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许文茵果然顿了顿,轻道:“只要陛下好好吃饭,不再随便发怒,打骂宫人。长成了顶天立地的郎君,婢子就考虑考虑。”
  秦追的眸光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倏然闪了闪,澄亮透明。他伸手抓住她的袖角,点点头:“我会听茵娘的话,好好吃饭,再也不随便生气。”
  “到了那时,就一直同我在一起吧,茵娘。”
  许文茵端着银盘走出天子宫室时,于游廊下与一个红衣男人擦肩而过。她顿了顿,回眸,看见他腰间几条玉坠在随风微微摇曳。
  同行的宫婢见了,小声在她耳边道:“那是谢小侯爷,与陛下关系极好。时常会过来同陛下说话的。”
  许文茵知道他,秦追经常会和自己提起,虽每回都没摆什么好脸色,但他是秦追在这宫里唯一的朋友。
  方才她会回头,是因为擦肩而过时,总觉得他看了自己一眼。
  怎么会呢,是错觉吧。
  许文茵重新转头,与宫婢往前走去。
  梦境到此处停下,如时光飞逝,画面倏然一转,在昏暗的寝殿中,她被秦追抓住了袖角。
  死死的,像是用尽了全力。她摔倒在地,被秦追半压在墙角。
  视野中一片漆黑,可她感觉到秦追在颤抖,在低低地哭泣,晶莹的泪珠自他颊边滚落,一滴一滴砸落在她的锦缎华服上。
  耳边充斥着他沙哑的声音:“他骗了我……茵娘,原来,他一直在骗我。”
  “陛下……”
  “谢倾骗了我!”秦追嘶吼出声。
  可那嘶吼转而又化作了不住从唇齿间溢出的哽咽,含着满腔怨恨和绝望。
  “我也许……不能遵守和你的诺言了,茵娘。”秦追的手抚上她的面颊,冷得刺人骨髓,不像是人的体温。
  许文茵心底一紧,慌道:“陛下说什么,你不是答应过……”
  “没用的……我会死的。”
  秦追低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他不会让我活下去,他们不会容我活下去。我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决定好了。”
  那只冰冷的手一松,从她脸颊边离开了。
  “茵娘,你走吧。趁他如今还没有举兵攻城。”
  “我唯独……希望你能够活下去。”
  许文茵记得自己最后看见的,是秦追半掩的双眸,一边哭一边冲自己笑的光景。
  再次惊醒时,已是卯时三刻,天蒙蒙地亮了。
  今日是要随太后出行的日子,许家阖府上下,天没亮就点起了灯。
  泽兰一大早就在院中招呼婢女们将许文茵的行李装车,因此进来伺候她沐浴洗漱时,才没有发现许文茵满身是汗,眉梢阴沉。
  宫里的规矩大,从穿着到发饰,一应都得按分位来。泽兰怕太过低调让她家娘子被人看扁,今日卵足了干劲,又是敷面又是画眉,从妆奁里挑了好几套宝石玛瑙头面试了又试。
  许文茵全程任她折腾,一言不发。
  像许家这样的世族,出来的贵女自该是从头发丝精致到鞋面花纹的,一丝不苟,仪态端丽。
  待梳妆完,泽兰拿了大氅给许文茵系上,一边系一边说:“婢子一会儿要和别的下人同乘一车,没法伴在娘子左右。娘子万事当心,等到了行宫,婢子立马就来寻娘子。”
  她自是知晓袁五娘也去,就怕她家娘子被人刁难。
  许文茵淡笑道:“放心吧,你家娘子还没那么软弱可欺。”
  等到宫里的车马来迎,一直冷脸的魏氏才上前为她理了理衣裳,道:“此去行宫,不可没了规矩,惹出事端。”
  “若遇上什么难处了,”她一顿,“可去寻你沈表兄。他信得过。”
  说这话时,她一直垂着眉眼没看许文茵,语气僵硬无比,许文茵忍不住想笑,伸手抓住魏氏的手捏了捏,“母亲放心吧,我省的。”
  “许二娘子,请吧。”旁边一绯衣给使唤她。
  许文茵放开手,魏氏动动唇角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等到许文茵裙裾一提,上了华车,那句嘱咐她快去快回的话终是没能说出来。
  温泉行宫就在京郊,依山而建,占地有半个皇城那么大。从许家到行宫,车队青旗猎猎,一列禁军左右相护,行得不快却稳当。
  许文茵本以为会和袁五娘一车,未料同车的却是另一个华服贵女。
  自她上车,二人相对而坐了半晌,那衣裳精致,仪态雍容的贵女始终撑着下巴望着车外,一言不发。
  许文茵如今也没工夫和人打交道,冲她略一点头算作行礼,坐下不再多言。
  梦里,从自己被选进宫里照料天子起居开始都还在她意料之中,但秦追却说,“谢倾骗了他”?
  就在大军攻破城门的两日前,他像是早有预料,将她叫去寝殿,遣退了所有宫人,就为了说这番话。
  谢倾攻城果然不是为了救秦追,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杀他。
  那现在呢?也是打的这样的主意?
  思及此,许文茵不禁沉了眉梢,似乎所有的谜题都指向了谢倾和当今天子。而巧的是,这回出行,他们都在。
  太后的车马在不至黄昏时便到了行宫。将要下车时,一直沉默的贵女忽然转过头问许文茵:“你就是许家二娘子?”
