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他猩红着眼,耐心全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管谁效忠的,今晚你别想活着出去!”
  他抓住李炳的头,手上用劲儿,开始猛地往地上砸,力道之大,只消一下李炳说话都开始不利索起来,整张脸全部肿了起来,往日的威风此时尽数消失殆尽。
  李炳看见景无虞满脸肃杀之气,知道他这回是真动了杀意,立时开始恐慌起来,吊着最后一口气,威胁道:“我父亲……官拜大理寺卿,你若敢……敢杀我,我父亲必定要你……要你偿……命……”
  景无虞恍若未闻,他仿佛入魔了一般拧着李炳的头砸在地上,他听不到任何声音,鲜血染红了整只手他也混不在意,只是一下又一下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
  不多时,李炳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头骨被砸得凹陷粉碎,眼睛瞪得像牛一样圆,里头全是对眼前这人的无限恐惧。
  直至他呼吸心跳全无,景无虞终于停下了手。
  他将满手的血胡乱在身上擦了一下,而后站起身来,慢慢向床上的骆思存走去。
  揭开外袍的一角时,他收起了满脸的戾气,像往常一样,含笑看着她。
  然而在见到骆思存盈满泪水的脸颊时,他鼻子一酸,几乎也要哭出来。忍了又忍,他拼命压抑着自己,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用衣裳将她从脖子以下裹紧,而后把她死死抱在怀里,勾着温和的笑,柔声安慰道:“没事了,长鸾。别怕,我在这儿呢。”
  *
  与此同时,盛府新房内。
  骆思茗猛地从床榻上站起来,看着前来报信的丫鬟,表情震怒道:“你说什么!景无虞将李炳打死了?”
  丫鬟答道:“千真万确,看景世子下手的那个狠劲,李参军绝活不了。”
  “他竟然如此大的胆子。那五皇姐呢?她跟李炳可有……”
  “没有,长鸾公主虽中了迷药,但愤死抵抗了一阵,李炳害怕伤了她,被她拖了些时间。而且景世子来得实在太快了,中间没半点耽搁。”丫鬟吞了吞口水,也有些慌,“公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皇上和皇后娘娘她们也正在往后厢房去呢。”
  骆思茗闻言,紧紧拽着曳地的喜服,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脑中一片空白,这寒冬腊月的,竟是连手心都生出了些薄汗。
  今日这一出好戏可是她费尽心思才哄骗到楚妍一同去设计骆思存的。
  她原本只是提议让楚妍那不成才的弟弟与骆思存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再诱导景无虞和乾元帝一前一后去捉奸,这样既可以让骆思存身败名裂,又能暴露景无虞和骆思存的关系,更添一笔淫乱的罪名。
  再加上骆思存所中迷药只有跟人交。合以后才会解除,整个过程她无伤无抵抗且神志清醒,就算说她是被强迫的也必定无人相信,到时只需楚妍那弟弟一口咬定是骆思存寂寞难耐主动勾引,即可让她百口莫辩。
  此计已经堪称完美,谁知楚妍也不是个好糊弄的,知道若此事败露,她弟弟绝无活命的可能,甚至还有可能牵连到楚家,所以临时换了个李炳去做这桩“美事”。
  按照她的说法,一是因为李炳在东宫当差,明面上是骆思桓的人;二则是因为李炳的父亲乃当朝大理寺卿李仕录,即使景无虞再怒不可遏也要看在李仕录的面子上留他一命。
  可惜她们千算万算,未算到景无虞竟然冲冠一怒为红颜,如此不管不顾,当场便杀了李炳。
  骆思茗双手交握在一起,思忖片刻后,冷静出声:“你去给楚贵妃带个信,就说事已至此,咱们不如将计就计。”
  屋内红烛烧红了她的脸,如此红火的气氛却压不住她面上的恶毒。
  她重新坐回床榻上,轻轻勾了勾唇,开始安心地等着盛初寒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先为柿子点个蜡。
  第37章
  一对新人早已入了洞房, 烛光摇曳,外头吵闹声此起彼伏,令人久不成眠, 但却无一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看一眼。
  与之相反的是, 乾元帝、王娴音、楚妍等人皆面色黑沉地往后厢房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那唯一亮着的房间前, 每个人都是又惊又怒。
  深红的鲜血流满了一地, 李炳头往门口偏着,眼珠死死瞪着, 仿佛要凸出眼眶。
  楚妍惊叫出声:“这不是李大人家的公子吗!”
