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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星 第115节

  顾白婴不甚在意道:“我没说现在去,李丹书给了我第二枚灵丹,服下后灵脉也修补大半,介时我再进后山。”他看向门冬:“天魂木真的能养护精魂?”
  “当然啦。”门冬整理好被顾白婴捏乱的发髻,才开口道:“天魂木本身是养护精魄的灵木,不管是它的果实还是树枝,用来做成的灵器日日佩戴,都有利于养护精魂,尤其是对于元力受损,魂魄有伤之人。以前吟风宗有个弟子有一把天魂木做的长弓,可威风了,宗门大会的时候日日都在别人面前显摆。不过那东西很珍贵,如吟风宗般大手笔的人不多,大多人得到都是用来入药炼丹的。那么大一块用来做灵器很浪费。”门冬说完,奇怪地看了一眼顾白婴:“师叔,你不是有绣骨枪了吗?怎么还要别的灵器?”
  “这样看来,勉强能够做材料。”顾白婴喃喃,并未在意门冬的话,他又顺手捏了一把门冬的发髻,小孩儿刚刚扎好的莲花头霎时间又乱成一团,门冬气道:“师叔,不要再捏我的头发了!”
  “那你继续上课吧。”顾白婴像是心情很好,转身朝殿外走去,“多谢。”
  风吹起地上的叶子,将小孩儿粉色的发带吹得飘飘摇摇。
  “多谢?”门冬站在原地,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多谢什么啊?”
  第218章 刻簪(1)
  自打那一晚顾白婴过来送无忧棍之后,一连许久,簪星都没见着顾白婴的影子。
  红酥坐在凳子上,一脸忧愁地帮弥弥梳毛,边自语道:“好几日都没见顾姑爷人影了,不会是打算等大小姐生辰的时候躲起来,等生辰过了再出现,故意躲开这个日子省得送礼吧。不是说太焱派中很是宠爱他吗?应当不缺这点灵石呀,原先怎么没看出来他是这样小气的男人?小气的男人可不能要。”
  簪星:“......别胡说。”
  顾白婴在画金楼里一掷千金也没见他眉头皱一下,灵石对他来说不过是数字而已。簪星几日前去逍遥殿找过他,听说他已经服下第二枚圣树果实炼成的丹药,正在闭关。
  李丹书要用圣树果实炼三枚丹药,一味比一味猛。服下第一枚丹药后,顾白婴的灵脉已经修复好一半,想来这一枚服完,他的灵脉已经能好转七七八八。
  对于顾白婴的灵脉,簪星比任何人都要关心,或许是因为这少年与她一路同行,交情匪浅,又或许是因为顾白婴像是世上的另一个自己。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修仙世界,他像是另一种希望。如果顾白婴能将灵脉彻底修补,摆脱自己早亡的命运,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同样能走出一条新的结局?
  因为魔族可能卷土重来的原因,姑逢山上上下下都严阵以待,越是如此,簪星心中越是不安,一颗心常常惴惴,总觉得会发生什么预想不到之事。
  她站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近日簪星常去出虹台,不过修为至此并无太多长进。枭元珠在前期帮她缩短进益时间,可越到后头,于修为上的好处并不常常显现出来,甚至多有桎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是魔界至宝,在修仙界里受限制了。
  但她现在也不知如何将枭元珠取出来。
  她心事重重地往藏书阁那头走去,正巧看见孟盈从另一头走过来。此刻是上午,这个时间孟盈大多都在修炼,难得见她这个时候出来。女子一身雪白留仙裙,青丝松松半挽,正垂眸看着手中一样东西,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簪星与她打招呼道:“孟师姐。”
  孟盈回神,颔首道:“师妹。”
  “你手上拿的这是什么?看得如此认真,连我走过来都没发现。”簪星好奇地往她掌心看去,一看之下就愣住了。
  这是一个巴掌大的圆盒子,盒子是木头制成,刷了大红的漆,上头雕刻着牛郎织女画,很是精巧。簪星迟疑地开口问:“这是......胭脂?”
  孟盈摇头:“我也不知。”说罢,直接打开圆木盒。
  盒子一打开,一股浓重的香味便涌了出来,熏得簪星打了个喷嚏,再看那盒子里,果然是一盒胭脂。
  胭脂是十分艳丽的洋红色,这种洋红色,簪星只在老式的瓷器上看到过。怎么说呢,娇艳是娇艳,但若用在人脸上,但凡这个人肤色不是细腻如白雪,擦上去十有八九像个傻瓜。
  簪星一言难尽地看着孟盈,虽然孟盈人是长得漂亮,可这挑的胭脂颜色,是不是也太任性了点?她委婉地开口:“孟师姐,你怎么会喜欢这种颜色?”
  “是牧师弟送我的。”孟盈有些不解地看向簪星:“这颜色很难看么?”
