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下意识做了这样的举动，池染染同样怔住了, 立马道歉：“对不起, 刚才我走神了。”
说完，低着头匆匆略过喻裴身旁，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一起待了这么久, 小姑娘心思一向很好猜。可这次他回想了他们前几天相处的情景, 却没有任何头绪。不是生病，难道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喻裴百思不得其解, 小姑娘不说, 他也只能自己细细观察。然后他发现了个令他更费解的事实：小姑娘对别人的态度都没变，唯独对他，像是有意识地疏远了不少。
他反省了自己的行为举止，也没发现有不妥当之处。因着临近过年, 好说歹说吴娟才愿意跟着他们到城里。而回到了家，更是忙着置办年货，喻裴一直都没机会与池染染好好聊聊。
大年三十那天，喻裴一家连带着池染染与吴娟回了喻家的老宅。
喻家三世同堂，老爷子六七十岁，老伴十几年前逝世了，育有三个儿子。老大喻锦心，老二喻锦年，老三喻锦泽。
老爷子喜清净，不爱热闹。平日里三个儿子那儿都不住，就愿意自己一个人守在喻家老宅。没事就钓一钓鱼，还把家里好大一片花园翻新成了菜地，折腾着种点菜。
大过年的，喻家的子孙都聚拢老宅，空荡荡的屋子总算是热闹起来。方茹最是心细，怕池染染与吴娟在这么多人面前感到不自在，本打算全程陪着，也顺带将喻家这一大家子人介绍给她俩认识。
不过事实证明，她显然想多了。吴娟长年生活在乡下，种菜的本事自然不在话下。跟喻老爷子稍微聊了两句，两老人家就高高兴兴奔着菜园子而去，互相交流种菜经验，相谈甚欢。
而池染染那边就更是热闹了。喻家的孙辈都是男娃子，老大家两个、老三家两个，加上喻裴就是五个。皮小子多了惹人厌的很，喻家真是做梦都想生个软乎乎的闺女。
早就知道喻锦年家来了个小姑娘，但听说怕生，一直也没见着面。今天倒是见着了，果真是他们想象中那种娇软的闺女呀。
小姑娘一来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两个妯娌先是塞了好大一个红包到小姑娘的上衣口袋里，而后笑眯眯地拉着小姑娘的手聊长聊短，将方茹挤到沙发的边角怀疑人生。
喻家的孙辈中年纪小的在上初中，也都爱粘着池染染，到哪玩都带着她一块儿。燃烟花、放爆竹，甚至是上树采果子，一个二个都争先恐后表现自己，唯恐落了人后。
透过玻璃窗看一群小子带着个小姑娘爬树摸枣，喻裴心情复杂。站一旁的堂哥看到这画面倒是笑了，感叹道：“年轻真好啊，活力四射。咱们年纪都大了，与这些小孩子有代沟喽。”
沉默片刻，喻裴十分自然地伸出了手，面无表情将懵逼的堂哥望着。
“干嘛？讨打？”堂哥斜着眼睛揶揄道。
“红包。”毫无感情地吐出这两个字，喻裴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堂哥瞠目结舌，无语道：“你都多大了，还跟你哥要红包？要脸不？”
“我还是小孩子呢，要红包有什么不对？”
被喻裴理直气壮的言语噎到，堂哥眼角止不住的抽抽。他这堂弟一点都不可爱，小气又记仇。他刚才不就是说了一句他们年纪大了么，转头就记上仇了。
这股子幼稚劲儿倒是与小孩子没什么差别。
讨到了红包，喻裴顺手放到包里，继续盯着窗外出神。小姑娘咯咯笑的很开心，跟刚认识的人也能玩到一起，与以往怕生的模样全然不同了。他欣慰的同时也感到一丢丢心酸，总有种孩子长大了，不需要他了的惆怅。
在老宅待到了大年初三，接上喻老爷子一起回了城里的别墅区。好不容易清闲点，喻裴想着是时候找池染染谈谈了。刚把想偷偷溜出门的小姑娘拎回来，孟域几个撒丫子似的冲进了门，大着嗓门嚷嚷：“小矮子，我们来找你玩了。”
心头一哽的喻裴：“……”
就这样拖着，直到把心心念念忙着种地的吴娟又送回了乡下，拖到寒假结束，他依旧没能与池染染来一场交谈。要么池染染避着，要么就是他有事要处理。
新学期开始的第一天，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不过餐桌上多了一个吃早饭的喻老爷子。
喻老爷子犟了这么些年，终于愿意到他几个儿子的住处落落脚了。还能顺便跟住得近的几个老头子约着打打太极，下下象棋什么的。
高中开学较大学早一些，所以池染染上学的时候，喻裴还没有上班。不过喻裴一向是个自律的人，起床时间与工作日也没什么不同。吃过早餐照例拿起了外套，准备送池染染去学校。
纠结了一下，池染染坐上了车的副驾驶座，一路上无言。到了三中，池染染刚打算开门出去，却被喻裴叫住了。
“我是不是无意中说错了什么，所以你一直避着我？”想了很久，喻裴终于有机会问出口。换了旁人不搭理他，以喻裴清冷的性子根本不会在意，更不会往人跟前凑。
但那个人是池染染，是他护在手心里的小姑娘，也是他真心疼爱的。与旁人终归还是不同的。
听到问话，池染染搭上车门的手猛地收紧，没事般轻松笑道：“没有的事，哥哥想多了。”
但在喻裴仿若能洞察人心的一双眼睛直视下，池染染沉默着低下了头。挣扎了许久，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回视着喻裴，终于认真道：“我，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喻裴。”
