看了四下一眼,再次泫然欲泣,“反正这里也没人信主子……让死人还阳都算不上本事,勇敢追男人才算……”很有些怨忿。可她长的漂亮,眉眼灵秀,声音娇软,这样小家子气似的回应手法一点也不让人讨厌。
  那个打鸡血的汉子僵了下,挠着头,“我没说不信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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