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崇华看向谢如冰,越看越不顺眼。那一身藏青色衣裳,没显得她老气,反倒显得皮肤雪白,莹润夺目。凭什么几句话就得了父皇的赏赐?
  想到自己前几日突然被父皇训斥,禁足不得外出,母后又派了个教养嬷嬷进来,凡事拘着,心中更是不爽。
  她心气不顺,正要训斥几句,却听外头传来通报声,李皇后也过来了。原来武德帝稍迟也要带群臣过来听戏,顺便见见几位德高望重的女夫子,李皇后便赶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夫子气场全开咯~
  第19章 刺杀
  由于李皇后在,崇华公主不得不安分下来。好在人人都奉承她,再一看郭慕梅和谢如冰,两人和几个小跟屁虫站在一起,当真跟带孩子的奶妈丫鬟似的。继而又想到一会父皇过来,陆安澜应该也会来,心情雀跃,便叫了宫女到一旁补妆去了。
  玉儿珍儿宝儿三个,头一次进宫,第一回 见到这般华丽高大的戏台,也是第一回看到京城里有名的青鸾班演出,兴奋不已,拉着谢如冰去戏班后台玩耍。
  谢如冰乐得避开崇华公主,便跟着几个小毛孩进了后台。
  后台里戏班众人都已化好了妆,或背词、或走步、或闲聊,等着开场,有些个年轻的,也是头一回见皇帝皇后,紧张得忘词。
  玉儿几个这边看看,那边摸摸,每看到一个新奇的,就要喊一声:“谢夫子,快来看!好有意思!”
  谢如冰跟着她,一路走过去,看了几个面具、木制的大刀、堆在角落的铁索、会伸缩的长剑、带着长长绸带的大绣球……
  大绣球十分精美,面上绣了繁花,红色的绸带也是十分醒目。玉儿抱起来,笑道:“谢夫子,这是不是比武招亲用的?”
  珍儿笑道:“这么大的绣球,会把人砸晕吧?”
  “要不我们拿去玩吧?”玉儿兴致勃勃道。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生打扮的人走了过来,笑道:“这个绣球一会唱戏要用,小姐暂时可不能拿走。等唱戏完了,我就送给小姐,可好?”
  玉儿有些不舍,抱在怀里,磨磨蹭蹭的。
  谢如冰伸手去拿绣球,玉儿抱着它,不肯放手。谢如冰用力,玉儿仍是不松手。
  谢如冰拿着绣球,微微皱眉,对玉儿道:“可不能淘气!不然下回就不给你玩游戏了!”
  玉儿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扁着嘴,眼巴巴地看着谢如冰手中的绣球。
  谢如冰吸了口气,转身递给小生,笑道:“不好意思。这球一会要表演什么节目呀?孩子们感兴趣。”
  小生稳稳地接了绣球,道:“就是天女散花,孩子们都喜欢。”
  也就是说绣球是空心的,里头有机关,一打开,花瓣自空中洒落,如天女散花。
  谢如冰拉着玉儿的手,道:“好了,听见了?天女散花,好看得很。我们就回去等着吧。”
  玉儿珍儿宝儿早就听得两眼发亮,跟着谢如冰走了出去。
  出了戏台,谢如冰才发觉自己拉着玉儿的手心出了一手的汗。
  那绣球恐怕有问题,里头不是花瓣,很可能藏有□□。她闻到了些许硫磺的气息。
  皇帝皇后都在此处,还有许多重臣命妇,无论如何,得阻止此事。
  她将玉儿珍儿宝儿几个带到石夫人处,正琢磨着这事该找谁来说。就在此时,传来“圣上驾到”的通传声,武德帝领着群臣走了进来。
  谢如冰看到了站在武德帝身后的陆安澜。
  从来没有哪一次,她觉得陆安澜如此顺眼。
  武德帝坐定,露出一丝微笑,对众人道:“年关将近了,今日看戏,众位爱卿也放松放松,随意坐吧。”
  谢如冰心中焦急,就怕陆安澜就这般坐了下去。因为她半点不想众目睽睽之下去找他说话。
