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林溪眼睛就是一亮,“那就雕一对玉兔镇纸。”
  沈默道:“你要真想雕一对镇纸,不如把这玉石料交给袁师傅的孙子,他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外面的玉匠,可是雕个玉兔却没什么问题。”
  林溪想起在袁师傅家看到的那个少年,“可是我看着袁师傅的孙子年纪并不大啊!”
  “世昌从小就喜欢雕东西,如果不是袁师傅拦着,他早出去拜那些玉匠为师了。”
  袁师傅只有这么一个孙子,自然是想让他跟着自己读书的,哪知袁世昌的性子不知随了谁,从小就喜欢雕东西。
  袁师傅拗不过他,只要他按时完成功课,对他雕东西的行为便睁只眼闭只眼。
  不过沈默提起袁师傅,倒让林溪想起了原来跟着二老爷的那位长随,捧墨口中的方大叔方忠。
  “说来我只去过袁家,还从未见过你父亲的那位长随。不知他现在做什么差事?”
  沈默看了她一眼:“你问方忠做什么?”
  林溪便把这两块玉石料的来历全盘托出,又说了自己想开玉器铺子的打算。
  “晋城这边的玉匠手艺好的不多,所以真要是开玉器铺子,玉匠一定要到外地去寻。我想方忠见多识广,应该能帮我寻着手艺好的工匠。”
  她底下虽有两个陪房,可是这两个陪房都没出过远门,放在庄子里当个管事倒没问题,可是去外地打探消息就有些为难他们了。
  沈默不知道林溪为何又要开玉器铺子,明明她名下的茶铺挣得银子已经不少了。可是他一向尊重别人的意愿,既然林溪想开玉器铺子,那就有她的道理。
  “方忠如今并没有什么正经差事,你要是用他,明日我叫捧砚把他叫到府里。”
  第二日,林溪用过早饭没多久,那位方忠就被捧砚领着到了远香堂。
  方忠穿着件五成新的藏青色长袍,看着约有四十来岁年纪,是个看上去很憨厚老实的人。
  林溪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沈二老爷的这位长随应该是一个看上去精明强干的人。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先问了问他家里的情况,方才问他有没有出过远门。
  方忠道:“原来老奴跟着二老爷在任上时,曾经奉命去京中送过几次信。”
  虽然方忠没有多说,可是能被二老爷派去京中送信,非得是能干的亲信不行。
  林溪知道有些人看着话不多,可是做事却极其牢靠,也许方忠就属于后者。
  她便直接说道:“不瞒你说,我想开个玉器铺子,你跟着二老爷在外这么多年,可知道到哪去找手艺比较好的玉匠?”
  方忠道:“这个二奶奶问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我跟着二老爷去过苏州,那里的玉匠手艺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可是那里的玉匠轻易不愿离开家乡,非得开出高价才行。”
  林溪道:“苏州就算了,我也不是要找手艺顶好的玉匠,只要比晋城的玉匠手艺稍强一些就行。”
  方忠道:“要是这样,二奶奶可以派人到府城去找,那边怎么说也是一省之府,想找个玉匠应该不是难事。”
  林溪觉得他说的也对,府城怎么也要比晋城繁华许多,寻个好一点的玉匠不是难事。
  “既是如此,那你可愿意去替我跑一趟?”
  方忠料到林溪叫来应该不只是问他几个问题,当下便道:“老奴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二奶奶能出多少工钱,要找几个人,老奴也好有个打算。”
  这问题问在了点上。
  林溪想了想道:“我要两个玉匠,可以带一两个徒弟。至于工钱,只要玉匠的手艺好,银钱不是问题。另外,你帮我打听玉匠的时候,顺便留意一下府城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宅子。”
  “二奶奶要在府城买宅子?”方忠道,“那边的宅子可不便宜。”
  林溪道:“夫君明年就要乡试了,我想提前在府城买一处宅子。这样乡试的时候,也好有个地方落脚。”
  听说和沈默考乡试有关,方忠马上就上了心,“那老奴去了府城以后就去打听。”
  林溪道:“价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要离乡试的地方近,环境要好。”
  方忠明白林溪的意思,点点头:“二奶奶放心,一定给您寻一个合适的宅子。”
  林溪又叮嘱了他几句,然后回头从房里取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
  “这一百两银子,一半你留着给玉匠做安家费,一半拿去路上用。”
  方忠不肯收,“一百两银子太多了,五十两银子就足够了。”
  林溪道:“所谓穷家富路,何况这次去府城,又要打听玉匠,又要打听房子,肯定要破费不少。而且你这一走,家里也要安顿一下。因此一百两银子并不算多。”
  对于银钱这方面,林溪向来很大方,尤其是对自己的手下。
  方忠这才收下了银子,回家以后便叫大儿子方大郎收拾行李,跟他一起去府城。
  方忠的媳妇韩氏正带着两个儿媳做针线,听见父子俩的对话,等方忠进来便问道:“好好的,怎么想起去府城了?”
