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楚灵犀忆起赌债未清,痞笑挑眉:“上次的赌局我赢了,什么时候能出去玩?”
  安皓白与柏诚交换眼神,以合理借口拒绝履行赌约:“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外出。”
  楚灵犀料想其中必有诈:“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们该俩不会是想赖账吧?”
  柏诚觉妖女着实不顾大局:“小姑奶奶,你借柳芽上仙的躯体重生,必然引发轩然大波,且不论另外三界会作何反映,单单以魔族内部而言,假如满朝文武得知魔尊耗损数百年灵力助你复生,全然不顾即将到来的大战险局,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杞人忧天!”楚灵犀白了他一眼,继续道:“江山与美人从不矛盾,无能者才需抉择,强者完全有能力兼得,魔尊不仅是四界法力最强者之一,更是数万年来首屈一指的圣君明主,他定然能够平息群臣非议,并以最快的速度重修法术。”
  安皓白嘴毒依旧:“你栖身于柳芽上仙的皮囊,方才有机会得到魔尊的眷顾,不过你的气质与柳上仙有天壤之别,魔尊不会无底线纵容,还是安分守己为好。”
  无需他提醒,楚灵犀自有分寸:“我尚有大仇未报、亲人未救,自然不会在魔尊面前胡作非为、自寻死路。”
  “你先前提起过有办法瓦解仙界与妖界的联盟,能与我详细讲一讲吗?”柏诚勇有余而谋不足,不擅兵之诡道,近几日苦思无果,故而讨教。
  楚灵犀摆出天机不可泄露的神秘架势:“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我手中最重要的筹码,除非魔尊同意我参战,否则恕不奉告。”
  柏诚满心不解:“你如今已不是叱咤风云的妖女战神,而是说晕就晕的柔弱病秧子,何必非得上战场自讨苦吃,魔尊会替你报仇并救出楚云昊。”
  楚灵犀主见极强:“我从不把希望寄托在旁人的身上,靠本事争取到的东西才会稳稳掌握在自己手中!”
  安皓白打断她的盲目乐观:“原本我以为柳芽上仙的法力尽散,不过神兽现身说明她的躯体仍存仙魄,这可能会成为你将来融炼真气的阻碍。”
  楚灵犀灵机一动,另辟蹊径:“我已用罗刹招自断妖骨,目前体内仅有魔尊的魔族灵力,确实会与仙界精魄排斥,但如果我能够得到仙族灵力,便可解决此麻烦。”
  柏诚轻哼一声:“昔日你与仙界对峙,不少仙族战将都在你手中吃过亏,据说十个神仙中有十一个想取你的性命,敢问你打算从何处得到仙族灵力。”
  楚灵犀冲他伸出两指做戳眼状:“睁大你的小眼睛看清楚,姑奶奶如今是妖女战神的心,魅力绯闻女王的身,随随便便甩个媚眼再加几句撒娇,还愁林泽上仙不渡灵力给我吗?”
  对于林泽亲自前来魔界一事,楚灵犀猜测原因不仅仅是冥灵洞府的秘密,还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
  柏诚抱臂道:“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林泽上仙绝非因情乱智的寻常之辈。”
  “魔尊也非贪恋美色之人,却仍选择不顾一切复活爱人”楚灵犀信心不减:“情情爱爱全都是惑人心智的劫数,魔尊与林泽上仙的劫数恰恰是我的机会。”
  忽而庭中的沛沛高声嘶鸣,隐隐可闻相似之音遥相呼应,楚灵犀疑惑道:“有亲缘关系的神兽方可彼此感应,难道魔界也有仙兽沛沛吗?”
  “乐天公主!”柏诚意识到将有麻烦,连声催促道:“快快快,施咒将所有神兽收回!魔尊吩咐不准将复活柳芽上仙躯体的事告知公主,不然恐会另起风波,我需得编造一个合适的借口搪塞此事。”
  第58章 有故事的小乌龟
  楚灵犀再次梦回华胥山。
  早课时嘉木姗姗来迟,或许是先前受到若水真人讥讽的缘故,他并未再着猩红锦袍,可也没有规规矩矩地穿道服,而是换了一身别致的松花绿衣衫,滚边是亮眼的桃红色,俨然一副风流浪子的模样。
  楚灵犀偏好鲜艳明丽的色彩,夸赞道:“少年,你为单调无趣的仙界平添了几分风骚的色调。”
  柳芽安安分分地苦学,对于经书中的玄妙真谛萌生了一些简单感悟,难怪人言读书百遍、其意自见,从昨夜到今晨,经文与释注她已背诵不下十次。
  《道法初经》中有云,道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她犹记父亲极为推崇“和光同尘”之理,常言修道非闭门造车,需以正念之心纵观四界,以若谷之怀博采众长。
  可是“正念之心”与“若谷之怀”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柳芽尚且无法参透,只能暂且标注在旁。
  提笔后她记起北枳的提醒,改用法术纵笔,虽然耗时较长,不过字比起先前要顺眼许多,心中不禁生疑,难不成捕鱼的练习果真有助于提升纵物术吗?