  好在陆安澜仿佛感受到了谢如冰内心的祈祷,不但没有坐下,反而走到角落,与禁军统领凑在一起说话。
  谢如冰忙穿过众人,走上前去。
  陆安澜余光看到了她,眼神就望了过来。方才在御道上,看到谢如冰这一身,只觉得她皮肤白的发光。此时再看,更觉得她如珠似玉。
  他眼神微微暗了一下。
  谢如冰无暇理会这许多,几步上前来,踮起脚尖,靠近他的耳边,几乎用语气道:“青鸾班里有刺客。”
  陆安澜目光陡然锐利,拉着她的手,几步走进了一个小隔间,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方才陪孩子们去后台,看到本来天女散花用的绣球,里头可能有□□。”
  陆安澜神色极其凝重。他立刻召了就在外头等候的禁军统领郗弘进来,低声嘱咐几句。郗弘领命而去。陆安澜方对谢如冰道:“一切有我。你给我坐得离戏台远点。”
  谢如冰点头,慢慢走回了座位。
  戏台上已经开始唱戏,咿咿呀呀,谢如冰全然没有听进去。回到座位上,郭慕梅凑近前来,笑道:“妹妹方才去哪里了呢?好戏开始了一会了。”
  谢如冰有些心不在焉地笑笑,道:“嗯,真是好戏。”
  自陆安澜进来,郭慕梅的目光就紧紧追随着他。所以,自然是看到谢如冰与陆安澜说话了,两人还进了小隔间。陆安澜何时对女子这般亲近有耐心过?
  此二人关系非比寻常。
  郭慕梅觉得非常难受。
  作为枢密使的女儿,她曾经享有无限荣耀。经过这一年来无数次的思考,她觉得只有成为枢密使的妻子,才有可能恢复从前的荣耀。
  就此此时,台上的小生突然大叫一声:“天女散花来也!”伴随着话音,一个精美的绣球抛了出来,眼看朝着众人而来。
  然而,突然从斜里破空而来几支弓箭,将那绣球射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戏台一侧的墙角下,众人惊魂未定,就听到绣球轰然爆炸,发出巨大的声响,连着地板都震了,同时,从绣球里头蹦出来好几团火,射向四周。所幸众人坐得远,未曾被火伤到。
  “有刺客!护驾!”内侍尖利的声音响起。
  一众女眷花容失色,忍不住后退。
  禁卫军早已将戏台团团围住,很快将一众人等捉拿归案。刺客供认无讳,说是吴越国国人,不忿武德帝灭国,如今想要报仇。而那青鸾班的班主哭天抢地地看着冤枉,三两把把刺客脸上的油彩擦去了,大喊道:“这人我不认识!”
  武德帝将信将疑,令郗弘将刺客和青鸾班押下审问,方道:“安澜啊,幸亏有你在!若不是你,今天可就难收场了。”说着,环视一周惊魂未定的众人,道,“尤其女眷们,可是吓坏了。”
  陆安澜连忙跪下,叩首道:“陛下恕罪!卑职未曾及时发现刺客,以至于坏了圣上和娘娘们的兴致,罪当该罚!”
  武德帝沉吟半晌,问道:“罢了,等郗弘审出来再说。你后来又怎么知道有刺客?那弓箭是早就准备好了?”
  武德帝武将出身,知道必然是先有准备,才能在球抛出的一瞬间将其射偏。既然事先知道,为何不一举拿下众人,却要等到事发?
  陆安澜的后背微微有些出汗,道:“就在刺客上台前,有人在后台看到绣球,发觉有蹊跷,但是也不确定。她急忙告知我,可是刺客已上台,箭在弦上,卑职只能用弓箭将绣球射走。”
  武德帝微微眯了眼,问道:“谁人发现蹊跷?”
  “谢如冰之女。”
  这下武德帝再次愣住了。他缓缓地抬抬手,叫陆安澜起身,又宣谢如冰上前。
  “你怎么看得出问题?”武德帝两道目光盯着谢如冰。
  谢如冰跪下,伏首地上,恭敬地道:“我同几个学生在戏班后台玩耍,学生好奇绣球,拿了起来玩,我接手时,闻到轻微的硫磺味,不确定是否有□□,为安全起见,就回禀了陆大人。”
  武德帝盯着她伏得低低的身子,问道:“你还能分辨硫磺?”