话一说出口，池染染感觉一身都轻松了。自从发现喜欢上了喻裴，她每天心里都堵得慌。每次看到喻裴，心里是欢喜的，可是理智却让她怯了步。成天挂念着这事，心头沉甸甸的，连觉都睡不好了。
她克制着自己离喻裴远一些，想着时间一长这种感情就淡了，毕竟谁年少青春的时候没有喜欢过几个优秀的人呢？
可是喻裴敏锐得很，总想弄清楚原因，逮着机会就想问她。现在正好，将一切说出了口，她也不用藏着掖着偷偷难受了。
以为是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惹得小姑娘不高兴，却万万没想到听到了这番话。饶是再冷静自持，喻裴此刻也控制不住眼里快要溢出来的惊讶。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该说些什么。
跟他表白过的人不计其数，统统都被他不留一点余地的拒绝了。这还是头一回感到不知所措，不知要以何种表情来面对跟前的小姑娘。
他待她好，站在长辈对晚辈的位置，从未想过逾距。作为兄长，对妹妹有怜惜、有关怀，却独独没有爱。可现在，他养的崽子不知何时对他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感，喻裴惊讶过后，思绪相当复杂。
而池染染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将憋了一个月的话都尽数倾吐出来：“你对我这么好，学习上、生活中都是无微不至。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就与别人不一样了。”
“我晓得自己年纪小，并没有指望真的能得到你的回应。本想着兴许过段时间就好了，可现在还是没能忍住。”池染染越说越小声，因喻裴始终面无表情的听着，她猜测不出他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一口气倾吐完，池染染手心都被汗湿了。轻松过后，又感到了懊悔。为什么自己就是忍不住呢？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就好了，干什么非得交待得明明白白。
这下好了，她一定给喻裴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池染染纠结过后，还是利索地下了车，只是这次喻裴再没有对她说“好好上课，下午放学来接你”的话了。
在池染染走远后，那辆低调奢华的小车在三中门口停留了许久，最终才调了个头，如箭般飞驰出去，转眼消失在了车潮里。
分班信息贴在每个教室外边的墙上，学生需要回自己原先的教室查看才能知道自己的新班级。
收拾好心情，池染染按照分班表上的信息走到自己的新教室。其实走过去也没多远，不过隔了一个班的距离，从七班挪到了五班。
五班的黑板上早就用粉笔写好了大大的五个字“欢迎新同学”，字的旁边还张贴好了座次表，上边就是五班迎来的全部新同学的名单。
站上讲台一看，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一个，同时座位也是安排在了第一排的中间，与在七班的时候没有差别。粗略扫过整张表，池染染惊讶地在上面发现了池颖的名字，还正好坐在她的后一排。
虽然没有刻意关注过池颖的成绩，但自从知道池颖与她不对盘后，每次考试成绩下来，林巧书都会在她耳边念叨着这绿茶婊成绩又下降了，语气可见幸灾乐祸。
而且，池染染瞧着单论文科前一百名，池颖也并不在列，不知是怎么被分到火箭班的。
想着以后每天都要面对着这么个糟心的人，池染染不舒坦了。不知道现在找老师说想换班还来不来得及？
坐在座位上托着腮，池染染认真思考着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在她将自己的座位收拾妥当后不久，池颖便姗姗来迟。经过池染染旁边时，还特意停留了一下，柔弱娇怯道：“染染，可真巧，我们竟然分在了一个班。”
“是啊，我做梦都没想到呢。”池染染眼皮都没抬，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她们来得算早的，教室里都还没有人。见池染染不冷不热的态度，池颖也懒得再演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还不屑的“切”了声。
空气中一股子廉价香水味儿，熏得池染染直皱眉。她自己不用香水，而方茹用的香水都是顶级调香师出的特制款。闻惯了那种清新自然的香味，这种廉价香水散发的味道只让她觉得刺鼻。
学生陆陆续续按照座位表找好了自己的位置。池染染的新同桌是个戴着圆眼镜的男生，她听说过这个男生，以前是三班的，分班前成绩一直维持在年级前十。
在上课铃敲响时，五班班主任谷烨迈着轻飘飘的步子准时踏进了教室。看着前排他抽纸团靠运气赢过来的池染染，谷烨心里满满的都是得意。
目光一瞟，落在第二排的池颖身上，欣喜的情绪下去了些。
他教书几十年，也算是不苟言私。自己不走后门，也不会愿意让别人走他的后门。池颖这个学生是破了他的例了。
这个学生是上头领导带到他面前的，听话里的意思是想让他收进五班。他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的，但领导把他拉到一旁悄悄说这学生是个好苗子，上学期只是贪玩耽误了学习，好好培养定会成才的。六班的班主任争着抢着要，他都没给，专门留给五班的。