  柳芽不禁回头望了望嘉木,看到他正懒洋洋地趴桌沉睡,迟疑片刻后决定再画一只小乌龟以观成效。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她运笔不似昨日那般艰涩,龟壳圆圆,纹路纵横,堪称进步神速。
  暮亭协理道生事宜,监督早课并答疑解惑,踱步至她的书案旁,笑若春风:“画的不错,十分可爱。”
  柳芽误以为灵仙在责备她贪玩误学,羞愧的心狂跳不止,慌忙用宽大的衣袖将画纸遮住。
  “我又不是吃人的大老虎,何必如此战战兢兢,若是道经与法术有不懂之处,尽可以提问。”
  暮亭素来洒脱不羁,从不勉强道生做死读书的呆子,对于豆芽菜所言完全出于善意。
  其实暮亭是白虎侯的私生子,身份卑微却天赋异禀,少不更事时比嘉木更为荒唐,成日混迹于凡间青楼酒肆,在糜乱与消沉中虚度光阴,若无柳言蹊上仙点化与教导,早已成为废人,而今与恩人的女儿相遇,他自会竭尽所能相助。
  柳芽的仙法荒废已久,看似是不成大器的废柴,不过在暮亭眼中,法术修为无足轻重。
  修道路漫漫,悲喜唯自知,与其做孤寂万年的苦神仙,不如当逍遥快活的寻常凡人。
  暮亭记忆中最为潇洒的一幕,是离仙界入凡间的柳言蹊,浅笑怡然,轻轻挥袖,不仅同旧友与门生告别,更与昔日辉煌诀别。
  自此仙册中再无柳言蹊,但是他的名字与风骨永垂仙史。
  见暮亭陷入沉思,柳芽茫然不解,匆匆抽出画纸打算折好,偏偏一柄熟悉的戒尺压于其上,她即刻便感受到若水上仙的强大气场,瑟瑟发抖间起身而立。
  若水上仙眉头深蹙:“背《道法初经》第三节 。”
  柳芽陡然心慌,她并不知经文有章节划分:“第…第三节 …是…是哪一段?”
  若水上仙的戒尺猝而拍案:“你是在考本仙吗!?”
  柳芽连连摆手,抖若筛糠:“不敢不敢…第三节 是…是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对…对吗……?”
  若水上仙冷眸含怒,寒冽无言。
  柳芽见势不妙,仓促换另一句:“不尚贤,使之不争…嗯…嗯…”
  她见若水真人的神情愈加凝重,脑中一片空白。
  厚重戒尺在法术的加持下幽幽高悬,暮亭婉言劝阻,奈何徒劳无果。
  柳芽不得不伸出手,狠狠挨了三下,旧伤更添新痛,苦不堪言。
  若水上仙没收乌龟画纸,厉声教训道:“华胥不留无心向学的道生,你好自为之!”
  柳芽没有注意到上仙眼中深藏的沉沉悲切,楚灵犀却目光如炬,猜到若水是故意严苛相待,剑走偏锋逼迫豆芽菜苦修仙术。
  不过楚灵犀无法理解若水上仙的纠结心态——身为赫赫有名的仙界女将,面对被男人辜负的窘境,理应挥利剑斩情丝,顺带手砍人也属正常,替旧情人照顾遗孤简直是迷之操作,人设瞬间崩塌,战将圣母傻傻分不清楚。
  嘉木慵懒支着头,倏尔忆起儿时往事。
  姨母若水上仙养有一双小乌龟,视如珍宝,奇怪的是那并非仙界神龟,而是人间溪流中最普通的小王八。
  他曾经调皮戏耍,还差点将那对小可怜做成名菜冰糖甲鱼,结果生生被姨母痛打两个时辰且罚跪三天三夜。
  姨母养乌龟,柳芽画乌龟,难不成是因为柳上仙喜欢乌龟吗?
  嘉木有种强烈的预感,那绝对不是没有故事的小王八,极有可能与柳言蹊上仙有关联。
  他听说过姨母与柳言蹊上仙之间的爱恨传言,原本认为是无稽之谈,而今不由心起疑惑,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嘉木再次细细打量柳芽,从豆芽菜的长相与天分来看,她的母亲应该甚为平凡。
  他的脑中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姨母输给绝色天仙勉强说得通,输给凡间寻常女子究竟是何缘故?