  “小女子自小喜好机关杂学,天文地理、八卦方阵、药理医典都有所涉猎,这才认得。”谢如冰道。
  武德帝脸上的凝重之意去了几分,叫她起身,目光如炬地盯着谢如冰,道:“你倒是与你母亲颇像,都这般聪慧。这回,你救驾有功,说吧,要什么赏赐?”
  赦免我父亲,许他回京过年!
  这么一句话冲到嘴边,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是神差鬼使,出于直觉,她说了另一句话:“若是圣上和皇后娘娘圣德,设立官立女学,求陛下允我在里头教学。”
  武德帝一怔,靠着椅背的后背忍不住微微直了起来,看向依然俯首低头的人,谢明时的这个女儿给了他太多意外。
  厅中众人也都是意外,不由得重新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谢如冰。这个看起来天真憨厚、埋首典礼的少女,仿佛并不那么简单。
  只有陆安澜心中舒了一口气,原本提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武德帝多疑,若是谢如冰求赦免谢明时,武德帝恐怕会多想。
  “就这么喜欢教书?”武德帝缓缓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问道。
  谢如冰抬起头来,看向武德帝,脆生生地道:“是的!小女子从小就立定主意,要做夫子。”
  武德帝看着她莹白稚嫩的脸,亮晶晶的双眼,终究是笑了,道:“这有何难,准了。”
  说罢,犹自不甘心,问道:“朕以为你会求朕赦免你父亲。”
  “父亲临行前,曾嘱咐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们服从便是。陛下圣明,自有定夺。”谢如冰道。
  武德帝犹在沉吟不语。
  太子楚元茂上前一步,毕恭毕敬道:“昨日巡河御史使送了折奏上来,里头说到谢明时在孟津河道上服役勤恳尽职。本是要报送父皇的,只是今日冬宴,还来不及。”
  武德帝听了,方点头道:“罢了,这倒是谢明时一向的作风。”顿了一下,又道,“欧阳海,回头赏金子百两。你没了母亲,孤儿弱女的,有些钱财傍身才好。”
  谢如冰再次谢恩,武德帝被扰了兴致,起驾回宫了。众女眷受到惊吓,也各自散了。
  谢如冰跟着石夫人,带着玉儿几个,也出了宫。
  刚上马车,谢如冰就向石夫人行礼谢罪:“陛下问我要何赏赐,我一时情急之下,只能说了女学夫子来应景。请夫人原谅。”她此刻还在石家闺学,却想着官立女学,就怕石夫人心中不快。
  石夫人扶她起来,拍拍她的手,慈爱地笑道:“你可真是聪慧啊!和你母亲一样。放心吧,若有官立女学,玉儿他们几个自然要入学的。”
  最开始,石夫人是因为一时的怜悯,才将她护入羽翼之下。待看到玉儿几个规矩渐长学识渐多,她对谢如冰多了几分赞赏。今日一看,这个看似璞玉般纯真的少女有着惊人的敏锐。她想起从前姜氏来往的书信,微微出了神。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们,冬至节快乐!
  冬至大过年,吃得我肚子撑~
  第20章 迷宫
  谢如冰回到小院时,只觉得身心俱疲,倒在床上,裹着被子就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屋里光线昏暗,她眨了几下眼睛,才发现有人坐在榻边,正看着她。
  谢如冰猛地坐了起来,就要喊人。
  却被那人一把捂住嘴巴,冷冷道:“睡糊涂了?连我都不认识么?”
  原来是陆安澜。
  谢如冰扯了扯被子,缩了进去,道:“你来做什么?”
  陆安澜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来此处要做什么。下午,宫中如此凶险。他在其中浸染多年,早已习惯了,也不会为之动容。然而,因为她,他前所未有的紧张,她几乎是在刀尖上走过,一个不慎就要被武德帝怀疑定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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