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齐夫人!”何婧英大喊一声。齐珍却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发了疯似地朝前跑去。
这样的坏境中,若是一个人落了单,会是怎样的后果?
曹景昭也急道:“齐珍你不要追!”
曹景昭话音刚落,齐珍一声惨叫传来。何婧英敢紧追了过去,只见在齐珍身旁,她自己的佩剑斜斜地插在泥沼里,佩剑之上有一丝血迹。齐珍的手臂上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齐珍!”曹景昭冲了过去,将自己的衣襟私下,紧紧地缠在齐珍的手臂上。可齐珍的伤口从手臂蜿蜒至手腕,划开了动脉,大量的血滴入水中,将齐珍周围的沼泽染成了黑色。
齐珍的嘴唇逐渐变得惨白。“我看见一个人,在这水里消失了。”
这水不过才没过众人的小腿,哪里能藏得住人。何婧英问道:“齐夫人,你确定你看见了人?”
齐珍点点头:“那人出剑比我快,我才拿出剑来手腕就被他划伤了。”
“嘿嘿,有趣有趣,这鬼地方还有功夫好的?管他是人是鬼,爷爷倒想跟他打一架。”白头翁听齐珍这么说,又一下子有了兴趣。
鬼面郎君俯下身在这水里摸了摸:“难道这水里有路?”
“水里有路?那伤这小子的是人还是鱼?是鱼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白头翁一心还在想着打架的事,对出路什么的,反而一点都不关心。
众人哪有空理白头翁,都戒备地将兵器握在手里,无论藏在这黑暗中的是人是鬼还是鱼,该杀都得杀。
元戈看着一旁的石头,忽然一惊:“阿英姐姐,这水不对!”
“这水怎么了?”
元戈指了指一旁的石头:“这水在降低,你们看。”
杨珉之将火把压低了些,果然石头上有这一根清晰的水位线,有着这根水位线做对比,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所站的这片沼泽的水在急剧减少。
“这血也流得很快!”萧子伦指着齐珍脚下叫道。
从齐珍手腕处流下的血,没有在沼泽里散开,而是拧成数股朝四周散去。这些血正在朝周围那些树桩上流去。
或者说,是树桩在吸食这些血液。
一阵异香飘来,将这沼泽里的腐臭味都压了下去。其中一棵树桩上的根须动了动,丑陋的根须上长出一朵白色的花朵,惨白的花朵如鬼火一般,飘荡在空中。
“鬼兰!”鬼面郎君叫道:“这就是鬼兰!”
又一朵花在树桩上绽放,那些鲜血就是鬼兰最好的养料。它们贪婪地吸食着齐珍身上的鲜血。暗红色的血液爬上树桩上的根须,猩红的养料被送到每一根根须的前端。
这些花,就像是沉睡了千年一般,一朝苏醒就迫不及待地绽放开来。惨白的花瓣中,有一点猩红色,就像是被鲜血染红的花蕊。
上百根树桩上的鬼兰都相继绽放,阴森的鬼火在这阴暗的地下森林里,像星辰一般密布整个沼泽。日月星城降临大地,若这里不是在鬼域,那这般景色将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观。鬼兰的叶片似骷髅的五指一般微微弯曲,不同于这世上任何一种花,鬼兰的美,是从妖异之中绽放出的极美。
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去亲近它。
不是想要将它捧在手中的那种亲近。
而是想要跪在它面前,伸出自己的脖颈,让它凄美的叶片划破自己的喉咙,让她吸食自己的鲜血,啃噬自己的骨肉,让自己的肌肤腐烂在这沼泽里,成为它的养分。
这便是“活人死”。
第一百一十九章 鬼兰2
何婧英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当她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跪在沼泽中,沼泽的水淹没到她的腰际,而折月剑被她拿在手中,放在自己的手腕上,只要再晚一些,折月剑就会划破她的手腕,让她的鲜血称为眼前这些鬼兰的养分。
何婧英身旁,是杨珉之紧紧地握住了折月剑。杨珉之的血顺着折月剑滴落。
“活人死”要的是活人。杨珉之却不是。
所以他的血竟然成为了众人的解药。
是众人的解药,也是鬼兰的解药。
鬼兰攀附的树桩上,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原本枯朽的树桩动了动,从根须之中忽地映出一张鬼脸来。
不应该说是鬼脸,其实那是一张张人脸,那每一张脸都因为痛苦而扭曲,比之鬼脸更加可怕。
这一声尖叫彻底惊醒了众人。
那包含着日月星辰的鬼域,忽然变成了地狱。这鬼域原本就是地狱,是由成百上千人的腐肉堆积起的沼泽,是由成百上千人的骨血养育的鬼兰。
极度的扭曲,让那树桩上的一张张脸都看向了何婧英等人。沼泽里的水更加快速地被树桩吸走。
何婧英将杨珉之搀扶起来,鬼面郎君下意识地背上萧练,众人赶紧跑去。
可这沼泽里的树桩如迷宫一样,将众人围在中间。那些树桩终于在吸干了沼泽的水之后朝何婧英挪了过来。
齐珍在干涸的沼泽下,发现一块玄武纹的圆盘。齐珍扑上前去,转动圆盘,一道地宫的入口在齐珍面前打开。齐珍大喊道:“快,这里有路!”