  一群人再往里看去,便见着另一名男子正背对着坐在床沿上,双手紧紧环着一名女子,那名女子发髻微乱,身披男子外袍, 双眼紧闭,看起来虚弱无比, 显然被下了迷药。
  楚妍再次捂住嘴巴,大惊失色道:“那是长鸾?”
  王娴音也愣了一瞬,脑中一下炸开,而后立刻将让侍卫封了路, 不然后面跟着的人瞧到里头的情景。
  床上相拥的人似是终于回过神来, 男子转过了头。
  这次换贤妃不可置信道:“景世子也在这儿!我的老天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无虞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感到吃惊,毕竟他自己也是被人引过来的。他将骆思存轻轻放回床上,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见, 兀自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 而后行至乾元帝面前,挨个行了礼。
  乾元帝双手负在身后, 略略凹陷的脸颊颤动着,显然气得不清,他伸手往屋子里一指,厉声问道:“景无虞,你给朕解释一下!”
  景无虞面无表情,刚想开口,楚妍眼珠一转,立刻抢先道:“我道方才太子怎么找一圈也没找到景世子的人影,原来竟是趁着热闹,用迷药哄骗了长鸾来这厢房行这苟且之事!看看这衣衫不整的,实在是太不知廉耻了!”
  景无虞眉头紧皱,猛地站起身来,凶着一张脸,咬牙切齿道:“贵妃娘娘,明明是李炳这孙子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给长鸾公主下了药!您眼睛若不好使,不如请太医来瞧瞧。”
  “谁知道事实是不是你说的这样。”楚妍冷哼了声,“说不定是你欲对长鸾行不轨之事,不巧却被李参军撞见了,你害怕事情暴露,所以不惜杀了李参军,还将他摆成了这副模样,好让别人误会。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方才进门时,趴在长鸾身上的,可是景世子你!”
  这话说得连王娴音都有些听不下去,楚妍这些措辞明里暗里都是在说骆思存贞洁已失,实在难听至极。
  她尽量放缓了语气,温和地问景无虞:“景世子,此事皇上和本宫必定会彻查到底,但此时此刻,本宫想问你一句,长鸾她可有受到什么伤害?”
  景无虞知她在问什么,便作揖答道:“皇后娘娘请放心,长鸾毫发无损。”
  王娴音拍了拍胸脯,长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楚妍听了这话却尖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哟,一口一个长鸾,叫得可真亲热啊。如今全京城谁不知道你景世子追求长鸾多日,眼看无果,你因爱生恨想出这等下作的法子来逼迫长鸾,也得亏她福大命大,才没被你玷污!”
  说罢她往乾元帝身上一蹭,一手抚上乾元帝的胳膊,一手指着景无虞道:“皇上,您可都瞧见了,他不但丧心病狂活活打死李参军,让李大人痛失爱子,还下药迷晕长鸾,对她图谋不轨,您还不下令捉拿这奸恶之徒吗?”
  “爱妃说得对。”乾元帝点点头,目光有些呆滞浑浊,竟直接抬手道:“来人啊,将景无虞给朕拿下!暂且押进大理寺看管!”
