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舅舅快请坐!”客厅里的司炀语气殷勤,可人却坐在沙发上没动。
“喻铮在楼上换衣服,您先喝杯茶等等。”
徐明全本能开始戒备,偏大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下竟然只剩下他和司炀两个人,而司炀身后站着的也不是管家而是秘书。
一场普通的家庭拜访,瞬间变成了利益相争的谈判桌。
“怕什么?”看徐明全紧张,司炀倒是难得有兴致的逗逗他。
“不是都算计好了吗?都不是傻子,你们肯定看出来我只是表面上教导喻铮,可实际上却是变相的囚禁,必然是狼子野心不怀好意。”
“可偏偏最近喻氏出了很多麻烦,我忙不过来,反而没有什么时间和喻铮联系感情。所以只要你们开口要见喻铮,我定然会拒绝。”
“这样你就有机会来强行见他,并且告诉他我狼心狗肺,意图侵占家产的真相对吗?”
所以这是打算威胁自己闭嘴?徐明全是见过大场面的,自然不会像徐展亭那样三言两语就失了分寸。就连刚进屋时受到的那几分震慑都消减了许多。
到底还是年轻了点,抬头和司炀对视,徐明全的唇角也终于多了些笑意。他昨天接到消息时和徐老太太商议,最怕的就是司炀留着什么后手才肆无忌惮,现在看来不过是强弩之末。
“我只是来见见我终于回来的外甥,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心思?”
“这样啊。”司炀不可置否,“我还以为你们觉得,挟天子以令诸侯里的丞相,不一定就是我呢!”
司炀这句话说得很巧,竟和徐老太太那时候说的一样。徐明全一下子分不清他到底是猜出来的,还是在徐家按了许多看不见的钉子。
徐明全的头顶顿时见了汗。
就在这时,楼梯有动静传来。是喻铮下来了。
司炀眼神毒辣,想打扮人,自然是要打扮得耀眼。喻铮本就长得好,再被他精心养了这么些天,收拾停当了越发招人。
“挺好看的。”司炀这句评价十分真心。
“谢谢哥哥。”喻铮笑着下楼站定,又主动招呼徐明全。
“这位是舅舅吗?”穿上身矜贵的皮,喻铮也变得贵气起来。再加上这些天也和老师学了规矩,改了乡音,坐在司炀边上,端着的那股劲儿竟是学司炀学了六七层。
可就这么一点相似,就显得两人仿佛是真的兄弟一般亲近。
司炀眼里终于多了那么点满意。
“对,是舅舅。不过别紧张,外祖父家里的一直都很关心你。至于舅舅,也是很有才干。等熟悉了之后可以多多见面。”司炀把眼神落在徐明全身上。
徐明全僵硬的笑了笑。
司炀起身像是要给他倒茶,可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耳语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话。
“喻铮人就坐在这里了,嘴长在你身上,我并不拦着。可是你说,他是会相信亲手把他从山沟里救出来的我,还是会相信恨不得他死在外面顺便谋夺家产的你们?”
徐明全浑身发凉,司炀的“悄悄话”却还没停。
“当初我养母刚去世的时候我有第一次机会找到喻铮,可惜线索到一半就断掉了。那个没有卵用的寻亲会,里面资助钱财的可不止一家,还有徐展亭。”
“舅舅,佛像修的快乐吗?那些神仙们是不是全都保佑徐家家宅平安事业顺利了?”
司炀全都知道了!徐明全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可司炀直起身之后,却笑着问他,“舅舅,怎么不喝茶呢?”
司炀的眼睛和别人的都不太一样,多半是眼瞳颜色太浅的缘故,笑着时多情,冷淡下来却是利刃穿心的冷厉。
徐明全一个激灵,立刻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喝,喝,你们家厨子的手艺一向是最好的。”
但不管谁家,泡茶一般都是女佣或者管家泡。旁边坐着的喻铮突然觉得徐明全这句话说得有点怪。可他并没有揭穿,反而顺着司炀方才的意思说。
“司炀哥,看来舅舅对咱们家挺照顾的。”
“对,以后你也可以多亲近。”司炀点头,“舅舅和母亲一起长大,可以多听他说说母亲的事儿。”
司炀顺手坐在沙发上,从沙发边上的柜子里拿出一本喻铮母亲的相册递给徐明全。
徐明全接过来,勉强说了两句。可对父母一无所知的喻铮却听得十分认真。
他敛起眉眼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温柔安静。至于司炀拿出来的那本相册,这些日子,他也翻了很多遍。
这里只有母亲三十岁之前的照片,后面就没有什么了,听司炀说,是因为他丢了之后,母亲就无心拍照,所以没有留下什么。
这让喻铮觉得,父母也好,哥哥也好,他们都很爱自己。所以他也要努力不让他们失望。
可他其实骗了司炀。比起见舅舅,司炀的陪伴才是最让喻铮期待的。毕竟距离上一次和哥哥见面,已经有十天又十四个小时了。
坐在对面的徐明全将喻铮的心思看了个十有八丨九,再对上司炀似笑非笑的眼,顿时如坐针毡。
他有种感觉,这金碧辉煌的房子像是一个巨大的兽笼。喻铮是被司炀困在其中的金丝雀,他却是那个主动进了虎口的食物。
他舔了舔嘴唇十分紧张,只能一味的配合喻铮。说些自己都不清楚的关于喻铮母亲的细节。
干巴巴的聊了一会,话题再次因为冷场而中断。
还是喻铮想了想,找出的话题。
“外祖母最近身体还好吗?听说病了?”司炀从不拦着喻铮询问徐家的事儿,所以徐老太太身体不好他也知道。
可这问题徐明全却不好回答。明知故问,司炀做了那样的事儿,他们徐家已然成为笑柄,而徐老太太自然是要被不肖子孙“气病的”。这些原本都是为了在喻铮面前解开真相的必然条件,可现在他却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
就这样,又陆陆续续的说了一会,司炀接了电话,公司有事儿他就先走了。而后面喻铮老师的到来也让这场会面变得匆促起来。
“舅舅对不起,我刚回来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所以没有那么多时间招待您。”
