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图书馆 第68节

  江平策道：“晚上可能出不去。”
  越星文翻身下床，试着推开门往外走，果然听见一句提示：“考试时间，请勿在晚上离开宿舍区。”
  果然，图书馆不会让他们直接目睹杀人现场，如果第一天夜里他们通宵不睡，守在大楼门口，不就看到凶手行动的过程了？图书馆强行将他们限制在宿舍区域活动，让他们通过推理来判断凶手。
  越星文无奈道：“算了，明天说不定还有新线索。”
  江平策柔声道：“嗯，别想太多，你这样脑细胞都不够用，快睡吧。”
  越星文闭上眼睛努力催眠自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他还以为次日早晨又会被尖叫声吵醒，结果，这一天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倒是传来了一条消息——
  这消息是a市城南区刑警支队在官方渠道发布的新闻。
  赵大勇的死因确定为“意外事故”。
  由于工地七楼的吊车不够稳定，赵大勇凌晨站在吊车内整理水泥时，护栏松动，意外坠落，正好撞上了堆在地上的钢管，钢管贯穿腹部，内脏破裂大出血身亡。
  警方的通报让越星文和江平策面面相觑。
  意外坠落？
  越星文皱眉道：“这么快结案，你相信是意外坠落？”
  江平策摇头：“肯定不是意外。可如果警方没有在现场找到任何的线索，加上监控没有拍到第三人，确实不能定义为谋杀。微博热搜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这样一来，赵大勇更有可能是……自杀？”
  昨天推理的时候，他们推出了赵大勇自杀的可能性，如今，警方定案为意外事故，根本没提到凶手，这么看来，赵大勇自杀的概率瞬间提升。
  但他才35岁，年纪轻轻，靠自杀来引起媒体的关注，是不是太过火了？
  越星文道：“如果他是自杀，那他的目的，肯定不止是引爆热搜帮工人们讨要薪水，我觉得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没有挖掘出来。”
  江平策赞同：“例如，他哥嫂的死因？”
  由于赵大勇是临时工，施工方没有给他购买商业意外保险。工地下方堆放的钢管以及松动的吊车是导致赵大勇死亡的直接原因，施工方管理不当，承担全责，需要给赵大勇的家属赵亮赔偿一定的抚恤金。
  赵大勇是临时工，没跟施工方签订正式合同，施工方真要赖皮的话也有可能不赔钱，但这件事已经闹大并且引起了媒体的关注，施工方为了息事宁人，负责人张总大清早就带着人来到工地，亲自慰问了赵亮，并且承诺会好好安葬他叔叔的遗体，给他抚恤金。
  赵亮神情低落，接受了张总的处理方案。
  第二条好消息也是张总带来的，上次他焦头烂额地安抚大家，结果被工人们骂走，这回，他精神抖擞，拿起大喇叭道：“我们施工队被拖欠工资的事情，引起了领导层的高度重视！德鑫集团的江总，今天下午的飞机亲自过来跟大家谈，放心，这次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说开发商老板要来，工地上一片欢呼，工人们各个喜形于色，媒体的力量确实很强，他们之前组织闹了好几次，都没有这次的效果好。
  下午两点，果然有几辆车开到工地外面，一位穿着西装的老板前呼后拥来到工地。
  越星文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是德鑫集团的老板江德鑫，当地出名的企业家，开发了不少房地产项目，其中就包括赵家村附近的清水湾度假圣地。
  由于赵大勇哥嫂的死太过离奇，越星文从来没减少过对德鑫集团的怀疑，最初他还想过，是不是赵大勇查出德鑫集团的什么内幕，被德鑫集团的老板派人灭口。他忍不住多看了江总几眼，这个40岁左右的企业家，表面看着人模人样，笑容很是亲和。
  他来到工地后，先是关心了一下死者的家属赵亮，然后跟工人们耐心解释道：“我们德鑫集团之前在b市开发的项目审批出现问题，银行贷款一直没批下来，导致资金回笼迟了几个月，最近已经跟银行谈妥，我保证，这个月底一定会给大家发放上半年的薪水，并且按利息给大家一定的补偿！”
  听到有补偿，赵安明立刻大声问道：“给多少补偿？不要耍着我们玩儿！必须出书面声明，签字盖章！要是再拖欠薪水，我们就告到法院！”
  江总脸色一僵，道：“这次绝对不会骗大家，我们会出书面声明，补偿就按每个月5%的利息算！半年加起来，每个人多补偿1000元！”
  听到每人多拿1000，大家都很高兴。
  他旁边的秘书拿过话筒道：“各位，可以选几位工人代表，跟我们江总一起去办公室签一份协议，我们德鑫集团一定会履行承诺。”