  孟盈素日里从不用脂粉,如她这般姿容的人,脂粉对她来说反倒是一种累赘。是以什么胭脂的颜色,香粉的色泽完全一窍不通,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簪星干笑了两声:“也不是不好看,只能说,这个颜色很大胆。”
  牧层霄和孟盈这两个人还真是绝了,一个敢送,一个敢要。
  “我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孟盈想了想:“很特别。”
  簪星:“......”
  这位总是冷冰冰的师姐,如今相处得久了,便也觉得不如最开始那般不食人间烟火,不过是性子比旁人更沉静了一些。簪星能瞧见孟盈眉梢的柔和,心中不由思忖:莫非,孟盈还是喜欢上了牧层霄?
  那这剧情,到底算是改变了,还是没有改变?
  与此同时的明镜殿中,牧层霄一改往日的果断,有些踌躇地问门冬:“师弟,孟师姐,真的会喜欢我送的胭脂么?”
  “当然。”门冬想也没想地回答:“你还信不过我?”
  “可是......”牧层霄还是有些不放心:“胭脂的颜色有许多,我也不知道孟师姐喜欢哪种,她平日里也不用这些,如果我送的她不喜欢......”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门冬不耐烦了,数落他道:“你素日里修炼和打架的时候那般果断,怎么到了孟师姐面前如此不济?这女子的胭脂那么多种,可来来去去就那些,不过是些深红浅红桃红粉红而已,大同小异,只要你不送那种特别诡异的颜色就行了。我想你的眼光还不至于那么差吧?”
  牧层霄犹疑地看了门冬一会儿,似乎在回想自己挑的颜色到底算不算诡异,过了许久,他才下定决心般的点了点头:“我觉得我挑的颜色很好。”
  “那不就行了。”门冬拿起桌上一块山楂饼咬了一口,看着窗外叹了口气:“好几日了,不知师叔找到了天魂木没有?”
  他说这话的时候,姑逢山后山的一处密林中,忽有猛兽咆哮声起,声如惊雷,洪亮刺耳。
  青木覆盖山壁,流水湍急,一只巨大的野兽从密林中缓缓站起身来。
  这巨兽像座小山般雄武,四足、兽身、牛目,头顶一只银色长角。长角并不圆润,锋利似刀尖,让人毫不怀疑落在人身上,定能将人身体戳穿一个大洞,令人望之生畏。
  一只银枪顿在地上。
  银犀低低地嚎叫起来,咧开的巨嘴旁边,两弯獠牙森森,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涎水。这涎水带着一种奇特的芳香,迅速没入土地,而在这银犀的身后,一株无叶古木茂盛生长。
  少年朱色的发带被日光照得散发微微光泽,他挑眉,握紧手中的绣骨枪,看着眼前的巨兽,勾唇道:“找到了。”
  第219章 刻簪(2)
  夜里下起了雨。
  这雨下得急,簪星从出虹台回妙空殿的路上,衣裳被雨淋湿了大半。才修炼完,元力尚未恢复,便没有用避雨诀。
  雨水绵密,天与地如同被丝线细细密密地缝在一起,姑逢山变成混沌的一团,夜色与雨水混在一处,将群峰一层层染湿。
  一道身影从前方掠过。
  簪星脚步一顿,望向逍遥殿的方向,刚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看见有人进去了?
  她疑心自己看见的是顾白婴,好些时日没见着他出门了,不知顾白婴第二枚丹药服下灵脉有没有好一点。簪星脚步停顿间,红酥从殿里跑出来,手里撑着把纸伞,喊她道:“大小姐,你站在那儿淋雨做什么?赶紧回去吧,衣裳都湿了!”
  簪星便收回目光,随红酥一起踏入妙空殿的大门。
  屋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有被雨淋湿的少年匆匆闪身进了屋,他的衣裳被雨淋得几乎湿透,雪白的袍子上沾染了大块的鲜血,原本总是飞扬的发带如今也湿淋淋地贴在脑后,看上去十分狼狈。那双漂亮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明亮,脸色却有些苍白。
  绣骨枪被放在角落,他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巴掌长的树枝来。
  这树枝只有人的拇指粗,通体散发青翠幽幽光泽,若用手触碰,似有温润元力顺着指尖流入体内。天魂木并不能增加人的元力,却能养护精魂。吟风宗的人财大气粗,砸下几十甚至几百万灵石买回一根做灵器,便有人在背后骂他们暴殄天物,足以见此木稀罕。
  整座姑逢山,也就这么一棵天魂木,要在天魂木上砍下一截树枝带走,更是难如登天。纵然顾白婴如今已经服下第二枚丹药,灵脉也恢复了大半,可对上那只银犀,仍旧受了不轻的伤。
  不过,好在有所收获。
  那根翠绿色的树枝颜色鲜嫩欲滴,仿佛才从树上摘下。顾白婴没有多等,在桌前坐下,从木屉里抽出一把短匕首来。
  天魂木材质难得,若无元力封锁,魂力四溢,很快会枯萎。若有人得到一截天魂木,最好在最短时间里加工铸造,方可保留最大功效。他在银犀眼皮子底下砍走一截天魂木,没有停留,立刻出山回到宗门,为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天魂木带回来。
  雨水和着风拍打着窗外,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他垂眸端详手中的树枝,这个,要做什么才好?
