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夏哥,能不能把你那本百看不厌的《红楼梦》先放一放,我现在满脑子可都是足本的《金瓶梅》……还特么是你和邱公子主演的男男版!”
  私下被按摩师们取名为‘冷宫’的小休息室里暂时只有他们两个,顾小飞一把抢过夏忘川手中的《红楼梦》,上下左右地打量着他。
  “你赶紧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你知道不夏哥,人生观被颠覆的感觉有多可怕,明明是比武二郎与林黛玉还纯洁的两个人,怎么会一秒钟就变身西门庆与潘金莲的?你教教弟弟,到底是怎么将那个高冷男神拖下神坛的?”
  虽然数天前顾小飞帮夏忘川在林大伟面前统一了口径,当时的情况是邱大公子喝醉后沉睡不醒,夏忘川正帮他在浴室中洗脸解酒。
  可是毕竟,那精彩的一幕观音坐莲已经深深烙在了顾小飞的脑海里,并且还自动加上了强大的联想功能。
  “你想多了大飞哥!”
  夏忘川从他手里又把《红楼梦》拽了回来,“我们怎么就变成西门庆和潘金莲了?我告诉你,除了给邱公子按摩他的手,我们什么都没做!”
  “切!”
  “拿我当礼拜天过呢夏哥?什么都没做?你这话唬唬别人还成,在我这儿,没门儿!”
  他稍稍前倾了下身体,露出一个假装色眯眯的表情。
  “你自己说,你坐人家身上没?他光着身子没?我告诉你,虽然我只扫到了邱公子那里小小小小的一眼,可是已经吓得我好几天睡不好觉了。而你这观世音竟然还敢坐在那莲花之上,还说自己不是潘金莲,谁信啊!”
  夏忘川站起身,用力弹了顾小飞的脑门一下。
  “你小子少在这意淫,脑仁里除了潘金莲就是西门庆,就不能把人想好点?我不是和你说了吗,邱公子喝多了,在沐浴间里不出来,我想帮他,没想到摔倒了,才刚巧坐在他身上的。”
  “没想到摔倒了?夏哥,那你跟弟弟说说,你怎么那么会摔?为什么摔倒了坐在邱公子身上就不下来了?为什么坐在他身上就开始按摩了?邱公子喝多了你没多啊,对不对?难不成,那邱公子还是个抖m,喜欢躺在地上被人坐着浇水不成?”
  顾小飞眉飞色舞,越说越起劲,已经把大脑皮层中的联想功能放大到了极致,眼看着就要描述出一幅夏忘川手拿黑色小皮鞭在浴室里抽打邱大公子的精彩画面。
  夏忘川一时间竟被他说的无言以对。
  也难怪顾小飞会浮想联翩,当时沐浴室里的场面,任谁看到了,大概都会自动脑补出一篇疯狂飙车的耽美肉文来。
  不过,一想到那个荒唐的夜晚,夏忘川心里莫名就涌上了一股淡淡的失望。
  因为从‘宫里’失火、邱继炎被领班等人接走并送回家的那天起,一晃已经半个多月了,那位邱公子再也没在‘宫里’露过面。
  这种情况在保持着固定身体按摩的邱继炎身上发生的并不多。
  因为夏忘川心里清楚,自己会带着一身按摩手艺不远千里跑到‘宫里’来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早就知道邱继炎是一个从小便习惯于推拿按摩的人。
  或许,是因为忙。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给他按摩的过程太过短暂,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也有可能……是自己那天太顺从他了吧?
  光身子的客人提出在浴室的地上带水作业,并且保持骑行的姿势,然而自己,竟然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他的手指在已经翻旧的《红楼梦》上摩挲着,脑海里忽然想起刚刚看过的一段贾链偷情鲍二家的被王熙凤抓奸的情节。
  不管有什么样的娇妻美妾,对于男人来说,似乎永远都有一个“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的古怪情结。
  虽然将邱继炎最近没来按摩的理由同这种情结作比较似乎有些牵强,夏忘川却真的又打开书,将刚才那段认真的翻看起来。
  “夏哥,这两天大家都在聊院里新推的贵宾打赏呢,说是得到打赏最多的按摩师,年终院里会有好几项重奖,我听说苏舟和何达那两派都想争这个打赏的头牌,不过,要是没有一手绝活,想让客人出血打赏当头牌也太难了点儿吧!”
