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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妻 第81节

  “想办法让皇后故技重施?”
  “东襄战事吃紧,太子不去忧心国事,却只想挑拨皇子与边疆重臣的关系,皇上将作何感想?以殿下的本事,想必能有办法,令太子和皇后入觳吧?依目下的情势,战事只会越来越艰难,届时皇上维护太子的心思没了,自然会以大局为重。”
  她的眼底泛起狡黠笑意,于定王看来,却如阴沉乌云中泄出的阳光般耀目。
  定王低头,猝然吻在阿殷唇上。
  “跟我去里面,给你看样东西。”定王心头忧虑稍去,牵着阿殷的手,便要往里间走。
  阿殷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看过便知。”
  ☆、第85章 2.26
  阿殷同定王步入内殿,里头虽也拢了火盆,到底平常来的少,屋内冷清,比之别处稍寒。她紧了紧身上披风,定王瞧见,便扬起背上大氅,将阿殷裹入怀中。
  古意斋是定王盛夏避暑用的小书房,外头读书,里头全是书架,按例不许旁人轻易进入。
  两人入得最里面,定王走至贴墙的木柜跟前,叫阿殷稍待。
  那木柜是香樟木所制,平常用以存书,此时里头却清理得干净。
  双扇的雕花门推向两侧,阿殷便闻到从里面散出的檀香气味。等定王侧身让开,便见柜内设了两个灵位,底下供奉香炉,一应物事俱都齐全。灵位之上的名字阿殷万分熟悉,竟是外祖父冯崇和母亲冯卿!
  阿殷愕然,瞧了片刻,才看向定王,“殿下这是?”
  “代王伏诛,想必你也会怀念故人。目下的情形,府中设他们的灵位太过突兀,只能藏在小书房中。”定王低头瞧着阿殷,便见美目之中渐渐腾起雾气,她的目光牢牢锁在熟悉的名字上,情不自禁的上前拜祭。他在后面默然看她拜祭完毕,跟着上了炷香,才道:“暂时有些委屈,你别介意。”
  “怎么会。殿下考虑如此周全,我……实在感激。”
  喉头稍稍哽咽,阿殷竟不知如何表达。冯卿过世时还是戴罪逃逸之身,临死前嘱托陶靖,万万不可泄露她的名字,免得被京中有心人察觉,牵累儿女。所以冯卿埋葬在南郡,墓前未立碑刻字,也以临阳郡主淫威为由,不曾在郡主府设立任何牌位。这些年,阿殷思念娘亲时,也只在心中默然,对月拜祭,无可诉说。
  及至姜家倾塌,阿殷虽起了为母亲和外祖父设灵位的念头,却因是侧妃之身,与陶靖商议过后,最终打消——陶靖虽也算是武将中出类拔萃的职位,却未得赐任何府邸,目下仍住在静安巷中。加之家中只有仆婢留守,父子常常外出,几乎无人防卫,贸然设灵位,若被发现,便是授人以柄。
  届时非但陶家,哪怕定王都难逃干系。
  而这古意斋处于王府腹地,府外有严兵把守,里头又不许旁人出入,着实是偷偷祭拜的好地方。
  阿殷微微仰头强忍泪花,却冲定王绽出个笑容,“多谢殿下。”
  “冯家虽已得赦免,终究污名未清。”定王伸手将阿殷揽入怀中,肃然道:“我定要还太傅清名,即便你不能再改回冯家外孙女的身份,也能为太傅立庙,令香火永存,供你时常拜祭。”
  他的胸膛坚实沉厚,阿殷枕在他肩上,点头。
  双臂藤蔓般紧紧环在定王腰间,她埋头在定王颈间,缓缓道:“殿下待我,真的很好。”
  芥蒂与赌气皆消匿无踪,她的态度折转,定王亦觉心软,低声道:“那天是我行事鲁莽,弄伤了你。丽华的话只是引子,是我想起从前高元骁对你的纠缠,才难控情绪。阿殷,我往后再不会这样。”