众人想也不想相继跳了下去。
白头翁最后一个落了下来,“哎哟,笨丫头,你跑什么跑!”
何婧英整个人惊魂未定,没好气道:“那你跑什么跑?”
白头翁指了指何婧英:“嘿,就是你这个笨丫头害得爷爷一世英名都毁了。几棵树有什么好怕的。砍树你会不会?一斧子就能砍一个。”
“那些应该不是树。”鬼面郎君说道。“那些可能曾经与我们一样,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还有人会开花的?有趣有趣。”
“鬼兰依附腐物为生,我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依附的。”
何婧英想起方才那些一张张凄厉的面孔有些恶心:“萧公子,这鬼兰真能救人?”
鬼面郎君点点头:“典籍上却有所记载,有起死回生之效。”
“起死回生?世上真有这种东西?”白头翁颇有些好奇,“起死回生不好玩,长生不老行不行?”
何婧英眉头一抬:“能,要不你试试?”
白头翁从怀里摸出一朵鬼兰:“我这里正好有一朵。”说罢,白头翁手一伸将整朵鬼兰塞进了萧练的嘴巴里,还在萧练的下颚打了一下,迫使萧练将鬼兰吞了下去。白头翁晃着脑袋说道:“我不试,我让他试。”
谁都没有想到白头翁还藏着一朵鬼兰,谁也没有料到白头翁竟然会突然出手让萧练吃下鬼兰。
只剩半条命的萧练自然也是毫无防备。腥甜的味道从喉头弥漫上来,萧练整个人都干呕起来,可任由萧练如何压自己的舌根,就是无法吐出哪怕一星半点。
白头翁拍了拍萧练肩膀:“苦口良药啊,孙子!你要是长生不老的话,你可要谢谢爷爷。等爷爷仙逝之后,你记得每一年都来给爷爷上柱香啊。”
一股血直冲萧练大脑,萧练反手抽出烈阳剑就向白头翁劈了过去:“我谢你妹!我现在就给你上香!”
白头翁伸手接了萧练一剑,那金丝软甲上霎时崩出一串火花。白头翁气道:“你个没孝心的龟孙,爷爷救了你还不谢谢爷爷!“
萧练劈出这一剑之后,也心中诧异,他方才连走路都无力支撑,现在却有一股热血在浑身激荡,四肢百骸都有了力气。这股热血似乎极欲寻找一个出口,将他指尖的皮肉都撑得破裂开来。
萧练大喝一声,烈阳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白头翁见萧练来势汹汹,身体向侧面一倒,将将避过萧练一剑。烈阳剑劈在地上,地宫霎时间震颤起来。
“好好好,孙子,来我们再好好打一架。”白头翁指尖在地面一点,腾空而起跃到萧练头顶,五指微张,竟是朝萧练天灵盖袭去。
若是萧练挨上白头翁这一张,必定头骨碎裂。
何婧英心中一急,折月剑向前一松就像白头翁刺去。
白头翁轻轻拨开折月剑,不悦道:“小丫头,我和我孙子打架,你来捣什么乱!”
萧练将烈阳剑在胸前一横:“阿英,你让开,他未必就是我对手!”
这句话白头翁如何能忍,气得胡子都抖了三抖。“孙子,好大的口气!”
两人再无任何保留,短短一瞬间就过了数十招。白头翁的掌风刚从萧练的右肩擦过,萧练的烈阳剑就已送到了白头翁的面门。白头翁急忙退后三丈,双手夹住萧练的烈阳剑:“好孙子!我们再来!“
众人初到地宫,还未探清地宫情形,两人就已交上了手。看白头翁与萧练二人在地宫里飞檐走壁,众人也是看得心惊胆战,一方面为萧练的生死担忧,另一方面更让人担心的是白头翁与萧练这番打斗,若是碰到地宫的机关了该如何是好!