  “喔,听说了。”
  夏忘川似乎对这个话题并没有过多关切,可他的目光却从《红楼梦》上抬起来,慢慢落在自己那双纤细修长的手上。
  绝活?这双手上,应该是有的。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了邱继炎初见自己时那张带着些坏笑的脸,还有他的那句,“真傻,长得也傻。”
  邱公子,能让你这高冷男神感觉‘偷不着’、又不那么顺从好上手的,大概得是‘宫里’的头牌吧?
  清晨。
  邱继林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向餐厅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揉了揉双眼。
  自己没看错,书房的灯亮着,从磨砂玻璃里看过去,特大号的书桌前似乎有个人影躬身站在那里写着什么。
  他摇了摇头,不用问,他也知道那人是谁。
  邱家祖孙三代几家人住在一起,可是除了自己这个因为要上学而不得不早起的学生外,整个大宅子里唯一能比鸡起得还早的,除了负责做早餐的工人,也就是自己大伯家的大哥邱继炎了。
  何况那身影虽然弯着腰提着笔,却依然可以看出高大而又健硕的线条,全家有这样模特般体型的,除了他大哥,还有谁。
  邱继林放轻了脚步走到餐厅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份早餐,他瞄了一眼,全麦面包、豆浆、蔬菜沙拉。
  “金婶儿,我哥又要吃一周的全素吗?”
  他看着从厨房端着餐盘走出来的金婶,主动站起身把盘子接了过来。
  煎蛋双份、火腿、培根、牛奶、面包、橙子,没错,这才是自己早餐的样子。
  “可不是,从今天开始,吃一周的素。”金婶直了直腰,目光往书房那边瞥了瞥,“大少爷今天起得可早了,我起来时他就已经在书房里抄经了呢。”
  金婶大约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微胖的身材,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
  她看着狼吞虎咽的邱继林,回头朝刚走过来的青姐笑笑,“还是咱二少爷胃口好,看这吃相都觉得香甜,这才对吗,大小伙子家家的,不多吃点哪行。”
  邱继林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口牛奶,“金婶儿,可别再鼓励我了,我也想控制自己少吃点,可是我又馋又懒没毅力啊,我要是能像大哥就好了,说吃素就吃素,说早起就早起,你看看他的模特身材,再看我的蘑菇身材,衰!”
  邱继林虽然才十七岁,可是身高178公分的他体重却将近170斤,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胖子。
  四十出头的青姐是一个面容清秀的中年妇人,她将邱家几位老人早上喝的粥煲上后也走到餐厅里来歇脚,毕竟除了这两位早起的少爷,邱家其他十来口人的早餐时间还早得很呢。
  听见邱继林的话,她忍不住点头道,“二少爷说的也是,大少爷的诚心和毅力那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就说这抄经文吃全素吧,我要没记错,一个月前是不是已经有过一次了?啧啧,才二十多岁的男人,能有这份坚持和信仰,阿弥陀佛,我也信佛,我可真做不到。”
  书房与餐厅离得很近,三个人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几乎不差分毫的传了进来。
  邱继炎微微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毛笔,乌黑的眉宇迅速在深邃的双眸上方拧成一条如墨的直线。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所抄的经文《楞严咒》是干什么用的。
  家里人都知道邱继炎偶尔会用一周时间来吃全素抄佛经,虽然知道他并不是有心向佛,但至少都觉得他是个有虔心有定力的人。
  依然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这跟虔心真的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这只是他自己给自己暗中定下的规矩:只要自己没有抵抗住欲望,自渎一次,就一定要罚自己吃全素一周,抄戒淫欲的《楞严咒》一卷。
  因为一些不为外人道的原因,邱继炎是一个从小便对性事有着强烈反感的人。
  反感到,他明知道这样的自己应该是不对的,却又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这份不对。
  二十六岁的他,不仅没有婚配,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谈过恋爱。不仅是个处男gay,还是个一年里最多用手解决七八次的处男gay。
  那个很多人眼中的“大,很大,非常大”,除了本尊以外,其实还没有第二个人有机会一览真容。
  已经抄了将近一个钟头的经,他感觉腰有些微微的酸胀了。这酸胀的感觉从腰眼儿开始,上至整个后背,下至臀股和双腿。
  他直起腰,目光最终落在书架的一排书上。那里面,有几本看起来有些破旧的《红楼梦》。
  他默读了几句经文,经文中枯涩的字眼和身体上的酸涩碰撞在一起,竟让他忽然间感觉眼前有些模糊,四肢愈发的无力。
  那症状说不出是劳乏还是什么,对应在他的心里,就是一个字,躁。
  没错,就是这股说不出的‘躁’劲儿,让他在昨天晚上,终于没有管住自己伸向“很大君”的手。
  哎,都怪那轮鹅黄色的月亮。
  第5章
  昨晚,一股说不出的躁闷,像窗外微醺的夜色,伴着一轮鹅黄色的圆月,让邱继炎在暖暖的春风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默读了几段经文,又刻意去回想了一遍白天里难以决断的一单生意。
  然!并!卵!
