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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金阳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手中拿着一束白如玉雕的杭菊,少年脸上的神情有些哀伤。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辆黑色汽车正高速向他撞来!
  第37章 飞速
  自从上次日记被班里几个同学使坏贴到橱窗广而告之以后,周圆这段时间改变了很多。
  亲手抓住通缉犯这件事给周圆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每当她感到怯懦、畏缩、害怕的时候,那件事就会不期然地出现在脑海里,带给她无限的勇气和自信。
  她突然发现,她一直畏惧的那个男人已经变得如此苍老、疲惫、臃肿、无用。这个名义上是她父亲的男人或许曾经也强壮凶狠过,但现在不过是个从妇孺身上发泄暴力、寻找支配感的懦夫罢了。在周成军又一次喝醉酒想要打她的时候,周圆第一次没有抱着头蜷缩着煎熬度过,而是毫不犹豫地反抗了。在发现男女体力上天生的差异导致自己没有胜算时,她转身就逃,一直跑到了社区民警办事处,看到周成军悻悻地放弃追打她。
  周圆知道,就算她报警说自己的继父家暴,警察能给她提供的帮助也是有限的。最大的可能是周成军被警方口头说教一番,回家以后给她更狠的排头吃。所以周圆干脆没有回家,她到学校宿管处申请住宿,然后把自己的手机折价卖了,到批发市场买了最便宜的床单被褥牙具盆子等物,自己拾掇着在学生宿舍住下来。
  母亲孔玉红到学校苦求她回家不果,以断了她的生活费相要挟。周圆斩钉截铁地说:“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妈,那个男人和我之间,要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孔玉红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走了,期冀着过两天她们父女的气都消了再来劝说。宿舍区里不知内情的同学看到周圆这么对待自己的母亲,纷纷以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周圆没有在意,转身就找了一个大塑料袋去拾饮料瓶子。一中的师生加起来有几千人,而且多半都不差钱,每天喝完的饮料瓶数目非常可观。周圆想着把这些瓶子收集起来拿到回收站,也能卖不少钱。至于尊严?那件事以后,她的脸面被扔在地上踩了又踩,抓住通缉犯的功绩让校长和班主任不再考虑对她的处分,却没能阻止她成为全校学生口中“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笑料。已经都这样了,就算再进化成“捡破烂儿的”,又能怎么样呢?
  那种为了微薄的自尊而让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可笑想法,她是再也没有了。她不是强撑着假装自己不在乎,而是真的挺直了腰杆,再也不把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了。
  容远曾经在发现了她的心意以后非但没有厌恶鄙夷,还推动她成为一个小小的英雄,这件事她谁也没有告诉。就连之后金阳来探望她的时候,她也没有透露分毫。
  这是她心中的秘宝,撑起了她的脊背,撑起了她的笑容,撑起了她的希望和明天。她将其小心翼翼的呵护在心中,每次轻轻一触碰,便感到温暖和幸福。这使得她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放弃和绝望过。
  真的放下所有的顾忌努力为了自己而生活以后,周圆发现这并没有原先想象的那么难,她能做到的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预想。经历了刚开始的手足无措和辛苦挣扎以后,周圆的新生活已经渐渐步入了正轨,除了学习更加努力、生活更省吃俭用以外,她甚至还找了一份以小时计的零时工,就是在公园穿着厚厚的玩偶服发发传单陪小孩玩什么的,很辛苦,也很充实。
  某天早晨,周圆比平时提前了半小时去发传单,无意中发现容远就在公园的健身广场上锻炼。从那以后,她每天都早早起来跑到公园里,只为等着容远从湖边跑过时看上两眼,却一次都没有脱下玩偶服去打个招呼。即便如此,也能让她一整天都心情飞扬。
  这一天一如往常,周圆藏在笨重的玩偶服里,从头套狭小的孔洞中看到容远从远处慢跑过来,呼吸都不由得放得又轻又缓。然后她远远地看见,容远突然看着侧方停下了脚步,脸色煞白,尽管表情一片空白,却让人感觉到他的极度恐惧。
  然后他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射出去!