何婧英急道:“萧练!小心!”
白头翁一掌侃侃擦过萧练头顶:“孙子,你还是嫩了点。”
一番打斗,萧练顿觉身上的燥热之感消失了许多,顿时头脑也清醒了许多。眼看着被自己砍得零零落落的崖壁,萧练连退十步,将烈阳剑收回鞘中:“不打了。”
“不打了?你认输。”
“嗯,我认输。”
认输不少块肉,但要是再打下去,那肯定就没命了。萧练明显地感觉到了周遭的异样。就在萧练最后劈出那一剑时,山崖下曾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
白头翁没想到萧练竟然这样就认了输,真是一点气魄都没有。但他这样的嬴,却又嬴得不过瘾,当即发了疯似地在地上乱跳:“不算,不算!重新打一场!”
第一百二十章 鬼域地宫
萧练不耐烦地喝道:“你闭嘴!”
白头翁竟真的闭上了嘴,像个小孩一样委屈地坐在地上。
何婧英与杨珉之紧张地跑到萧练身旁,杨珉之捏着萧练的手腕一番细细查探,眉头越皱越紧,又掰开萧练的眼睛看了看。杨珉之在萧练身上捣鼓半晌之后,毫不留情地说道:“你快死了。”
萧练眉毛抬了抬:“祖宗,你之前不是说我是被溺死的吗?怎么又变成被毒死了?”
杨珉之摇摇头:“这鬼兰无毒,但是它耗损你的精力。你之前虽然看起来虚弱,但是耗损的精力少,至少还能撑到回京医治。可你服下这鬼兰之后,鬼兰强行将你的精力逼出,你离油尽灯枯不远了。”
萧练将手从杨珉之手中抽了回来:“祖宗,你要对你自己有点信心,你说我是溺死的,我就一定不会旱死。”
萧练从杨珉之手中接过火把来,围着地宫细细看去。这地宫之所以被称为“宫”是因为在这地宫中间有一座祭坛,祭坛没有复杂的花纹,用数百枚头骨围在祭坛周围。围在祭坛周围的崖壁上,画着一些图。虽然有几幅画被萧练砍得有些模糊了,但还能依稀辨认出图上的内容。
何婧英扶摸着最开始的那一副图,那图上画着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孩,婴孩如神明一般被族长高高举在手中。一个女人站在一旁,应该是这个婴孩的母亲。在他们面前跪伏着许多人。这婴孩与周围所有人都不同,通体都是白色,而其他人却都是黄褐色。
何婧英再向接下来的图看去。随着婴孩的长大,他的长相与众人的差别越来越大,他浑身雪白,连头发都是白色,没有瞳孔,永远都待在黑暗之中。在他所站的黑暗之外,却是一片祥和,有人跪伏在地送上祭品。
萧练皱眉道:“有什么神仙是没有瞳孔的么?”
“也许并不是没有瞳孔,你看这些图,他虽然没有瞳孔,但是都能看着人来的方向。没有画上瞳孔,也许是他怕光。”
“怕光,并且浑身雪白?”萧练忽然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熟悉:“这人是有白化病么?”
何婧英迷惑道:“白化病?”
萧练点点头解释道:“在我们那边,对这个病有研究,叫白化病。但是在你们这里,还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个病,所以这个人被当作神明供起来了。”
何婧英摇摇头:“恐怕不是所有人都把他当神明。”
在接下来的画中,有另一个部族的人与这个部族发生了冲突,混乱之中,白色的人的母亲为了保护他,被另一部族的人杀死。
“萧练,你看这,是阴兵!”
在女人被杀死之后,那白色的人走到了阳光中,他浑身的燃起了火,他的脖颈上骤然长出了另一个脑袋。再下一副画中,天地变色,乌云遮盖了太阳,大批的骷髅举着刀斧从空中跳下。无论是本族人还是外族人,都被阴兵的刀斧斩断脖颈。
最后这一副画,极度血腥,阴兵将那些砍杀掉的蛮人头颅扯下,从那些头颅中掏出脑髓吸食起来。满地都是残肢,蛮人的心脏被阴兵扯出捧在手里。
那白色的人浑身都被涂满了鲜血,接受着阴兵的跪拜。阴兵的手攀附在他的身上,从他的身上扯下一块肉来,虔诚地捧在手里。他脖颈上的两颗头表情各异,一颗头上有着极度痛苦扭曲的表情,另一颗头上却是狰狞的大笑。
何婧英不寒而栗,如果这就是阴兵,放出去只会是天下浩劫。
“这难道就是阴兵?”鬼面郎君声音有些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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