  这简直可以入选四界十大难解之谜。
  第59章 拧抹布的玄妙
  柳芽重翻道经,方才发现文段有间隔,暗恨自己只顾没头没脑死背,竟如眼盲一般未曾察觉。
  课程结束,她几乎筋疲力尽,笔记仍未记全,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像其他道生那样轻松自如。
  楚灵犀的魂灵整堂课如小鸡啄米般打瞌睡,她心中对于仙界教育体系的吐槽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十句讲解中有至少八句是夸夸其谈的无用大道理。
  仙界极其推崇品德教育,提倡先修德后修道,可惜结果事与愿违,在楚灵犀看来,仙族大部分神仙既无德行又无本事,满腹阴谋诡计,满口仁义道德。
  北枳心细如尘,向豆芽菜伸出援手:“今日你需清扫祖师堂,午后我去帮忙。”
  柳芽背书背得浑浑噩噩,险些忘记此事,甚是感激却不愿添麻烦:“你安心修炼仙法就好,我自己应付得来。”
  北枳道:“你与嘉木公子同组,他绝不可能亲自动手,你的纵物术尚不精湛,恐怕得熬到深夜才能完成所有杂活。”
  自怨自艾毫无用处,柳芽只能凡事往好处想:“清扫时也可以练习法术,虽然辛苦但也会有收获。”
  为培养全面型神才,道生需轮流承担华胥山中各类杂务,凌青云与白虎族纨绔子弟云峰同在一组,任务为帮厨。
  柳芽在饭堂落座后冲凌青云挥手打招呼,注意到他的面色极为沉郁,而且手上缠有绷带,隐隐可见斑斑血痕。
  道生身有仙气,寻常伤痛皆可自愈,柳芽猜不透是何缘由,便低声向好友询问。
  北枳心如明镜,指了指姿态嚣张的云峰:“心术不正的神族子弟常常会仗势欺人。”
  安歌善良且有正义感,义愤填膺:“太过分了,我必须与他好好理论一番,华胥山不容任何人为非作歹!”
  北枳思虑周全,行事稳妥:“云峰与合鸾品行相似,均是颠倒黑白的高手,咱们不是他的对手,不如与林泽少爷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安歌环顾周遭,噘嘴抱怨:“林泽入仙门后便神出鬼没,多半是和嘉木那魔头逍遥玩乐去了!”
  北枳劝慰道:“林泽公子从不行荒唐之事,想必是有要事需办,另外男道生之间的矛盾由他们内部解决为好,我们贸然插手不大妥当。”
  柳芽觉此言有理,先由林泽出面确实更为合适,如若无法平息风波,可再另想办法。
  楚灵犀深感缘分玄妙难测:“豆芽菜,就算我借你一百个脑洞,你也绝不可能猜到未来将怀着魔尊的娃成为林泽的新娘!”
  饭后柳芽来到祖师堂,以纵物术使抹布在地板之上滑动,不过她尚未完全掌握施力之道,那抹布就像调皮叛逆的孩子,时而磨磨蹭蹭不肯向前,时而蹦蹦跳跳溅出许多水渍。
  嘉木摇扇而来,免不了又是一通冷嘲热讽。
  柳芽灵光闪现,故意道:“不如公子来露一手,让小女子开开眼。”
  嘉木不羁坐于供桌之上,放肆地吃着仙果:“自作聪明的豆芽菜,休想骗小爷做粗活。”
  柳芽难忍胡闹无底线的魔头:“祖师供桌岂容亵渎,还不快下来!”
  嘉木不以为意:“祖师他老人家若果真在天有灵,就该降道雷给我以警示。”
  “离经叛道,实该天打五雷轰!”柳芽忿忿然将抹布扔回盆中清洗,拧干时红肿的手掌愈加疼痛。
  倏尔她脑中萌生一个奇特的想法——该如何用纵物术拧抹布呢?
  看似简单的活计,对法术的要求却不低,因为布巾的两端要同时向不同的方向扭动。
  嘉木抛了一颗清仙枣,正击中她的额角:“偷懒豆芽菜,还不赶紧干活!”
  柳芽揉着痛处,嗔怒道:“什么都不做还好意思欺负人,有本事你用法术拧干抹布让我看看眼!”
  嘉木狂傲更甚:“本公子的高超仙术不会浪费在此等无聊小事之上。”
  柳芽满面不屑:“我看你就是不会用纵物术拧抹布,这一定很难!”
  既然不开眼的豆芽菜自找羞辱,嘉木闲来无事便决定再虐她一次,施展仙术欲拧干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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