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亚洲尤甚,但亚洲影响不了世界花卉产业的格局和走势,反而亚洲的消费者还有助于消化因此导致的高价,这算是当今经济格局里的一个逆势走向。虽然亨特拉尔先生无意进入中国的决定打击了陈家蜜,但是市场就是市场,亚洲的潜力所有人都看得到。
  因为陈家蜜还在这里,克鲁克山把原本要说的那番关于亚洲产业链落后以及人傻钱多速来的话咽了下去。
  “今天到此为止,”克鲁克山给今天的拍卖画上一个句点:“各位辛苦了!”
  在座的人纷纷拿下耳机鼓起掌来,掌声震耳欲聋,交易额创新高,就意味着除了年底的三薪以外,连全年的分红也会创新高,这是所有打工族的心愿。克鲁克山自然是他们的中心,而陈家蜜是难得的新鲜面孔,每个人都上前来和她问好握手。
  克鲁克山知道她性情外向乐观,便放心她被自己的同伴们包围。因为当天的交易额高达两百万欧,他需要每次在拍卖结束之后到拍卖中心附属的银行办理签单转账手续,做完这一切他就回家,这也是为什么陈家蜜总是在早上十一点看见他的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克鲁克山:你谁?哈尼也是你叫的?滚!
  感谢作者薇薇根据男主内心活动做的这张动图哈哈哈太好玩了
  世霸这种中二的名字果然是日本人的风格,明明花本身长得辣么可爱
  第28章 海神王
  克鲁克山离开后,工作室的气氛更轻松了,甚至有人从房间角落的小冰箱里拿出了啤酒来喝。
  因为每天五点就要起床工作,大家都赶着下班回家补眠或者干点别的什么,不一会儿人全走光了。至于派特里克,他一天的工作才刚刚开始,陈家蜜自然留下和他在一块儿。因为都是平日里驾轻就熟的工作,派特里克一边用软件填入数据生成报价单,一边竹筒倒豆子一样满足了陈家蜜的好奇心。
  派特里克在十分钟里告诉她的八卦,别说陈家蜜只在阿斯米尔待一周,就算她在这里待上一年,也不可能从克鲁克山本人嘴里知道。
  “你在阿斯米尔见到的所有我们这样的年轻人,祖祖辈辈都是飞翔的荷兰人,”派特里克输入速度飞快,语速也很轻快,他抬头扫了一眼陈家蜜,“飞翔的荷兰人你知道吗?”
  陈家蜜表示一脸茫然。
  这是荷兰人自己的历史,派特里克说得颇有娓娓道来之感。荷兰人以在被上帝遗忘的土地上创造奇迹而闻名于世,并且和中国人、犹太人并称世界上最会做生意的三大国家。因此,荷兰人开展海上贸易非常早,而早年科技不发达,当时的海上贸易是非常危险的。飞翔的荷兰人,其实就是漂泊的荷兰人的意思,这是传说中一艘被海神王诅咒永远无法返乡的幽灵船,注定永远在海上流浪。因为这艘幽灵船会发出鬼火一般的光芒,因此在海上能够被路过的船只在远距离发现。如果有人向幽灵船主动打招呼,幽灵船上的鬼魂船员就会托他们向自己陆地上的亲人捎信,而这些亲人也说不定早就已经去世了。在海上传说里,这艘幽灵船就是毁灭的征兆。
  早年的荷兰开拓者,就注定了是永远漂流在海上、四处航行却又无法靠岸的沧桑一生。
  因为欧洲的大航海时代恰好是中国闭关锁国的年月,因此陈家蜜从来没有这么具体地听说过几百年前航海者的传说,脸上不由就凝重起来,派特里克察言观色觉得不应该跟女士说这么严肃的话题,笑着转移话题:“你看过《加勒比海盗》吧,里面那艘幽灵船的原型就是飞翔的荷兰人啦!”
  这话题转得有些生硬,陈家蜜自然知道派特里克是好心,她连忙收拾表情配合对方:“我当然看过啊,而且还很喜欢,每一部都没有错过。”
  于是话题转回了克鲁克山身上,他和这些土生土长的年轻人又不一样,他的外祖母是纯粹的外乡人,一个带着孩子的中国单身女人在异国他乡扎根非常不易。克鲁克山的外祖母当时租住的是寡妇珍妮太太的房子,珍妮的丈夫和儿子一起死在了交通事故里,这两个女人共同养大了那时候还在襁褓里的克鲁克山的妈妈,并且肩负起了因为男人们离去而丢下的产业。
  “你能想象吗?”派特里克觉得这件事情说起来简直不可思议,因为至今阿斯米尔鲜花拍卖市场里除了工作人员还是很少见到女人,传统的飞翔的荷兰人的家庭,会由女人安排库存和财务等更加细致的活,而拍卖这种极其要求体力和耐力的工作则由男人承担,他继续说道,“两个人轮流看顾家里的孩子,轮流拍卖,轮流开着大货车送花。她们的客户主要集中在比利时靠近荷兰边境以及英国南部。要知道几十年前,交通没有现在发达,开车长途送花还必须争分夺秒不让花受到时效的影响,就算对男人来说也是非常艰苦的差事,可是这两个女人不但做到了,而且在我们这一带非常出名。”
  “后来呢?”对于克鲁克山,陈家蜜有太多好奇,却又不敢表露出太多的好奇,她非常明白对一个异性过度好奇意味着什么。
  派特里克叹了一口气:“后来?克鲁克山和我认识那一年,也就是他进入大学的那一年,他的外祖母去世了,而珍妮太太也很老了。曾经再怎么出色的事业,也会因为新时代的到来举步维艰,据说前两年就已经变得很困难了。克鲁克山曾经去向亨特拉尔先生求助过,他们的关系很不一般,但是亨特拉尔先生是个非常实在的生意人,他劝克鲁克山放弃那份没有希望的产业,毕业以后去他的公司工作。”
  陈家蜜想问克鲁克山的母亲是什么反应,派特里克的叙述中几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而那时候刚刚成年的克鲁克山并不应该扛起这种重担。就如陈家蜜,如果不是她有海外出差的经验而签证还没过期,陈爸陈妈也不会愿意她卷进这件事情里来的。