  工人们议论纷纷，很快就选出几个代表，越星文也跟了上去，来到办公室起草协议。
  江总确实老奸巨猾，说了一堆理由安抚住工人们的情绪，他始终笑眯眯的，亲切温和，工人们也不好对着他发火，最后双方和平签字完事儿。
  这个类似“声明”的协议有没有法律效应暂且不谈，事情平息得太快，让越星文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江总走后，越星文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事情这么轻易就解决了吗？
  赵大勇意外坠落，赵亮获得赔偿金，惊动德鑫集团的江总亲自出面，承诺月底给工人发薪水，并给予一定的补偿。
  微博热搜目的达到，赵大勇没有白死，工人们还拿刀额外补偿。
  但，用一个人的牺牲换来这一切，总觉得不值得。
  越星文回宿舍后就开始分析柯少彬查到的德鑫集团有关的资料，可惜关于清水湾项目的报道非常少。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就在调查陷入困境的时候……
  第三天下午两点，警方忽然来到工地，神色严肃地询问谁跟江德鑫接触过。
  昨天还笑容亲和跟工人们解释，并且在办公室签下协议的江总，居然失踪了！
  第70章 工地之谜10
  【工地之谜-10】
  越星文听到了江总的私人助理和警察的对话。根据私人助理的讲述，江总昨天在工地上跟工人代表签完协议后，司机送两人回去的路上，江总忽然说“有点私事处理”，然后在中途下车，一直到深夜也没回酒店。
  江总出差的时候经常去各种俱乐部找乐子，玩通宵是常事，助理以为他又出去玩儿了，一开始并没有在意，直到江总的老婆今天上午打电话查岗，说江总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助理这才察觉到不对，打他电话，果然关机。
  江总就算出去玩儿，手机也从没关机过，事情有些反常，助理心急之下给江总在a市的几位朋友打电话，朋友们都说昨天没跟江总联系。助理心中不安，只好报警。
  最近网上有很多人在骂德鑫集团，加上工地有人意外坠落的事刷上热搜，警方立刻介入调查，第一时间赶来工地询问。
  就连越星文也被叫去问话：“你昨天有没有见过江德鑫？”
  越星文道：“见过。”
  警察：“你亲眼看见他离开工地了吗？”
  越星文点了点头头：“江总跟我们签完协议后，就上了门口那辆黑色的奥迪，车子开出工地，我们大家都看见了。”
  越星文说的是实话，他们昨天下午确实亲眼看见江总离开工地。警察又问了其他人，所有工人的答复都一致，江总签完协议离开后没再回来过。
  赵安明大声说道：“江总失踪跟我们肯定没关系！昨天我们跟他谈判谈得很顺利，最后他也承诺这个月底给大家发工资，我们几个代表都在协议上按了手印！”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没错，他怎么会忽然失踪？”
  还有人义愤填膺道：“这王八羔子该不会是反悔，卷钱跑路了吧？！”“警察同志，你们快去查查，他是不是跑了，我们的工资可别打了水漂！”
  一群工人将昨天负责起草协议的江总助理团团围住：“你们江总该不会真跑了吧？”“大家的钱还发不发了？他要是跑了，签的协议还有效吗？”
  助理焦头烂额，急忙说道：“大家放心，昨天的协议盖了德鑫集团的公章，还有江总的签名，是有法律效应的，江总已经跟财务那边说过了，大家的薪水这个月肯定发。”
  工人们这才放开了他。
  助理狼狈地从人群中挣扎出来，哭丧着脸道：“警察同志，拜托你们尽快找到江总，江太太已经订了机票今天下午就从b市飞过来，没看好江总，她肯定会撕了我！”
  几个警察在工地调查无果，便转身离开。
  他们一边走，一边低声谈论。
  柯少彬和章小年机灵得躲在工地门口角落里偷听，等警察走远后，两人才回到越星文身边，将自己偷听到的结果告诉了越星文：“有个年轻警察说，他们在网上查到信息，江德鑫在赵大勇死的那天，购买了今天上午从a市飞m国的机票。”
  章小年补充道：“警察怀疑德鑫集团有问题，江德鑫很可能是卷款跑路，已经跟经侦的同事打了电话，让经侦那边好好查一查德鑫集团的财务问题。”
  听到这里，越星文和江平策对视一眼，眼中同时浮起一丝困惑。
  刘照青忍不住骂道：“这个王八蛋真的卷款跑路了吗？他不是失踪，而是偷偷出国？手机关机是因为他现在正在飞机上？”
  越星文摸着下巴，分析道：“如果他真的出国，德鑫集团肯定有严重的财务问题，江德鑫的身上说不定还背着命案——赵大勇哥嫂的死跟他有关，赵大勇查出了真相，也被他在工地上灭口。如今，他怕事情曝光，干脆卷钱跑路？”
  林蔓萝道：“赵大勇出事当天他就买了出国的机票，听起来确实像做贼心虚。”