  许文茵这时才看清她的脸,朱唇粉面,眉梢微扬,瞧上去比自己年长些。
  “正是,你呢?”她问。
  贵女摆摆手,撩开帷幕下车,丢下一句:“你用不着知道。”
  态度是倨傲无比。
  不愿说就算了,许文茵没当回事,搀着宫婢的手轻慢下车。她们正在一处开阔的宫室殿下。
  方才入行宫时,太后和天子的马车与她们女眷分了两路而行,贵女这边要先由宫人领着去各自的居所。
  袁五娘就立在不远处的树下,一见许文茵,就扯起嘴角冲旁边的好友道:“你上回不是说想瞧许二娘么,喏,看见没?往常从未带她同行,这回太后娘娘招了她一块儿,八成就是……”
  她压低声音,那小娘子赶紧笑嘻嘻接话:“为了给我那表哥当皇后嘛,可怜催的。”
  这小娘子乃是严六的嫡亲妹妹,在家中行七,是严九娘的姐姐。
  严七娘向来自持身份,当初听说她阿兄要娶许文茵时,差点没给气死。
  旧姓一向瞧不起新贵,如今却反倒来巴结他们严家,可不是没脸没皮。
  如今知道许家二娘最终要嫁给这个要权没权,要势没势的病秧子皇帝,只觉得解气十足。
  二人谈话间,那头忽有给使一声长唤,是太后并天子的马车来了。周围的人声一气安静。
  宽大华车前,四列玄甲护卫挂刀佩剑,肃然行于两侧。十二骑马并列开道,鎏金暗纹鞍具,头冠金饰玉琢。
  当中一骑,鬃毛胜雪,通体无一丝杂毛,在那之上,少年着白银甲胄,腰间佩剑,背脊挺直,端正行于最前。
  袁五娘隔着遥遥一段距离,看了又看,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那人不是谢十三么?”
  怎的禁军护驾,他能来打头阵?
  严七娘也看见了,不屑地翘起嘴角:“还不是我姑母偏宠他,这回为了让他开阵,赏了他个上护军的官职罢了。”
  上护军虽说是勋官,可也是正三品,太后对谢十三宠爱毫无作假,都要越过她这个侄女去了。
  她说完,袁五娘却没像往常那样出言讽刺,狐疑地一瞥,发现她竟痴痴盯着不远处那个笔直的背影。
  “五娘?”她伸手拉了她一下,“我是听说我姑有意要给你和谢十三赐婚……你不会真愿意吧?”
  袁五娘两颊一红,瞥她一眼,问:“为什么不愿意?”
  严七娘难以置信:“谢十三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可不是良人。”
  “怎么就不是良人了?你看谢十三门第好,家境简单,生得也——”
  “少来了,门第好的小郎君帝京里头一抓一大把,他能算个什么?”严七娘翻了个白眼,“非要说,也就皮囊生得好这一点还算可取。”
  袁五娘只觉得严七娘没眼光,不爱与她多说,又垫垫脚尖去看那抹银白的背影。
  许文茵正立在稍稍远离人群的树荫下,那列声势赫赫的华车经过袁五娘等人,朝着她这边行来。
  她没发现在最前列开阵的是谢倾,听见声响不经意抬头,与他视线撞了个正着。
  分明身姿挺直端正,眼底却散漫悠哉,不像是护驾像在骑马游街,一翘殷红唇角,冲她笑了笑。
  这笑仿佛灼了许文茵的双眼,她撇开视线,权当没看见。
  车队徐徐往前,后面的马车经过她身前。
  微风吹得车上挂的风铃轻轻作响,她再次抬起头,这回却骤然对上一双从车帷后望过来的双眸。
  像宝石一样澄澈透明,却暗然深不可见。似乎知道她是谁,故而细眉一蹙,眼底染上了阴戾的冷光。
  这一眼,不过一息。待许文茵反应过来,那马车帷幕已被人从内掩上。
  许文茵愣愣看车马远去,“……谢十三,和秦追?”
  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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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收文1:《收养的美少年黑化后》
  七年前的人魔一战,她背受一剑,险些丢了妖命。灰溜溜躲进深山修养,却偶尔捡了个人类少年回家。
  少年乌发雪肤,唇红月眸,样貌绝色却身患奇毒。她大喜过望,遂将其收下,打着救他性命的幌子研究奇毒。
  结果这救着救着,救到年不过十五的少年抓住她的袖角欺身上前,嘴角拉出纯真绚烂的笑:“姐姐,待我病好,你可否能嫁给我做妻子?”
  后来,她中了圈套,元神遭人抽离,连身体都被人占为己有。
  只余一抹灵体飘在半空,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一本书中的恶毒女炮灰,是助女主称霸三界的工具人。
  白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占她躯体的女主杀尽同族,夺得灵珠,最后,一剑刺穿了少年的咽喉。
  那日是漫天红月,血花绽开在他白玉般的脖颈上,诡谲美丽。
  在坠入万丈深渊的最后一刻,他抬眼看向“她”,噙满泪水的眼中充满了怨恨。
  白鸟本以为,故事到这便该迎来终结。
  可老天似有意与她作对,下一刹那,她魂魄扭转,竟穿进一具奄奄一息的陌生魔妖体内。
  在冰冷肮脏的泥水中,白鸟缓缓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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