  方忠道:“二奶奶要开玉器铺子,让我去府城寻两个手艺好点的玉匠。”
  韩氏便道:“我听说这位二奶奶陪嫁的那间茶铺这几个月挣了不少银子,如今她既要开玉器铺子,你何不跟她张口,把两个儿子送进铺子里做个伙计也好。”
  两个儿子都没有正经营生,全靠帮人打散工过活。
  韩氏这么一说,两个儿媳便都竖起耳朵。
  方忠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大郎和二郎的事,我自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眼看大郎都快二十了。当初我让你把大郎送到二少爷身边做小厮你不肯,你是不是要全家都跟你喝西北风去?”韩氏越想越气,忍不住当着两个儿媳的面抱怨起来。
  方忠没说话,有些话当着两个儿媳不好说。沈老太太不信任他这个半路跟着二老爷的人,就算把两个儿子送进府里当小厮,到时为难的还是二少爷。
  与其让二少爷为难,还不如他们苦这么几年,等二少爷中了进士,放了官,自然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至于把两个儿子送进二奶奶的陪嫁铺子,方忠原来也想过,凭借着他这张老脸,只要求一求二少爷,怎么也能替两个儿子求个差事。可是一旦进了铺子,将来再出来就难了。
  方忠还是觉得两个儿子将来跟着沈默最有前途,将来说不准还能熬上个小管事,就算两个儿子不济,做个贴身的长随也好。
  可是这番话却是跟韩氏讲不通的,她一点也不往长远看,就只知道揪着眼前的这点三瓜俩枣。
  韩氏跟他做了这么久的夫妻,还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见他不说话,就知有些话不方便说,便找了个借口把两个儿媳支开了。
  方忠怕韩氏再唠叨个没完,赶紧从怀里掏出刚从钱庄兑的十两银子。
  果然,韩氏一见银子马上就把刚才的闷气抛得一干二净,又惊又喜道:“你哪来的银子?”
  方忠道:“二奶奶给的,她说我出趟远门不容易,便给了十两银子让我安顿家里。这十两银子你好好收着做家用。等我回头去府城的时候,给你带一盒胭脂。”
  韩氏白了他一眼:“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胭脂做什么。”说完捧着银子笑道,“这位二奶奶还真是大方,去年腊月送了那么多东西,如今出手就是十两银子。你今日不是去见她了吗,给我说说她长什么样子?”
  方忠道:“我原来也见过她一回,不知是不是当初没出嫁的缘故,如今只觉得她比原来和气不少。至于到底长什么样,我哪好意思细看,反正比你们娘仨都好看得多。”
  韩氏道:“你原来什么时候见过这位二奶奶,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方忠道:“就是那年大郎娶亲,二少爷约了我在茶楼见面,给了我五两银子做贺礼。后来他听我说大郎成亲时用的红绸还没着落,便带着我去了一家绸缎庄。哪知二奶奶也在,当时她还没成亲,跟两个小姐正买绸缎。她不认得二少爷,当着二少爷的面,说了几句嫌弃的话。二少爷不愧是二少爷,听到那样的话,也只是脚步停了一下,然后带着我去了另一家绸缎庄。”
  “那你今日瞧着,他们夫妻之间感情可好?”韩氏是女人,听到二奶奶私下里曾经抱怨过二少爷,便起了八卦之心。
  方忠道:“你这老婆子,就是爱多想。你想他们夫妻要是感情不好,二奶奶要开玉器铺子,能叫我去帮忙?”