谷烨想了想六班班主任那张猴精的脸，嘴角抽了抽。是六班班主任严词拒绝了，才想方设法想把人塞进五班的吧？
他当然没敢这么直白的问领导。就听见领导还讲了这学生一大推好品质，最后一落脚：这学生与池染染是堂姐妹。
她们姐妹俩关系好，池染染这个做妹妹的都考到年级第一了，随便帮扶提点一下池颖，那她的成绩不就上去了吗？再者说，池颖同学上学期的入学成绩还是非常不错的，可见学习基础扎实。把心收一收，原来的成绩水准铁定就回来了。
领导讲得天花乱坠，谷烨却只对其中一点上了心。若池颖与池染染是亲戚，池染染愿意毫无保留帮她提高成绩的话，那她就算再差，也不至于菜到抠脚。
他也看过池颖上学期的考试成绩，诚然如领导所说的那样，基础还是有的，就是没将心思放在学习上。若是肯收心，再有池染染这个王者带着，飞起来也不是没可能。
谷烨犹豫了许久，卖领导一个面子，最终还是同意了。他也没几年书可教就要退休了，都说他古板、不知变通，或许改变一下也是好事？
要是谷烨知道因着自己这次的恻隐之心将池颖弄进了五班，导致池染染此刻心里在思索着转班的可能性，不晓得会不会被气死。
新学期第一节课倒是没讲什么书本上的知识，都用于新同学间的相互熟悉与自我介绍。轮到池染染上讲台介绍自己的时候，她还没讲话，台下就率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她一愣，后知后觉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娟秀，如同本人。自我介绍也是简洁得出奇，只有一句：“大家好，我叫池染染。”
只一句话简单介绍，台下坐着的学生又是激动得使劲拍起了手，像为自己的偶像应援打call似的，都不知道疼的。
想着尽快将班干部定下来，后面好开展工作，谷烨让有意愿的同学直接上讲台竞选。
班干部的竞选，池染染没什么兴趣，她还想着下课后跟班主任谈一谈转班的事情，于是坐在座位上稳如泰山。
哪想到谷烨第一个就将池染染的名字写在了黑板上，后边还写着“竞选班长”，然后才让其他同学上台开始自己的宣讲。
池染染迷惑于班主任的操作，投去不解的目光。谷烨并没看明白池染染眼里的深意，以为是感谢他来着，赶紧回了一个小意思的眼神，还顾自嘿嘿笑起来。
无语凝噎的池染染：“……”
学习委员、体育委员、纪律委员、文娱委员等班干部职位都有人竞争，唯独班长一职那栏只有池染染一个人的名字。
大家的竞选发言快要结束的时候，池颖不甘心地上了讲台。
对着池颖，五班的同学少有印象。他们平日里都埋头学习，不是在刷题，就是在挑灯夜战，想方设法提高成绩，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在学校里关注的人，要么是每次考试都在年级前几名的优异生，要么就是成绩排在自己前面几名的学生，从不关注其他人。要问年级第一是谁，他们立马就能回答出来。要问学生们评选出来的校草是谁，他们只会一脸茫然。
看池颖的气质，五班的学生以为她想要竞选的是文娱委员。因为这女生打扮时尚，妆容浓厚，身上戴着的手链、项链、戒指一样不落，还做了美甲。一看就是对玩挺有想法的样子。
如果竞选上文娱委员的话，他们的课余生活想必会被安排得丰富多彩。
在五班同学期待的目光中，池颖走上讲台，拿起粉笔胸有成竹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她背对着台下学生写名字的时候，她并没有看见大家一副见了鬼那样错愕不已的表情。
只因她想要竞选的是：班长。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喻裴：不，小姑娘这么小，她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以后的喻裴：嗯，她的往后余生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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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说开
对台下同学的异样毫无察觉, 池颖写好名字后便开始了自己的长篇发言。大概为了与前边发言同学所说的“带领大家共同进步”的言论相区别，她独辟蹊径没有从学习上着手自己的宣讲, 反倒从吃喝玩乐开始, 从学校附近哪家餐厅经济实惠讲到了哪个农家乐性价比最高, 号召同学们下次出去聚餐的时候可以选择那里。
一长段话讲下来, 将底下坐着的学生及站在一旁看着的谷烨听得一愣一愣的，面上的表情既奇异又古怪, 细细品着还有那么一丢丢的一言难尽。
池颖惯不会看人眼色，只觉得自己讲得太流畅，在他人千篇一律的发言中显得别出心裁。何况相比连讲台都没上、只晓得埋头死读书的池染染, 她更加多才多艺，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怎么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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