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撒娇的一百种方式_10
颜诸环顾四周:漫天纸张胡乱散落于地,乌黑墨汁东来一笔西横一画。
好歹没摔了大王喜爱的白瓷瓶。
老公公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王无子嗣,宫中有喜乐公主无论如何娇蛮也断不敢在王跟前无理取闹,更别提搅乱大王处理政务的书房重地。
谁也不能预料到往常安静乖巧、少有言语的虞子矜会这般桀骜难驯,不但不听从王的旨意乖乖罚抄,反倒一次次试图破门而出,一次更比一次凶狠,硬生将侍卫面上抓出几道红痕。
这回是侍卫半个时辰第五回 捉住他了。
虞子矜浑身野性,侍卫可不敢失轻重,小心翼翼施巧力,生怕在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一个半个小红印子,谁知王是否又会震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王对虞子矜动怒不过罚抄,看来还是有几分喜爱他的。
颜老公公神色莫辨地盯着发狠的虞子矜,心想这就像是御花园小白老虎,稀罕物。
一身皮毛光鲜亮丽,瞧着乖顺无害。然他一朝张牙探爪,尖利无比。
他想:生性冷酷如玄北王还会喜爱这只小老虎多久?三五十日抑或一年半载?后宫多少女子承欢,挖空心思讨好帝王,日日夜夜翘首以盼一夜恩宠,终究抓不住男儿心。
这虞子矜,又能如何?
此子天生反骨,并非常人可收复,像极了养不熟的狼崽子,一时不如意便反目成仇。
颜老公公着实不知他这把年纪还是否该在此子身上押注。
伴君如伴虎,若能有帝王身畔红人一席恩情,无异于一枚保命金牌。
颜老公公脑中思及活泼鲁莽的义子小今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尔等且退下。”
两位侍卫忙不迭离去,徒留虞子矜趴伏在地,发丝凌乱,宛若蓄意待发的野崽子。
真真是不念旧情!
公公心中一凛:多亏王不在此。
他扪心自问待虞子矜不薄,那双大眼悍戾如斯,真真是叫人心寒。
“小主子。”
他慢慢蹲下身去,松弛的眼皮坠下,眼珠周遍布血丝。他在深宫活下大半辈子,这两对昏花老眼将无数风尘收进去,再丢出来。
漫长岁月缔造出谨言慎行,一汪沧桑凝作透彻通达之气韵。
“小主子,且听老奴一言。” 颜老公公直往他心里看去,“王曾问,王是什么,您可记得?”
虞子矜不为所动,圆溜溜的眼珠子一动不动。
“主子或年少不知事,今日老奴斗胆谈论一二,还望主子姑且一听。”
老公公坐落于地,“老虎山中王,这王一字即是至高无上,非猪狗牛羊可比拟。老虎尚且威风,何况吾王乃人上人。他啊,是站在山间天边的人,睥睨众生。这天下,他喜爱的,是他的;他不喜爱的,亦是他的。”
虞子矜歪头,青丝纠缠贴面过,似是专意听着。
“若王喜爱您,天下好物便都可赠;惹王不悦,莫说小小糕点,连千万性命也由王定夺的。小主子可省得?”
虞子矜不点头,不摇头,光光盯着他。
颜老公公翘手一指,又说道:“老奴跟随大王十年又八,头一回见大王如此人次。这回王稍有动怒是真,对主子尚有情谊也是真,不过让主子罚抄百遍罢了。”
老公公眼角瞥见白纸黑字,心尖一阵颤动,他心知话实在不可再多,最后只道:“事已至此,老奴只能劝小主子服个软,切莫闹性子,平日也罢,只是这闹性子是万不可闹大的。”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恭顺弯腰退下。
颜诸不知一番话中不中用,好赖不再闹腾,只不过一声不吭呆在宫殿里,不知是否别有打算。
这一夜,玄北不曾现身正清殿,也并未留宿如梦阁,只身一人就寝养心殿。
前无旨意,后有虞子矜挡门扉。颜老公公是王近身大太监,自得伺候王左右。
留守小公公没胆推门,又恐出事,整夜守在窗下,估摸时辰偷偷看上两眼。
饶是如此,第二日早朝刚毕,正清宫便有人传话来:小主子昨夜着凉,清早发热,不知该不该传唤御医。
颜诸心知虞子矜缺名分,自然没有由头传唤御医,还需大王恩准。
偏偏虞子矜清晨发烧,正巧是三日一朝时辰,下人不敢打扰必然拖延至此。
老公公心中有数,架不住早朝足有两个时辰。
早朝散去,礼部尚书又留在殿中与大王请示三日后年宴的主持大事,指不定何时完事。
这头颜诸急匆匆吩咐召御医瞧病,正欲上禀,又听玄北与明尚书争执不休,不得不止步门外。
约莫半个时辰,小公公又苦脸而来,“颜公公,大事不好,小主子不肯叫御医瞧病,奴才怎么也劝不住。这可如何是好?”
颜老公公心一横,斗胆生生打断帝王谈论正事,细细禀告虞子矜一事。
所幸玄北不怪罪,又与尚书说了几句便去了正清殿。
正清殿中鸡飞狗跳,虞子矜不见踪影,宫仆御医皆苦大仇深围在床榻边。
玄北走近才瞧见里头被褥鼓起一大团,边角露出一条纤细小脚。
“大王驾到——”
通报太监嗓音尖细,拖长音叫喊。
被褥一动,却不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