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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9章 不服输

  莹阳开门见山这一句话,固然让高玉祥一喜,却让韦太后一惊,忙问道:“这是怎么说?”
  豫太妃担心脾气直率的小姑因为气愤语出不敬,连忙抢话:“杨氏获罪,太后赐婚佶儿与莹娘,原也是出于一片好意,奈何佶儿不知从哪里听得闲言碎语,深信莹娘心有别属,言行又多有不检点处,致使他再度沦为笑谈,佶儿心中存了嫌隙,无论亲长们如何劝说,就是不肯与莹娘圆房。”
  莹阳见长嫂说得温和,心中焦急,再度抢过话说:“太后心里明白,并不是什么闲言碎语,谢氏仰慕晋王纠缠不休可是世人皆知,佶儿因为杨氏,便饱受多事者奚落,对谢氏心存抵触在所难免,谢氏倒好,不想着收敛挽回,反而变本加厉,包养优伶、放荡淫/乱,闹得街知巷闻,佶儿怎能忍受,夫妻两个形同陌路比杨氏在世时过无不及,佶儿岁及十八,身为嫡系长孙,将来承祧宗祠,却至今膝下无后,阿母及嫂嫂怎不心急,这才作主为他纳了毕姬,毕姬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没想到谢氏知情,竟要逼着毕姬落胎。”
  太后听得眉心直跳,却一句话反驳不得,原来她虽在深宫,早也听说了谢莹许多作为,以为豫王府包括贺佶都不理论,故而无心干涉,万万不想谢莹竟然张狂到这样的地步,毕姬又不是和贺佶偷情苟合,为过了明路的侍妾,虽说谢莹有权让其服饮避子汤,然而豫太妃等必然不会认同,谢莹自己行为又不检点,太后当然不可能理直气壮为她撑腰,再者太后看来,不过一个婢生子,将来谢莹自然可以当作嫡子教养,毕姬母子对她万万不成威胁,也没有必要为谢莹撑腰,激发豫太妃等诽议。
  “莹儿这样作为的确有过,你等亲长自当严加教诲,但那毕氏不过是个侍妾,总不能因为低贱之人,便休弃正妻。”太后虽说恼怒谢莹愚狂,此时自然也要为她说情。
  莹阳冷笑道:“她若单是针对毕姬也就罢了,咱们与佶儿也不会如此激愤,劝阻着些维护毕姬平安生育即可,昨日她与佶儿争执,阿母闻讯,赶往制止,谢氏却出言不逊,诬篾九娘,质疑阿母不公,阿母震怒她不知礼矩进退,责她往佛堂思过,谢氏仍旧不服,竟叫嚣是佶儿欲纳毕姬,方诬陷她淫奔之罪,怨怪阿母庇纵佶儿,对她欺压侮辱,喝令仆妇打手,当着阿母面前,便要将毕姬打踹落胎,阿母与九娘连忙阻拦,那些仆妇竟然胆敢对阿母动手,九娘为护阿母,被生生推下石阶,就连佶儿为护长辈,竟然也被仆妇打破了额头,要不是清儿赶来阻止,谢氏这恶妇必然已将毕姬杖杀!”
  听到这里,太后大觉头痛,殴伤亲长,别说七出之罪,甚至已犯悖逆不孝,足够把谢莹绞死了。
  “佶儿已经决意休妻,但这桩姻缘本是御赐,我与长嫂虽说气愤,知道不能任由佶儿妄为,故而今日入宫,还请太后作主,许准他们两个和离。”
  莹阳虽说决心要趁此机会促成贺佶彻底摆脱谢莹,将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太后当然不会这么轻易便撤出谢莹这枚棋子,只长叹道:“莹儿在我面前尚还乖顺,没想到这回竟然因为拈酸吃醋,大失常智,我这便召她入宫,狠狠教训,她若知错,还望长辈们给她一个悔改机会。”
  “太后,阿母昨日受这一气,卧病不起,佶儿是个孝顺孩子,曾祖母被谢氏又打又骂,让他如何容忍?夫妻两个闹成这样,日后还怎能相处?前后两桩婚姻,都让佶儿伤透了心废尽了神,莫说长嫂、侄媳不忍,便连我也不忍佶儿再受煎熬,佶儿这回是立意与谢氏一刀两断了,太后若是不允和离,我只怕那孩子一时激恼,不定又闹出多大风波。”
  莹阳心里很清楚,谢莹可不是愚蠢透顶,昨日这般大闹,倘若毫发无损,将来豫王府岂不由她横行覇道?故而无论如何,莹阳这回都必须了断贺佶与谢莹间这桩孽缘。
  豫太妃这时也恳求道:“佶儿这孩子往常虽说温顺,一但拿定主意,也是倔强得很,昨日大闹一场,府中不少仆妇都听闻阿家被莹娘冒犯,要是佶儿尚还容忍,岂非也落得个不孝之罪,他与莹娘,是必不能和解了,还望太后体谅,佶儿可是宗孙,不能一直没有嫡嗣呀,虽说佶儿口口声声只愿与毕姬厮守,时移日长,待他忘记这些伤心事,太后再为他另择贤妇,尚有可能美满。”
  太后听了这话,也是心思一动,谢莹急于求成,只这样嚣张狂妄,莫说豫王府,怕是连普通贵族都不能容忍她,这枚棋子已经失去了效用,也只好妥协,好在听豫太妃的口吻,贺佶一时半会儿也不愿另娶新人,区区一个毕姬,奴婢出身,太后自然不会引以为患,不如允了他们和离,将来再慢慢替贺佶择选一个温柔聪慧的大家闺秀,当然,这个闺秀只能是太后党徒。