  方忠这么一说,韩氏方才回过味来,“那倒也是。”
  扯完闲篇,方忠就叫韩氏帮忙收拾行李,“这一去至少十天半个月,你多给我烙点饼,到时路上找不着打尖的地方也能对付一下。”
  韩氏把银子放下,便开始替他收拾行李,只是还没收拾完两件衣裳,便想起一事,“对了,这次你去府城,顺便去襄城看看春妮。她嫁了这么几年,一次也没回来过,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方忠道:“还用你说。我早就想好了,先去府城办好二奶奶的差事,然后回来的时候便顺路去襄城看看。”
  韩氏把行李收拾好,又烙了一些大饼,第二天,方忠便带着方大郎出发了。
  从晋城到府城,坐马车得要两日路程。
  雇一辆马车到府城,要好几两银子。方忠舍不得钱,便和方大郎走着去了府城。
  他们父子两个脚程虽快,可是到底比不得马车,加上初夏已至,天气有些炎热,父子两个便错开中午最热的一个时辰,这样走了三四天时间,方才走到了府城。
  府城自是比晋城热闹许多,方忠跟着二老爷见多了大世面,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方大郎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这么繁荣的地方,看见大街上有不少斯斯文文的读书人,便道,“爹,这府城不愧是府城,连街上的读书人都比晋城多得多。”
  方忠道:“你知道什么,现在是五月份,一定是院试的时间到了。这些读书人多半是来参加院试的。”
  方大郎不由钦佩的看了方忠一眼,“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方忠道:“这有什么,等你做了二少爷的长随,见得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不过且不管这院试,我们先去牙行再说。”
  第63章
  “主人家,什么5事也有8个先来后到吧!”
  方忠找了个路人, 问了离这里最近的牙行在哪后,连客栈都没寻, 就直奔牙行而去。
  那路人告诉他们的是家私牙,从外面看就是普通的民居, 可是推门进去却是别有天地。
  牙行的主人正在招待几个客人,那几个客人不是别人, 正是来府城参加院试的顾文轩一行人。
  三人中, 原本顾文琅和顾文轩都考过了县试, 可是在上个月的府试中, 顾文琅却名落孙山, 只有顾文轩一人考过了府试,成为了童生。
  本来顾文轩对自己的期望就是能考个童生回来就够了。
  不过今年恰好逢着三年两次的院试,顾文琅就撺掇顾文轩来试试,万一运气好真的连院试都通过了呢!
  顾文轩被他说得也有些心动, 反正试一试也不打紧,只当积攒经验了。所以三人便带着各自的贴身小厮结伴来了这府城参加院试。
  只是他们一行人到得有些晚, 客栈几乎都人满为患。
  几人无奈之下,便来牙行问问, 看看有没有出租的房屋。
  方忠带着方大郎进来时,牙行的主人正在给他们介绍几个待租的民房。
  “什么, 一天要一两银子,什么房子这么贵?”顾文琅不等牙行主人说完就嚷嚷道。
  牙行主人笑道:“三位一看就是大家出来的公子哥, 那些简陋的民房, 我也不好意思介绍给你们。这宅子虽然贵了些, 可是环境不错,房屋也多,而且距离考院试的地方和考乡试的贡院都不远,公子们考院试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方忠听到贡院二字就在旁插话问道:“那宅子是不是贵行寄卖的房子?”
  私牙没官牙那么多讲究,一般像这样寄卖在私牙的房子,有时候一时找不到买主,牙行的主人在询问房子主人的意愿后,有时候会先租出去,一边收租一边等待合适的买主。
  牙行的主人原本没怎么注意方忠和方大郎,他二人一看就不像是有钱的主。可是方忠这句话问的好,一听就知道是内行人,牙行主人便看了他一眼,“是,这宅子放在我们牙行半年了,不过客人们都嫌贵,所以一直没卖出去。”
  方忠一听便道:“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这房子?不瞒主人你说,我们是奉了家里少奶奶的吩咐来府城看房的,我们少奶奶想在贡院附近买一处宅子,将来少爷乡试的时候好有地方住。”
  牙行主人上下扫了他一眼,做他们这行的,眼睛最毒,一看这人的穿衣打扮以及走路的姿势就知道他从事的是什么职业。他把方忠扫了一眼,就知道这话所言非虚,对方的穿着虽然称得上是寒酸,可是那周身透出来的气质却像是见过大世面的,说话也老练,大约是某个没落世家的家仆。
  牙行主人便往前走了一步,“你家少奶奶要什么样的宅子,我说的这个宅子可不便宜。”
  方忠道:“我家少奶奶说了,价钱不是问题,只要离贡院近,环境好。”
  牙行主人正要上前细说,顾文琅却不干了,“主人家,什么事也有个先来后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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