  周圆经常能看到类似“闪电般的速度”这样的形容词,她一直觉得这句话有点夸张,但在这一刻,周圆才头皮发麻地体会到这一个词语的精准之处。只一瞬间,容远就冲出了她的视野范围,他原来站着的地方草皮甚至被蹬裂,黑褐色的土都被翻出来。
  周圆急忙转身,就见容远飞扑上去抱住惊愕的金阳,一辆黑色的轿车从金阳背后冲向他们。
  但是太近了!
  车头和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而且车速极快,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冲出汽车撞击的范围,容远只来得及拉着金阳转了一下身,将自己的身体迎向了黑色轿车。
  “啊啊啊啊啊————”
  周圆无法控制自己闭上眼睛,她张大嘴巴,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利惨叫。
  “嘭——嘭!”
  第38章 千钧一发
  千钧一发之际,一辆黑色的牧马人suv从旁冲出,狠狠撞在黑色轿车的右侧方,两车一个车身瞬间凹进一大块,另一个车头像压扁的海绵一样,钢板都被掀了起来。牧马人推着黑色轿车从两人身侧仅差毫厘的地方擦过,车轮和地面之间因为剧烈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一直到黑色轿车撞到树两车才被迫停下来。
  容远和金阳因为惯性一起摔倒。金阳慢慢地撑着地坐起来,看到旁边在撞击中钢板像纸片一样折成麻花裂口大开的两辆车,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了多么惊险的一幕,后怕感如潮水般袭遍全身,唰的一下脸上血色尽失,四肢冰凉,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容远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嗵嗵嗵嗵”擂鼓一样地跳,震得他耳膜都在嗡嗡地响。
  ……没事了。
  好一会儿后,容远才终于迟钝地得出这个结论。他看了看金阳,浑身上下除了有点脏以外没有受什么伤,这才放下心来。担心车辆的油箱漏油起火,容远一骨碌爬起来,连拉带扯地将有些呆的金阳拉到远处安全的地方待着,折回身去看那个救了他们一命的牧马人。
  牧马人的车头几乎整个都陷入到黑色轿车里面,前半个车身都完全变形了,车窗玻璃上布满蜘蛛纹一样的裂痕,好些钢铁零件都飞散到地上。容远费了好大劲才弄开车门,有些意外地看到那驾驶座上的竟是个还算熟悉的面孔。
  艾伦·尼尔满头满脸的鲜血,趴在方向盘上昏迷不醒。
  容远愣了愣。然而此时救人要紧,他解开安全带,试了一下艾伦·尼尔的呼吸,又摸了摸他身上查看颈椎和胸部是否有受伤,察觉都无大碍之后,将人慢慢移出驾驶室。几个路人围上来帮忙,还有人撬开黑色轿车的车门,从里面拉出一个浑身鲜血、酒气汹天的男人。
  在路人的协助下容远把艾伦·尼尔抬到一边的草地上平放,头部稍微垫高。金阳此时也回过神来,他脱下外套,半跪在一边,虽然脸色还十分苍白,但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采取急救措施。
  容远跟帮忙的人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一抬头却看到一张毛茸茸的龅牙兔子脸,吓了一跳,差点儿一拳打出去。
  幸好对方及时开口,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不用谢。”
  是个女孩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紧张,而且意外的有些耳熟。
  容远迟疑地问:“你是……”
  “哦哦哦,是我是我。”兔子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一身玩偶服,手忙脚乱地摘下头套,露出一张胖乎乎的、忐忑而期待的脸。她唇色青白,厚重的玩偶服让她满头满脸都是汗,被脸上的肉挤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睛里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地滚下来,跟汗水混在一起,把脸上冲得沟沟壑壑。
  “……周圆?”容远从记忆的深处挖出了这个名字。
  “你你还记记记得我?”周圆抱着兔子头,一边掉眼泪一边激动地说,脸上又哭又笑,简直不忍直视。
  容远奇怪的问:“你哭什么?”她五官扭曲,眼泪掉的太凶,鼻涕都流下来了,容远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生哭的这么丑。
  结果他这么一说,本来已经在克制自己的周圆想起刚才的一幕,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我看到刚才……刚才……呜呜呜……吓死人了你知不知道……”她语无伦次的嘟哝了几句,用手抹了一把眼泪鼻涕,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容远有些被惊吓到的脸,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形象。
  晴天霹雳!