  终于,在辗转反侧的天人交战里、在时冷时热的手心上,邱继炎还是没有招架住那股心底既抗拒又隐隐渴望的春潮,在半明半暗的睡房里,柔软如绵的大床上,慢慢点燃野火般的欲念。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那欲念在鹅黄色的月光下汩汩地流淌,像一条半融半冻的冰河,看似依然坚固的冰面,暗地里却早已软脆如酥。
  然而,让他感觉莫名颤栗的是,在欲念如柳絮飞舞的一刻,在朦胧斑驳的月光里,自己的眼前突然浮现了一个修长结实的身体,正在用他的鼓翘和圆润,辗压着自己。
  朦胧的月光中,似乎又看到那柔软而光洁的五根纤长手指,像春风里鲜嫩的笋尖,轻轻地压在自己的五指之上,那种感觉,仿佛是指尖上的情挑,既密不可分,又若即若离,直至将自己带至最后的荒唐。
  点点滴滴,零落成泥。
  而那手的主人,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是一个自己幻想出的模糊幻象,而是清晰而又完整地出现在脑海里。
  那是一个穿着‘宫里’按摩师制服的青年男子。
  对自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操,真是邪门!”
  要知道,正因为酒醒后留存的模糊印象太过荒唐,邱继炎才特意中断了去‘宫里’的按摩,就是想快点把那天的糟糕状态彻底忘掉。
  可是恰恰相反,从那天之后,他偏偏有好多次,在一些乱七八糟、兵荒马乱的梦里,反复地梦到….那个人。
  或许,是因为从那日宿醉中醒来的自己,在事后无论如何也没能回忆起那个人的样子吧。
  只是隐隐约约的记得,那是一张一会儿很丑,一会儿又很好看的脸、一张似曾相识却又捉摸不定的脸。
  对很多男人来说,好像有一种非常犯贱的天性,似乎那些越是神秘、越是半遮半掩的东西,就越是放不下。
  犹豫了再三,邱继炎打开了手机,翻了翻前些天‘宫里’领班林大伟发来的微信。
  微信没什么内容,主要是告诉他那场突如其来的小火灾让‘宫里’停业整顿了一周后,已经恢复营业了。
  邱继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这些天,那个位置总是有一丝酸酸胀胀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武侠小说中描写的被谁点了穴一样。
  得,vip卡上还有那么多钱,难道因为那个记不清脸的按摩师,自己还不去‘宫里’了?
  而且……而且说不定再让那个按摩师推拿一次,等自己彻底看清楚了他的样子,解了心疑,就不会总在夜里胡里胡涂的梦到他了。
  一周后,邱继林看到大哥的早餐里恢复了火腿和煎蛋的配备。
  早上,在从公司停车场到办公室的路上,邱继炎边走边给林大伟发了个微信,“晚八点,约夏师傅。”
  很快,林大伟的微信回了过来,连续三个报歉的表情,后边接着一句话,“邱总,实在是不好意思,夏师傅的预约已经排到了三天后,我再给您介绍个好师傅怎么样?您放心,手上的活儿包您满意!”
  邱继炎的目光在他的微信上大概停留了有三秒钟后,回复了一个字过去。
  “嗯。”
  隔着小半个北京城的‘宫里’,一个男人盯着微信上那个“嗯”,抹着脑门上的汗水朝下属发着牢骚,“看见没!邱总这是不乐意了,话越少,说明带的劲儿越大!妈的,大爷,都他妈是我亲大爷,我能得罪谁呀我!”
  邱继炎从停车场走到公司入口处的时候,林大伟的微信才“叮”地一声回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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