  但她的身份,使得她在派特里克没有主动提及的情况下,不能发问。
  而且如果连派特里克都不提,那必定会是讳莫如深的过去,说不定克鲁克山会因为她知道了而勃然大怒。
  “克鲁克山不愿意放弃,那份产业是他和他去世的外祖母之间唯一的联系,而且珍妮太太也还在世,他不忍心让珍妮失去丈夫和儿子留下的产业,”派特里克唏嘘不已,“那时候他的岁数刚刚成年,在获得珍妮太太的支持后,他出面把自住的房子抵押了,换来了一笔银行贷款,然后放弃了原来的经营模式,第一个加入了鲜花拍卖市场的远程拍卖经营模式,那时候几乎还没有人通过电脑来拍卖。而且你今天也看到了,与其说是拍卖,更像赌博,如果没有底气和胆量,克鲁克山也可能因此输得一无所有。但他做到了,而且一直做到了今天的地步,我就是最开始的时候加入进来帮他的。”
  如果不是派特里克告诉她,陈家蜜大概永远没法想象克鲁克山也曾经历过走投无路,被亨特拉尔先生拒绝的历史。而今天的他,已经在全世界最大的鲜花拍卖市场有了一席之地,而且有一支供他指挥的团队,经营着每天进出两百万欧的生意。
  不仅仅是花,还是生意,陈家蜜今天才彻底了解克鲁克山那句话,因为生意帮助他保住了生活里的一切,一切生活里的珍视的回忆,甚至他重视的珍妮太太的一辈子里最重要的回忆。
  才不是什么带着铜臭味的商品切花,而是记忆里三人其乐融融的清晨五点的满屋子花香。
  这和陈家蜜一开始飞赴阿斯米尔的目的是一样的,为了保住父母一辈子的心血以及陈官村那些熟悉的村民们的心血。
  这就是她要珍视的一切。
  陈家蜜觉得眼眶热热的,这一切都被派特里克看在眼里,他哑然失笑道:“你已经这么感动了,我再说下去你岂不是要哭出来?”
  “就算哭我也要听完。”陈家蜜深吸一口气,她还担心地看看门口,就怕这时候克鲁克山突然回来打断她听故事,女人在这方面的求知和感性,是男人根本没有办法想象的。
  “你看,十二年过去了,他现在已经这么富有了,”派特里克指指这偌大的工作室,“可他在这十二年里,从没有放弃过他当时挽救家族生意的初衷。他每周都会亲自开车去给老主顾们送花,那些人基本都和珍妮太太一样大的年纪,有些人学不会使用网络来订花,克鲁克山还会每月开印厂印制目录,甚至为此付出高额的人工保留了一个预定电话,然后给他们最低的价格,最后准时送货上门。我猜,他大概会一直做到那些老人家去世为止吧。”
  这就是为什么陈家蜜在初到阿斯米尔那天的雨夜,会遇见开着重型卡车的克鲁克山,他那时候刚刚连夜从比利时回来,然后把她送到阿斯米尔城区,又紧接着在凌晨五点不间断地赶到鲜花拍卖市场去上班。陈家蜜在湖边因为流浪而伤心的时候,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用数倍于她的辛苦付出在努力生活。
  陈家蜜觉得这个故事可比棒子剧催泪多了。
  “女士化妆间在走廊尽头,”派特里克友情提醒,“你还得补补妆,最后在眼睛周围扑点儿粉。”
  他伸出手指在自己脸上示意了一下,因为陈家蜜眼圈都红了。
  派特里克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除了大学时候,他已经多少年没见过克鲁克山身边出现过女人了,老珍妮除外,更何况他还把陈家蜜带到拍卖现场来,甚至让她进入到工作室,看到他们作为商业机密的报价。虽然克鲁克山大略和自己的挚友提起过陈家蜜的来历和目的,但派特里克觉得理由什么的一切都不重要,全得看有没有机会发展。
  他深知女人感性的弱点,经过这番恳谈,陈家蜜大概会用全新的目光看待克鲁克山。
  这就是派特里克所要的机会。
  陈家蜜化妆技术不精,克鲁克山回来之后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她和派特里克之间的互动没有丝毫别扭,便没有多事询问。派特里克还要留下工作,克鲁克山便让陈家蜜跟自己走,他还特意绕了个远路,让陈家蜜亲眼看看属于他的大片装货区。
  那里只有少量工人在进行装车,而在装车前所有的鲜花都会在传送带上由三架单反照相机从各个角度留下艳丽清晰的影像,并自动扫描条码上传到订货网站去。克鲁克山合作的所有分销商都可以通过这个订货网站看到鲜花的具体信息,全部无需人工参与。
  这对陈家蜜来说非常新鲜,但她觉得固定角度的照片有点死板,便随口提到:“为什么不用摄影师把照片拍得更生动一点呢?”
  克鲁克山非常实在地回答她:“省钱。”
  她知道欧洲的人工贵,然而克鲁克山这么直接的回答,让刚刚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陈家蜜顿时不想跟他说话。他就是那么擅长戳破她所有的幻想泡泡,每一次都精准而又务实。
  作者有话要说:不写这个我都不知道加勒比海盗里的幽灵船是这么回事23333
  海神王,微型月季,好多花都是和名字反差萌
  第29章 林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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