  容远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周圆“嗷呜”怪叫一声,捂住脸转身就跑,连兔子头都扔了不要。然后不幸被花坛边沿绊倒,摔了个狗啃泥。她挣扎了一下,毫不停顿地爬起来又跑。
  金阳一直在处理艾伦·尼尔的伤口,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插曲,容远想找个人表达一下自己“惊呆了”的心情都无处可诉。他转身看到另一处被人围起来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抬脚走过去。
  躺在地上的男人大眼睛小耳朵,相貌普通甚至还有些憨厚。他的车被两侧挤压,受伤比艾伦·尼尔要重多了。众人甚至不敢过多地移动他,把人从车里抬出来以后就放在地上。旁边一个看上去像医生的男人正在施以急救,但过了几分钟以后,他停下动作,试了试伤者的脉搏,摇头叹息一声。
  容远冷眼看着,见他咽了气,低声说:“豌豆,扫描,搜索这个人的资料。”
  “是。”
  扫描眼镜就挂在容远胸前衣服的拉链开口处,没一会儿他就得了豌豆的回复。
  死者名为牛耀祖,现年53岁,a市本地人,某国企退休职工。他一家五口人,儿子儿媳都在国外工作,还有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孙子留在a市,由爷爷奶奶照看。牛耀祖生前就嗜酒,有过两次因为酒驾而被公安局拘留的记录。
  意外?还是蓄意谋杀?
  容远思量片刻,走到一边问豌豆:“豌豆,你在干什么?不是让你保持监控吗?为什么事发之前没有警告?”
  豌豆说:“之前金阳所在的位置附近并没有摄像头,而且牛耀祖也并未携带通讯设备。”
  “没带手机?”容远脑中灵光一闪,说:“查一下通讯公司有没有他实名认证的手机号码。”
  不一会儿豌豆说:“有。号码是111545758。”
  容远立刻拿出手机拨打这个电话,同时跟豌豆说:“豌豆,隐匿我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听到手机里响起这样的回复,容远挂断电话,急促地问:“豌豆,查询牛耀祖妻子和孙子这两天的行踪和现在的位置。”
  “是……牛佳佳,两天前以感冒生病为由向所在学校请假,之后未曾露面,也没有到医院就诊的记录,此刻正在家中,即a市德瑜小区五号楼二单元101室。张曼屏,近期每天傍晚定时出门购物,分别在三个超市购买共十五人份的食物后回家,此后也不再出门。”
  “十五人份,一整天的食量,她家里至少藏了三到五个不能露面的人物。”容远声音变得有些急切:“他们家附近最近的警务人员是谁?有多少个?立刻打他们的电话!”