  阿殷“嗯”了声,稍稍踮脚吻在定王唇上,“我气的不止是这个。殿下待我好,总会有人不忿,如今只是丽华,将来恐怕还会有更多的谗言。殿下倘若不能分辨真假,至少也该给我辩白的机会,说清原委。那晚殿下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使性子,我问的时候又不肯说缘由,叫我满头雾水又不知从何处分辩,这才是让我害怕的。”
  她婉转说罢,定王才算恍然。
  这几日孤枕难眠,也曾琢磨自省过为何会惹阿殷生气,却总没想到最后一层。
  却原来她芥蒂的,是这个。
  “是我疏忽。”定王自嘲般勾起唇角。他自单独开府以来,身边就只仆婢和王府属官,他本就性格冷清内敛,更是惯于命令旁人行事,任别人如何揣测,也懒得解释理由。这臭毛病带到阿殷身上,确实不好,遂在她唇上一啄,“往后必定改了。”
  阿殷眉目舒展,自腰间掏出那枚麒麟玉牌晃了晃,“从前是怕丢了不敢随身带着,往后就时时带在身上。”
  “好。”
  “高元骁的事,也是我考虑不周。”阿殷杏眼儿里也自浮出歉意,“毕竟他于陶家有过恩情,我虽心怀坦荡,难保旁人也这样想。若叫人误会,确实损了殿下颜面。往后,我也改了。”
  凝积数日的冰雪消融,她眸中笑意明朗,令人沉迷。
  定王强忍数日,难得见美人展颜娇笑,顿觉云开月明。俯身将阿殷抱起,快步出了内间,往外头的屋中去。
  这古意斋虽不及静照堂齐全妥帖,妙在绝无闲杂外人,加之守卫都在百步开外,屋内动静轻易传不出去。屋中虽不设床榻,却是桌椅书架俱全,走至外面将书案上杂物揽去,令阿殷分腿坐上,便重重亲吻纠缠过去。定王那晚既用强力迫得阿殷换了姿势,此时再哄她则更容易入巷,自是纵情驰骋,妙不可言。
  *
  过了小年,除夕便眨眼即至。
  阿殷头一回在王府过年,虽然诸事由长史打点,府中灯笼布设、年节器物准备之事无需她操心,往各家的贺礼却还是得她来过目。好在年初进王府当差,跟着常荀出入诸处,对跟王府有来往的人家也有些了解,经管事嬷嬷回禀,定王指点,做起来也不算太难。
  到得除夕那晚,便是宫中家宴。
  除夕宴席每年就这么一次,虽说东襄战事吃紧不宜过分铺张取乐,阖家团聚的宴席却不能免除。
  孟皇后自腊月初便身体有恙,至小年后才算精神起来,将宴席打点得妥帖。
  阿殷用过午饭后便准备赴宴,想着陶靖不在家,陶秉兰必定孤单,便叫乳母回家去陪他守岁。待送乳母的人归府,问过陶家的情形,得知冯远道后晌也去了那边,才算放心,又叫人备了些东西送过去,不过是以物寄托牵挂。
  至傍晚时分,随同定王赴宴,皇家众人齐聚。
  永初帝念北地将士尚在浴血奋战,便免了乐舞。如此一来,宴席上无人助兴,众人便需多说些话儿。然而帝后在上,即便是公主王爷也不敢像平常人家那样说笑打趣,闲话之间,难免又说起待嫁的嘉德公主和年后即将与高妘成亲的永安王。
  渐渐的,话题就被孟皇后转到了定王身上——
  “玄夷即将娶妻主事,算下来也就玄素府上还缺个正妃。这些天北边战事吃紧,皇上每日为此事劳碌,玄素也该多替你父皇分忧。”
  “他也没偷懒。”永初帝笑了笑,睇了谨贵妃一眼,难得的露出笑意,“这些天军政之事,玄素帮朕解了不少难题。”
  “毕竟京中鞭长莫及,难以鼓舞前方将士。臣妾前两日见丽华进宫陪伴谨贵妃,着实是风采卓然。她是隋将军的掌上明珠,铁衣和兄弟们也都疼爱,北庭路途遥远,若是皇上在京中给隋家恩赏,必定更能鼓舞士气。”
  永初帝举杯的动作顿住,侧头看她,“怎么说?”