  ......
  雨下了一整夜。
  天色微亮的时候,司晨鸡飞上树枝,神气地来回踱步,发出一声声高亢的啼叫。姑逢山的夜被叫醒了。
  “啪”的一声。
  匕首被放到桌上,有人微微往后仰身,舒展着有些僵硬的身体。
  少年身上淋湿的衣裳早已被风吹干,受伤的血迹遇水干涸后,像白袍上绽开浓浓淡淡的花。
  而他指尖擒着一只木簪。
  簪子细而精巧,通体被刀尖打磨得圆润,应当是很细心的打磨,看起来不比画金楼的匠人手工活差。簪子的头顶处,还细细雕刻了一只展翅欲飞的青鸾,整根簪子青碧幽幽,有淡淡芳香传来。
  顾白婴凝眸看了这簪子片刻,又微微蹙眉:“还是素了点。”
  画金楼里那些钗啊环啊的,名字一个赛一个长,这簪子上既没有什么红宝石也没有雪贝,更没有什么凤凰口中衔珊瑚,未免有些拿不出手。可若是随便添点珠宝首饰,又反倒配不上这天魂木簪。
  他思索间,有人在外头拍门:“师叔,师叔!”
  顾白婴收起木簪,起身开了门,门冬一见他就吓了一跳:“天哪,师叔,你这是去杀人了?”
  他昨夜匆匆赶回,未免耽误得久了天魂木枯萎,立刻开始制簪,以至于连弄脏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下。
  “别胡说八道,”顾白婴一拍他脑袋:“找我何事?”
  “我过来看看你,你好几日都没影了,四师叔怕你是服了丹药出了什么问题。”
  “我没问题。”顾白婴脱下弄脏的外袍,打算去梳洗一下,一转身就被门冬拽住了袍角,小孩儿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师叔,你是不是去后山找天魂木了?”
  “对啊。”顾白婴回答得很爽快。
  门冬瞪大眼睛:“你真的去找天魂木了?你也太冲动了!那银犀连月琴师叔和三师叔都要联手才能制伏,你一个人,灵脉又没修补完全......那你拿到天魂木了吗?”
  “废话。”
  “你真拿到了?”门冬眼睛一亮,仰头盯着顾白婴:“师叔,你给我看看天魂木长什么样?我上次看到天魂木还是在宗门大会的时候呢。你让我瞧瞧,这天魂木是好东西,用来炼丹入药都不错,你刚刚修补好灵脉,再温养一下神元,对你日后修炼也大有进益......”
  顾白婴伸手盖住他的脸,不耐烦道:“啰嗦,我去沐浴了。”
  “师叔,你给我看看,你给我看看嘛!”门冬犹自不甘心地跟在他背后。
  门冬最后也没能看到那天魂木长什么样子,他在顾白婴屋中搜寻一番,最后仍旧无果。盯着顾白婴半晌,终究还是没胆子搜顾白婴的身,悻悻地离去了。临走之时还嘱咐顾白婴道:“对了,杨簪星之前问过我几次你怎么样了。师叔,你要是没事,去妙空殿看看,免得她见了我又得问我一回。”
  ......
  山上下雨的夜,睡起觉来总是分外甘甜。
  簪星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红酥叫她来吃饭的时候才醒。
  她揉了揉眼睛,最近总是爱犯困,睡觉的时间和弥弥有得一拼,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妙空殿里没人了,牧层霄天不亮就去出虹台修炼,田芳芳赶着吃午饭,饭堂那边去得晚一点,肉菜都被别的弟子抢光了。簪星梳洗完后,腹中尚不觉得饥饿,便不慌不忙地往饭堂走。
  许是下过一夜雨,山上空气格外清新,日头从树枝空隙中流泻下来,落在人身上有种干净的暖意。
  路上不时有弟子捧着各种木箱或是器物匆匆走过,因为魔王可能复生一事,各宗门都开始做准备。太焱派也是一样,不仅在山下列下法阵,山上也开始布阵。各法殿中开始布置,早些年与魔族交手的灵器符咒也重新令弟子翻洗,一一盘点。
  簪星见此情景,原本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光。这魔王一事实在恼人厌,要么干脆点,直接上山给个痛快,要么就干脆消停点不要出现。就这么时不时地骚扰一下小宗门,让各大宗门严阵以待,偏又迟迟不现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大阴谋。何况她的身份......简直就是一把刀悬在头顶,每日都要担心什么时候才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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