  王娴音这些时日也听了些关于骆思存和景无虞之间的七七八八,绝不会是楚妍说的这般不堪,更何况景无虞还是骆思桓的左膀右臂,她相信自己这对儿女的眼光。
  如此想着,她便准备开口为景无虞辩解几句。
  岂料景无虞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一样,立刻铿锵道:“若是皇上执意仅凭贵妃娘娘的猜测便定臣的罪,臣无话可说,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在大理寺候着,以望皇上能早日明察秋毫,还臣清白。”
  无怪景无虞就这样束手就擒,实在是有些事他现在完全来不及去查。
  刚才引他过来的黑衣人是谁,拒霜去哪里了,骆思存又是如何到后厢房来的,他统统不知道。
  楚妍便利用这些,在众人面前颠倒黑白,乾元帝被她控制,自是一切听命于她,再加上这里是在盛府,他们可以伪造出一切不利于他的证据。
  饶是他再如何辨别,都是无济于事。
  最重要的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骆思存,她仍在昏睡之中,没解药,药效退得慢,只怕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他可不想他如此爱惜的姑娘再被人当物品一样议论、观赏。
  只能祈祷景安能快点找到骆思桓,将来龙去脉说给他听,到处去查一下线索,看能不能因此抓到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今晚的事应当跟盛初寒无关,绝对是楚妍连同别的人一手策划的。
  但这个“别人”到底是谁,他目前还没有头绪。
  不过只要骆思存清醒后前去作证,她们再如何诬陷都掀不起风浪。
  侍卫很快上前来擒拿住了景无虞,在经过王娴音身边时,他无奈叹了口气,小声道:“长鸾接下来,要劳驾皇后娘娘帮忙照看了。”
  王娴音了然点头:“长鸾是本宫的女儿,她若受了屈辱,无论是谁,本宫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话却是在让景无虞安心,她一定会彻查到底,还他清白。
  待景无虞被押走后,王娴音疏散了众人,而后命宫女将骆思存扶起来接进了宫。想了又想,她还是差人去通知了李炳的父亲李仕录和李夫人前来为李炳收尸。
  李仕录和李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霎时哭天抢地,誓死要为李炳讨一个公道。
  然而在得知杀人者景无虞已经被乾元帝扣押在大理寺后,李仕录倒是怪异地再也没闹过。
  明眼人都知道,这短暂的风平浪静,是因为他并不那么着急了。
  大理寺是他的地盘,乾元帝将景无虞送到他手上,他没有让他失望的道理。
  看着李炳的棺椁慢慢盖上,李仕录举着三根手指发着誓,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他景无虞如何欺我儿,我李家必要他千刀万剐,血债血偿!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世子,终于要受受苦了(为什么我那么高兴呢?)!
  第38章
  自与盛初寒成婚后, 骆思茗便从自己的公主府搬到了盛府。
  她急着想在盛府立威,是以做事狠绝,立的规矩甚多, 不但将那些年轻有姿色的丫鬟全都遣送了, 还严令若没她的允许, 所有的丫鬟均不能进盛初寒的书房——那是最近他晚上休息的地方。
  虽说洞房那晚, 她勉强让盛初寒留在了新房,没有去管骆思存那一档子事, 但长夜漫漫,他却并始终没有碰她,甚至自那之后,再也不进卧房就寝。
  这也是她对府中那些俏丫鬟怀恨在心的原因,若非她们想方设法勾引主子, 以盛初寒年轻力盛的年纪,怎会看起来那般清心寡欲的样子?
  所以近些日子她一直在想如何才能让盛初寒同她圆房。
  刚想到此, 丫鬟便过来通报,说是盛初寒下朝回来了。
  骆思茗迅速更衣打扮了一番,便往前厅去迎他。
  远远便看到她一身紫色绣蟒袍,乌纱帽衬得他长身玉立, 眉目清隽。
  她只看一眼, 便觉得心中欢喜。
  “夫君,你回来了?可累了?书房里已经沏好了你最喜欢喝的君山银针,若是饿了,还有我亲手做的点心, 你吃吃看, 若不满意下次我再改进。”骆思茗挽着他的胳膊往书房走,一路都摆着笑脸柔声讨好。
  能得公主如此低声下气, 若是一般的驸马早该感恩戴德了,但偏盛初寒神色淡淡,不露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臂,随后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并不看他,只是语气疏离地说:“溧阳公主不必这般纡尊降贵,做点心这种活儿交给下人就好。”
  “可是我就是想为你做啊,你是我夫君,我为你做这些也是应当的。”骆思茗又想缠上去,却再次被盛初寒给避开了,她眸中闪过一丝怨毒,不禁想象着楚妍和他在一起时,他定然是如何的热情。
  越想她越觉得恼怒,于是冷了语气道:“盛初寒,若是父皇知道,你同我成婚后,一直都宿在书房,你说他该如何反应?”
  闻言,盛初寒迈开的步子一顿,而后转回头去看她,眼底的寒意毫不遮掩,“又威胁我?溧阳公主只会用威胁这一招吗?”
  骆思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吓得愣了一愣,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温声道:“若是夫君你配合一些,我也不至于如此了。我是想好好跟你过日子的。”
  “不需要。”
  “什么?”
  盛初寒上前一步,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下颌,讥讽道:“若非有长鸾帮你,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你这种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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