  “丽华就要十七了,却还未定下人家。隋将军在外征战劳苦,铁衣也率军打仗前途无量,皇上可赏铁衣个封号,寻个好人家赐婚,也博个好兆头,期待北地战事早日定下,边疆稳固。”说罢,便笑盈盈看向谨贵妃。
  谨贵妃面色稍动,看向定王时,终究是强忍着没接话。
  倒是太子笑道:“封号倒容易得,县主或是乡君,父皇自可裁夺。只是要寻个人家,却不容易。”
  “现成就在跟前放着,有何难处?”
  沉默许久的永初帝饮尽杯中酒,似笑非笑的看着皇后,“你已有了人选?”
  “玄素那里,不正缺个贵妃吗?若是能叫丽华亲上作亲,必定更加完满,谨贵妃这里高兴,自然也能早日痊愈。”
  谨贵妃原也是这般想法,然而数日前定王进宫历数隋丽华失德之处,她虽不肯深信,见儿子坚决,却也不再强求了。只是毕竟心存遗憾,此时闻言,她也只笑了笑,“此时全凭皇上裁夺。”
  众人目光皆投向上首,永初帝端然而坐,缓缓道:“隋家确实劳苦功高。玄素,你意如何?”
  定王徐徐起身,拱手行礼,“儿臣既已娶了侧妃,正妃之位不必着急。丽华性子活泼,儿臣却沉闷无趣,不能委屈了她。京中才俊颇多,父皇另择良人就是。”
  永初帝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并未则声。
  皇后便在旁道:“京中才俊,谁比得上王爷尊贵?北边战事吃紧,正是要着意鼓舞的时候,玄素当为皇上分忧——丽华出自将门,品貌端方,有何辱没之处?皇上为战事日夜忧心难免,玄素,从前你胡闹,皇上也未计较,这个时候大局为重,你当体贴圣意。”
  定王也未解释,只行重礼道:“请恕儿臣不能遵命。若需鼓舞将士,儿臣自可奔赴沙场为父皇分忧。”
  他的脊背笔直,语气笃定,半点不留余地。
  永初帝眸色一沉,“战场的事,太子已令外荐了良将,倒不必你亲自去。”毕竟不悦于定王的果断回绝,当着众妃和皇亲的面失了颜面,便只冷笑一声,不再理他。
  定王默然归坐,对面太子却是低头喝酒,面露笑意。
  数日前泰州告急的文书飞来,永初帝焦灼之下,险些就要派定王去。若非他和皇后劝说,恐怕此时定王又到那边出风头去了。好在东宫人才不少,有人推荐了将才出来,永初帝尚在犹豫该用哪个,看方才那意思,圣意总算是定了。
  不过是拿隋家那丫头做个幌子,几句话便阻断定王的路,这软肋还真是好掐。
  太子颇为得意,起身为永初帝敬酒,父慈子孝,万分和谐。
  定王也不言语,端然坐在案后。直至宴席将尽,有内监自后门进来报消息,永初帝听过随身内监的禀报,默然面色一沉,往太子处瞧了一眼。太子正跟永安王兄友弟恭,并未发觉。
  直至宴席散时,永初帝才吩咐太子和定王留下,撇下众人,独独带两人往御书房去。
  ☆、第86章 2.27
  宫廊间点缀满彩灯火树,映照着红墙碧瓦,置身其间,如在琉璃世界。
  除夕的热闹氛围并未被东襄的战事影响,宫城外的朱雀长街上烟花齐绽,锣鼓喧鸣。永初帝坐在延庆殿时,听不到外头动静,此时离了众人前往御书房,才听见极远处断续传来的喧嚣。即便已有多年未曾在除夕夜去过宫外的长街,永初帝却还记得当年在宫外时的热闹场景。
  生在天子脚下的京城百姓,在这承平世界欢欣庆贺,谁又知道千里之外,东襄的铁骑已然踏破关防?