  于是乎,韦太后温言安抚了一番豫太妃及莹阳,又遣医官,替祖太妃、九娘、贺佶诊治,却不肯立时答允和离,声称待贺佶伤愈之后,再召他入宫劝导一回,实则是暗示两人,若这回劝导无效,便会答允和离了。
  当然,韦太后立即召唤谢莹入宫,询问当日事发经过,她可不会轻信莹阳一面之辞。
  谢莹倒是直言不诲:“姨祖母,贺佶欺我太甚,明明是他早与那毕氏勾搭成奸,当初杨氏跋扈,不容毕氏,阿家与他不敢异议,杨氏一死,贺佶诬篾我不知检点,以此借口,拒绝与我同房,祖太妃不问是非,一意偏庇曾长孙,竟然也强逼着我答应纳毕氏为妾,可我万万不想,他们竟想纵容那婢妾生下庶长子,若我还容忍,将来如何在豫王府立威,岂不有负姨祖母所托,昨日的确是儿有心将事闹大,也好让祖太妃明白,我并不比杨氏更加软弱。”
  太后恨铁不成钢:“我以为莹阳有夸大之嫌,不想你竟然还振振有辞,那杨氏也算跋扈狂妄了,你见她何曾胆敢对长辈动手,杨氏纵然妒恨柳九娘,爱慕贺清,可曾将九娘打伤,与贺清勾搭成奸?你之行事,比杨氏更加放肆,祖太妃等倘若还能忍辱吞声,岂不另怀阴谋有意骗取我信任,谢莹,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看到那些闲书,满口男女平等、一夫一妻,纵然世上真有如此奇异国度,你要知道,你生于大周长于大周,必须遵奉大周礼法,你不是低嫁,你之夫君并非不能约束你之布衣平民,贺佶可以妻妾成群,你却不能朝三暮四,祖太妃等是你长辈,你可以毒杀、可以暗害,只要能做得天衣无缝,便没人追究你之罪责,但你却万万不能当面冲撞甚至打骂,这是不孝,是忤逆,为国法不容礼教不赦,莫说休弃,理应当众处死以正礼法森严!”
  谢莹昨日掀生一场大闹,虽说未能将毕氏置之死地,然而伤了柳九娘气倒祖太妃,贺佶虽叫嚣着要写休书,她却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她坚信太后必会力保,贺佶这个窝囊废拿她奈何?尚还洋洋自得,筹谋着待过两日,往祖太妃面前虚应一场,趁着婆母卧病,柳九娘养伤,将管家大权掌管手中,不想今日入宫,却听太后说道这样一番严厉话,不由失声惊怒:“贺佶想要休我?”
  “不是他想休你,是整个豫王府都容不下你了!”
  “姨祖母,姨祖母可得替莹儿作主,莹儿这么做,可都是为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太后重重一喝,打断谢莹的申辩:“当初你能把贺烨迷得言听计从,怎么在贺佶身上就不肯用心?无非还是没有当真付诸情意罢了,你的确貌美,又有几分小聪明,难免自负才貌,以为略施手段便能使贺佶神魂颠倒,殊不想贺佶之所以厌恶杨氏,一来杨氏爱慕贺清对他并无真情,二者杨氏跋扈嚣张有失温柔,你不引以为戒,竟然重蹈杨氏覆辄,甚至比杨氏更加变本加厉,真真辜负我对你一番寄望,相比十一娘,你真是差得太远了!”
  太后越说越是恼火,重重把手一挥:“我废尽唇舌,才说服豫太妃给你留几分脸面,让你与贺佶和离算作了结,这都是看在你祖母到底与我是一家姐妹,你祖父这多年来忠心辅佐情份上了,你也不用再回豫王府,回自家好好反省吧,从此给我收敛几分,不可再放荡淫奔,无我诏令,今后也不许你再入宫!”
  谢莹如遭雷击,失魂落魄步出太后寝殿,承德八年岁末的阳光,有气无力照在她苍白的脸上,蓬莱殿里已经张灯结彩准备庆贺新岁了,这一片喜气洋洋却没能映入谢莹空洞的眼睛里,反而那片黑鸦鸦的瓦顶,在视线里没有限制的扩大,阴森森的压抑得谢莹几乎无法呼吸。
  她的荣华富贵,似乎就这么莫名其妙走到了尽头,可为什么会如此,为什么机关算尽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她明明比这些愚蠢的古人更有见识,更加睿智,为什么一切都有违算计与期望?
  似乎是撞着了谁,迷迷糊糊的谢莹好不容易才看清高玉祥那张放大的笑脸。
  “六娘仔细着些脚下,撞着我不打紧,万一失足摔伤了筋骨,那可就真没指望了。”她听见这个阉宦毫不掩示的兴灾乐祸。
  “变态,离我远些。”谢莹把高玉祥重重一推,重新昂首挺胸。
  她不甘心,她绝不会就此止步,她不会输给任何人,包括韦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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