  ……
  男人高大的身材被裹在有些小的运动服里,运动服被撑得鼓鼓的,像一块块石头一样隆起的坚硬肌肉清晰可见,看上去还有些性感。洗得发白的袖子被挽到手肘,可以看到他黝黑的胳膊上有许多陈旧的疤痕。
  他站在窗边,一手将窗帘小心的撩开一点,观察着窗外的动静。
  “铃铃铃……”房间里另一个红发女人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来听了一会儿后,挂断手机,对男人说:“失败了。”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他正在快速地拆分狙击枪零件,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窗边的男人。
  男人转过身来,他是一个黑人,浓眉光头,鼓睛暴眼,身材壮硕,不言不动时,都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准备撤离。”
  他说了一句,转身走到次卧门前,打开门,用有些蹩脚的汉语说:“很遗憾,男孩,看来你的祖父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爱你。交给他的任务失败了,我不得不这样做……我很抱歉。”
  他举起了手中的枪。
  次卧的地板上,被捆住手脚、堵着嘴的男孩瞪大眼睛看着黑洞洞的枪口,他长得很可爱,睁着圆圆的眼睛像个受惊的小松鼠一样。旁边一个同样被捆着的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喉咙里发出绝望的闷哼声,她挣扎着挡在男孩前面,双膝跪地拼命朝男人磕头。
  “嘭嘭嘭嘭!”
  防盗门外忽然响起了急促又猛烈的敲击声。
  第39章 锁定
  时隔近两月,童凡一想起当初那个神秘人,还是会觉得屁股隐隐作痛。但尽管周围有很多人对他的鲁莽冲动提出了批评,童凡却从没有对自己当时的行动感到后悔过。
  就算只是一名乘警,但从戴上大盖帽那一天起,童凡心里就有着除尽牛鬼蛇神、匡扶天下正义的伟大理想。哪怕受伤流血还遇到生命危险,只要一想到有人会因为他的努力而获救,他就并不觉得吃亏。
  童凡本以为在自己住院以后,他和神秘人的交集就结束了。没想到之后被刑侦队的人几次反复追问跟神秘人通话的细节,更没有想到他还会接到那个神秘的来电。
  挂断电话以后,尽管对神秘人的指示有些不解,但童凡还是毫不迟疑的执行了。他抓起钥匙,连鞋都没换就跑出门去,一路狂奔到跟自己家只隔了一栋楼的五号楼二单元101室。绿色的防盗门紧闭着,童凡犹豫了一下,举起拳头使劲砸门。
  “嘭嘭嘭嘭!”
  整个楼道里都回响着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童凡扯着嗓子大喊:“开门!我是警察!快点开门!我已经呼叫了支援,负隅顽抗是没有用的!快点开门!”
  大喊中,神秘人的话回响在他的耳中。
  “不要立刻就冲进去,否则你必死无疑。最理想的结果就是惊走对方,让他们来不及做什么。”
  “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也许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你去,可能会死,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但你若是不去,有个老人和孩子肯定会死。所以到底怎么做,由你自己选择。”
  “我已经尽可能多地通知了附近的警备力量。对方极有可能是一伙近期潜入a市的恐怖分子,有很强的火力。在支援到达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但童凡没有选择等待支援。当邻居被敲门声惊动出来后,表示他们家也有对面牛家的备用钥匙,是老两口为了以防万一忘了带钥匙出门而特意让他们帮忙保存的。童凡一咬牙,要来了邻居家的备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门一开,童凡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童凡心叫不好,一个大跨步冲了进去,便见到次卧里一老一少倒在血泊中,猩红色的液体缓缓铺开。临街一侧的窗户大开着,防盗栏被割开,不管之前在这里的人是谁,此时都已经行踪杳渺了。
  童凡腿一软,差点跪倒。他阻止了好奇想要跟进来的邻居,强撑着呕吐的欲望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免破坏现场。
  走近以后,童凡发现老人挡在孩子前面,数颗子弹贯穿了两人的身体。他伸手探了探,指下的皮肤还是温热的。童凡心中一酸,又愧疚又难过,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然后他突然一怔。
  童凡不敢相信地又摸了摸,老人已经去世了,但孩子竟然还有微弱的脉搏!
  ……
  再次得到行踪成谜的乌鸦的消息,但欧阳睿只能把这条线索按下,他现在已经抽不出人手来追查这个没有实际犯罪证据的神秘组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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