  永初帝一路默然走至御书房,命太子入内,余下众人皆在外等候。
  就连寻常贴身陪伴的内监首领魏善,都被留在了殿外。
  定王敏锐的察觉出不同,皱眉立在夜风中,仿若石塑。
  殿内,永初帝方进了里间,还未在御案前站定,随手拿起本奏折,转身便往太子身上摔过去,隐忍多时的怒气终于爆发,“蠢材!你举荐的蠢材!”
  太子猝不及防,被那奏折击到唇边,立时觉得口中有血腥气蔓延。
  他方才还为阻断定王的路而沾沾自喜,哪料会突然遭此厄运,连唇角的血都不敢擦拭,忙跪在金砖上,“父皇息怒!”鼻翼与额头几乎贴到地面,太子任由打落牙齿后的血迹滴在地上,能感觉到上首的勃然怒气——自出生以来,永初帝虽常责备教导,甚至曾封闭东宫,却从未如今日这样对他盛怒出手。
  太子只觉得额间冷汗涔涔,半点都不敢抬头,只哀声道:“儿臣不知犯了何错,还请父皇明示。”
  “当初你举荐陈博时,是如何说的!朕念你是东宫太子,有意维护,可你举荐的是个什么东西!庸才!叛徒!”永初帝怒火中烧,看到太子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更觉碍眼,盛怒之下也无顾忌,过去一脚踢在太子肩窝,几乎将他踢翻。
  “泰州战事吃紧,檀城是泰州门户,朕调了多少兵力粮草支援。那陈博却是如何做的?弃城而逃!”
  “弃城而逃?”太子满面愕然,抬手将唇边碍事的血迹擦掉,“不可能,不可能……”
  “战报写的明明白白!援军将至,他却畏惧城外数万大军,弃城逃走!朕用的都是什么蠢材!蠢材!”永初帝怒不可遏,双目几乎是赤红,“檀城一失,泰州便是门户大开!朕给陈博的军令是死守,他却敢弃城逃走!”
  “那孟博呢?他是监军……”
  “下落不明!”永初帝怒声,看向太子那副庸碌胆怯的样子,又是气怒又是后悔。
  前番泰州传来急报,说泰州守将伤势危重,需另择守城将领时,定王就曾说过以陈博的本事,恐怕未必守得住,他愿自请出战。彼时皇后和太子拼命劝阻,永初帝毕竟顾念太子,暂时否决了定王的提议,加派兵力支援。谁知道,那陈博竟会弃城而逃!
  他哪怕战死失城,也比弃城而逃的好!
  檀城一失,泰州便是关防大开,东襄大军即可由此南下。哪怕后面及时弥补,尚有收复失地的希望,可弃城而逃这样的事,朝堂上下将如何议论?当日众宰相议事,就曾有人提议请定王出马,是他力排众议维护太子,想为太子培植个可用的战将。
  谁知这陈博,竟会这样丢他的脸面?弃了至关重要的城池?
  太子自知此事干系重大,眼见永初帝是前所未有的盛怒,当即膝行几步上前,“父皇息怒,父皇息怒。陈博此人,是儿臣识人不明,好在还有梁绍。他是将门出身,从前也曾立有军功,父皇立刻派他前去,儿臣原亲往前线督战,务必夺回檀城!”
  “梁绍?”永初帝冷笑,“你还敢提他?檀城何等牢固,其实你说夺回就能夺回!”
  “儿臣自知识人不明,愿自请往泰州督战,还请父皇恩准!”太子仓促之下无计可施,只能寻出这样的由头——纵然他自入东宫后便养尊处优,除了少数几次往富贵锦绣之地巡查外,几乎从未去过北地,更未接触过任何战事。
  永初帝闻言,却是将袍袖一甩,冷声道:“你去督战,只会让朕的江山丢得更快!哼——看看这是什么!”他自袖中取出一物,重重摔在太子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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