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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怀沙行_209

  下一刻,羽箭猛地离弦,脱风而来。谢怀信手抬起手中长剑格去,那羽箭在剑面上撞出了叮的一声轻响,随即是极其轻微的碎裂声。
  宿羽踹开一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直觉谢怀的背有点僵。他转头一瞥,只见那精钢铸成的天子剑上碎开了一点冰裂般的纹路。
  裂纹缓慢地蔓延开来,谢怀抬起左手,食指骨节在剑面上轻轻一弹。长剑蓦然瓦解成了碎片,叮叮当当落了地,正成了那支钢刺羽箭的坟冢。
  宿羽猛地抬脚踹开了一个阻碍视线的银甲兵,同时旋身转开,一刀掷出,金错刀遽然越过人群而去。断刃擦着吴谲的耳朵飞向他身后,刀尖“噗”地没入了大乘寺的院门。
  吴谲从小被吴微打惯了,压根不怕痛,只是脊背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会,小脸一下子黑了,缓缓抬手摸了摸耳朵。
  ——他的左耳整个变成了两瓣,就像两片铁树的叶子,叶片上滴着血。
  三伦倒抽了一口冷气,何达溪立即提步上前,被吴谲的手背轻轻一拍,便止住了动作。
  宿羽仍然站在原地,微微收着下颌,清秀的五官被树荫遮着,因而露出一股阴气,半晌,他紧了紧手中刀柄,才开口道:“你闹够了没有?”
  吴谲坐在马背上,似乎微笑了一下,才说:“没有。”
  别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吴谲则连表情都有九九八十一套。这样的孩子,宿羽不觉得自己跟他有话可说。但他甫一移开目光,便觉得心底一寒。
  隔着几块青砖的距离,他奇异地觉得自己看得见吴谲的眼睛。那双眼睛极其深,极其黑,黑土之下长出的本真的恶,且不自知。
  北济皇宫里如影随形的目光让他如坐针毡,那不是眼线或者暗卫的窥伺,而是一个命中注定、无可更改的毁灭者。
  宿羽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摸腰间金错刀——摸了个空。与此同时,空旷的大乘寺上空蓦地一暗,夕阳彻底落地。又一个银甲兵迅速翻上了高墙,一扳手中短.弩,一支细长的弩.箭破空而来!
  弩.箭的动力原本就比羽箭强得多,袭来,宿羽只觉得手脚都像灌了铅,头脑里砰地散出了大片白光,五脏几乎蒙上了一层坚冰,却只觉后腰紧紧被人拖向后去,眼前一暗——谢怀罡风一般疾速闪身挡在了他身前,强悍有力的手掌罩上了他的肩头!
  电光火石之间,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环住了谢怀窄窄的腰,避无可避地听见了身前传来一声熟悉的铁器撕开皮肉的钝叫。
  箭尖穿过谢怀的右胸,轻而易举地又打着旋钉进了宿羽的左肩,终于在没入皮肉寸许之后堪堪停住了。
  疼痛飞速劈开神志,有那么一瞬间,宿羽仿佛僵成了一具石像,双臂紧紧箍住谢怀的腰,任由他死死揽住自己,跪坐下地,只剩清明的双目看见前方人影幢幢,有一片鸟的羽毛缓慢地飘了下来。
  吴谲愣了片刻,迅速望了墙上的卫兵一眼,面无表情地动了动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第一个第100章啊啊啊噗呲咔吧砰咚duang啷个我这么能写的喃!!!!)
  第101章 万骨成枯
  那士兵也是一怔,正不知道小皇帝是什么意思,只见银甲军阵中的何达溪稍微抬眼,袖中飞出一支细箭。箭头飞旋而来,下一瞬,箭尖狠狠钉进了他的眉心!
  那卫兵脸上诧异的神色凝固了片刻,随即像张风筝一样落出了墙外。
  小皇帝笼了笼宽大的衣袖,皱眉轻声道:“朕说过,当心。”
  阵中霎时弥漫开来一片可怖的寂静,彼此眼观鼻鼻观心,纷纷觉得吴行这个台倒得不好,新皇帝的心思比他皇叔更难揣摩。
  谢怀意外而且愤怒,顾不上胸前剧痛,咬着牙控住宿羽胸前的□□,用力将那木质□□掰成两半。他猛地掐住了宿羽的后颈,“疯了?!你——”
  宿羽又是一偏头躲开,只盯着他胸前的断箭。这个人要沧海,要长空,要万里锦绣延展到大洋彼岸,要冰海的风拉起半张船帆,要君无天下可以临,天下无君可俯首,故而一身铁骨枯春万次都在所不惜。
  人间红尘软软,人心迷离,脚踩在下沉的泥沼,轻易万事蹉跎。永远有拦路虎,永远有绊脚石,远方和眼睛之间永远隔着一层轻纱,用手触碰,方知是铁槛钢屏。
  他的五指碰了碰那肌肉紧实的肩头,低声说:“我错了。你敢吗?”
  后颈一痛,寸许之外,那对透彻至极也凶狠至极的眼睛狠狠盯住了他。他手上一用力,正要推开谢怀,反被谢怀反手紧握了手腕。腕上传来一阵剧痛,谢怀的力道几乎要将他瘦削的腕骨捏碎,嘶哑的话音极其克制地喷在他耳际,“死在我前头?你想都别想。”
  宿羽没有去接他的目光,“我毕竟是大周的臣子。”
  谢怀冷冷嗤笑道:“出了这个门试试,侯爷连这个将军都别想做了。”
  宿羽有些神飞天外,差点“噗”地笑了出来,“我试试。若是不成,解甲归后宫也好。”
  眼前年轻人的笑意极其轻浅,以至于有些久违的眼熟,仿佛宿羽不曾用血肉骨骼填过他的路,他们仍站在摄山顶上,夜色灯火满城满眼,崩塌坠落的时代还在千山风雨苍黄之外。
  谢怀的头脑中“嗡”的一声,捏着宿羽手腕的五指难以察觉地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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