想了想,喻铮又补了一句,“能见到亲人我就很高兴了,等回头我母亲回来,我一定和她一起去探望外祖母。”说完,喻铮叫徐明全稍等,自己跑上楼拿了一样东西下来。
“这个是我做的,一点小玩意,给外祖母解闷。”
很精致,这孩子有一双巧手。而喻铮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神。格外清澈,只这么看着,就让人心存不忍。哪怕是徐明全这种不择手段的王八蛋,都忍不住同情他。毕竟他方才听得清楚,喻铮说,等母亲回来。可喻铮的母亲,早就不能回来了。
而司炀为什么不告诉喻铮,答案显而易见。
他沉默了一会,徐明全看四下无人,大着胆子问喻铮。
“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司炀对你可能……不怀好意?”最后四个字,徐明全是贴着喻铮耳朵说的。然而这句话还没问完,方才一直笑着的喻铮就陡然冷下了脸伸手推开了他。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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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一次给男主当爸爸(6)
和在司炀面前的温柔仔细不同,敛起气势的喻铮竟也能平添几分戾气。
似笑非笑的模样,居然还有五成司炀的模样。这是徐明全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一时间竟愣愣的瞪着喻铮半晌没有回应。
喻铮见状,冷冷的把方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
“舅舅,您方才连我母亲生日都说错了两次。”
“什么?”
“我回家有半个月了,若是真的在意,便是第一天就会找上门来,何苦等到现在?”沉默了会,喻铮看徐明全的眼神格外复杂,“我听说,公司里和徐家有关系的人都被司炀哥请出去了是吗?”
刚刚长成的少年眉目间尽是寒意,锐利如刀。
“……”徐明全在这样的质问中狼狈不堪,无法回答。
太蠢了。
不仅是眼下被司炀蛊惑质问他的喻铮,还有出门前只把司炀当成沉不住气的愣头青的自己。司炀这个人太可怕,他全都算计好了。
一步一步,从带着喻铮回家开始,就把所有的细节都一一安排妥当,而这所有里面,不仅是细节,还有人心。
他连每个人最细枝末节的心思都盘算在内,再把他们制成棋子儿,安插在最合适的位置上。
就像眼下自己和喻铮两人的反目成仇,说不定他方才对喻铮出于骨血相连的一丝怜悯都在司炀的计算之内。
徐明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而喻铮却明白他并非百辞莫辩,只是因为伪善的假面被他一力揭开。
而这个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喻家家产的人,就是他喻铮除了父母之外,血缘关系最近的舅舅。
喻铮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扬声喊了管家,“送客!”
接着他随手拿起桌角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扔进了桌边的垃圾桶,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喻铮扔掉的是他之前亲手做好说要送给徐来太太的礼物。他的的确确是被司炀从山沟里捡回来的,粗鄙又狼狈,在燕京豪门圈子里就像只杂毛的弃犬。
可即便如此,他的真心,也并不是随便给予。他喻铮可以可怜,却绝没有那么廉价。
不过一次见面,甥舅两人却就此决裂。
徐明全走的慌张,可喻铮的心也并不踏实。可此时他们的一举一动却全都传到了司炀那头。
手机小小的屏幕里,喻铮质问徐明全的模样完整且细致的呈现在其中。司炀饶有兴致的看着,最后却只给了一句“沉不住气”这样淡漠的评价。
可系统却看得心肝肺都揪着疼。
喻铮才十七岁,刚从虎狼窝里爬出来,转头就被架在豪门恩怨里炙烤。身边没有一个对他说真话论真心的人。至于那些沾亲带故的撕开了伪善背后,也只剩下觊觎财产。
偏偏唯一一个看起来像是好人的司炀,对他却比那些人更加居心叵测。
视频里,喻铮正在思考。就连后面和老师上课也有些思绪不宁。
他是乡野间长大的,的确天真了些,但是他不蠢。舅舅对司炀的惧怕,还有最后的支支吾吾还是让他产生疑惑。而反复被提到却从未出现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过的母亲也让他的不安累积到了一个很高的节点。
可偏老师今天讲的是三国里曹植和曹操兄弟,“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对不起。”最后一句让喻铮猛然打了个寒颤,司炀听到他对老师说,“能不能让我先发条信息。”
喻铮一向温和有礼,哪怕是刚回来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失礼过。老师见他情绪不定,自然应允。
可老师不明白缘由,司炀却心知肚明。可即便如此,司炀也依然想知道喻铮会给他发什么过来。
系统:宿主大大,你怎么知道他会发给你?
司炀:因为他能联系的只有我。
系统顿时哭成了两百斤的狗子。
几秒钟后,司炀终于收到了信息,上面只有一句话,“舅舅不是好人,司炀哥要小心他。”
“告状?”司炀挑了挑唇角,“还是小孩子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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