  秦淼冷静地说：“可如果江总是幕后主使，微博热搜的事又该怎么解释？上个月就有人注册微博，准备曝光德鑫集团拖欠工资的内幕。赵大勇死后这个人立刻发照片、引爆媒体，他总不能一边帮江总办事杀赵大勇灭口，一边又反过来曝光德鑫集团吧？”
  越星文仔细理了理逻辑——
  江总当年在赵家村投资清水湾项目时害死了赵大勇的哥嫂，赵大勇查出真相，被江总安排在工地上的人灭口。江总出现在工地，假仁假义和工人们签协议，只是给市领导做样子，真正的目的，是从a市坐飞机卷款跑路。
  这条逻辑线看上去合理，但秦淼提出的问题也很关键——热搜没法解释。
  微博曝光赵大勇惨死的照片是为了扩大影响力给工人们讨回薪水。从小号回帖、到媒体转发，这个id叫“讨回公道”的人很熟悉舆论操控，而且，他9月份购买账号，赵大勇死后第一时间发照片，不像是巧合，更像是早有预谋。
  这个人，不可能是江总派来灭口的凶手。
  他把事情闹大，甚至影响到了德鑫集团的声誉，做法自相矛盾。
  越星文眉头紧锁：“难道是两个人？杀赵大勇的，是江总派来灭口的凶手；曝光拖欠工资的，则是一直潜伏在工地上帮助大家的工人？”
  柯少彬扶了扶眼镜，神色认真地说：“两个人的话，勉强能解释目前的事件逻辑。但还是有疑点啊，曝光这件事的人，一个月前就预料到赵大勇会被灭口了吗？”
  众人：“……”
  确实太过巧合。一个月前赵大勇来到工地后，这个人就做好了一切准备，买了一大堆小号，他不可能有“先知”能力，知道工地会出事。
  江平策忽然问：“你们真的相信，江德鑫出国了吗？”
  众人齐齐回头看向江平策。
  江平策道：“注意柯少彬转述的细节，警察只说，查到江德鑫购买了今天上午飞m国的机票，怀疑他卷款跑路。而不是明确在机场看到了他，或者在出入境登记处看到了江德鑫出国的记录——光是机票，并不能说明他现在就在飞机上。”
  越星文看向江平策，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平策抠细节确实厉害，这一点非常关键。目前，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江德鑫一定出国了。卷款跑路，连老婆孩子都不提前通知，自己一个人跑？还非要来a市机场跑？这不太合理。”
  柯少彬脑子里灵光一闪，激动地道：“机票不一定是他本人买的吧？只要知道他的身份证号码，别人也可以帮他订机票啊！就算是他本人买的，他也有可能，没赶上这一趟航班，半路被人劫走了？”
  许亦深道：“我觉得这张机票有问题。我妈妈是欧洲人，我以前也经常出国，一般都是从自己所在的城市出发会比较方便。江总他们一家子都住在b市，他如果想捐款跑路，最合理的做法是带上老婆孩子，连夜从b市出国。而不是从b市飞到a市，还浪费时间跟工人们谈判、签协议，签完协议又一个人从a市跑出国？这路径也太绕了吧。”
  许师兄说得没错，要跑，肯定是抓紧时间从b市的机场跑，还花这么多功夫换一座城市，跟工人们解释一堆废话签完协议再跑，这不是画蛇添足吗？
  江平策目光锐利，沉声道：“江德鑫出国，是凶手给出的误导信息。”
  刚才，大家的思维一直在“幕后主使出国跑路”上，还是江平策细心，将“买机票不等于坐飞机”这个关键点提了出来。
  大家仔细一分析，发现江德鑫出国的操作，确实奇奇怪怪。
  越星文道：“很大可能机票不是他买的，他并没有出国，而是……遇害了。”
  江平策点头赞同：“我也这么认为，凶手帮江德鑫买了一张出国的机票，警察查到江德鑫购买机票的信息后，肯定会去找机场核实，然后发现江德鑫并没有出国。一个大老板忽然失踪，警方第一个要查的就是德鑫集团。经侦一旦介入，德鑫集团的旧账就能被翻出来——或许，这才是凶手真正的目的。”
  他回头看向越星文：“你有没有觉得，幕后有一个人，似乎早就料到了故事会怎么发展，做好了一切规划，我们和警方，一直在被他引导着做事。”
  越星文也有种这样的感觉。
  凶手像是开了上帝视角，布好了一局棋，冷眼旁观警方一步步调查取证，将事件引导到他所期待的方向。如今，江德鑫失踪，警方肯定会去查德鑫集团，这才是他的目标。
  越星文从头捋了捋逻辑，总结道：“赵大勇死亡，微博热搜爆出工人被拖欠薪水长达半年，网络上群情激奋，德鑫集团被骂得股票下跌，老板江德鑫不得不亲自来到工地，安抚工人们的情绪。江德鑫在签完协议离开工地的路上，忽然跟助理说有私事要处理，然后中途下车，手机关机、行踪不明。”
  “老板失踪，警方肯定要详查江德鑫是不是有什么仇家，德鑫集团过去几年内投资的项目都会被翻出来调查，包括赵家村的清水湾项目。说不定，还没找到江德鑫在哪里，反而查出德鑫集团一大堆不干净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