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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周玉蓉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别人当面甩脸子,第一次被别人当面下逐客令。有再厚的脸皮也有些绷不住,只得胡乱施了一礼转身离去。直到出了顾家的宅门,才发觉自己气得手足发抖。
  在一旁紧跟着的大丫头夏言连出气都不敢大声。
  其实在姑娘决定来顾家前,她就觉得这个主意不太好。那个戏楼里的说书先生不是说,聘者为妻奔则为妾。姑娘的这种主动上门的举动,说的好听些是巾帼不让须眉,到底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轻浮。
  周玉蓉紧抿着嘴急走几步,迅速钻进自家马车,镶了细碎玉坠角的蜀锦帘子在她身后荡起一片惊涛骇浪。
  夏言见府里的车夫站得稍远,就隔着帘子低声劝道:“……都是一群不知轻重的乡下人,乍然富贵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姑娘你好心好意过来看望,结果这些人半分不服好。还有那个什么顾衡,倨傲无礼目中无人,也不知道他这个榜眼之位是怎么得的,真真是浪得虚名之徒。”
  帘子后一点动静也没有,夏言也不知道自己的话管没管用,战战兢兢的上了马车。就见整整一提盒糕饼全部碎烂在车厢里,泛着一股甜腻腻的香气。姑娘整个身形都隐在暗影里,只看得见她的肩膀绷得象一把刚出鞘的剑。
  夏言忽然有些心慌。
  就好像那年躲在帷幔后无意间撞见幼年的姑娘,一把扯下银簪上的东珠,放在脚底慢慢地碾压挤碎,最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回首饰盒中。一眼望去仍然完美无瑕,却只能维持最后一刻的奢华了。
  周玉蓉侧着脸冷冷望着僻静的深巷,深巷尽头就是顾榜眼家。
  她以为能写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暖人肺腑的诗词,其人必定是温暖和干净的。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个人连眼角都没扫向自己,干脆利落的拔脚就走,连背影都透露出一种无情和漠然。
  ——真是平生所遇之奇耻大辱!
  周玉蓉想把刚才的点点滴滴从脑中抹去,奈何越是急切越是枉然。那人的语气表情,狭长眼眸里流露的冷然,甚至转身时衣服上的折痕,都极其清晰地印在自己的脑中。
  她忽然觉得手中有些黏腻,楞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原来气急之下竟将送予顾家的礼饼捏烂在手心。她深吸一口气,将礼饼碎屑抛在地上,淡然吩咐道:“回去后你亲自收拾这里,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干净。吩咐厨房,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见一眼。”
  夏言低声应是,心里却自叹可惜。
  黄花梨嵌黄杨木大提盒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是府里特地从扬州请来的师父,玫瑰百果蜜糕、松子鹅油卷、萝卜丝酥饼,吃到嘴里又香又软咸淡适宜,只怕从今往后再也吃不到嘴里了。
  隔了一天后在南月牙胡同的私宅里,端王一脸好奇地上下打量,“听说你的上司谷云同亲自给你说媒,结果你连听都没有听完就跑开了?那姑娘想不过就提了礼物亲自上门,结果你连一个好脸都欠奉,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呢!”
  正在倒茶的顾衡心中一凛。
  他没想到一副闲散王爷模样的人,连这样的内宅小事都知道。是自己身边有端王的人,还是端王现在已经在悄悄布局?他面上丝毫不显,内里却绷紧了神经。
  “……我只觉得这种事不该女方主动,日后别人谈论起来只怕会说我人品有瑕!”
  端王就唰的一声收了手中折扇,满脸的浑不在意,“明明是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女霸王硬上弓。那位姑娘写了上联你接了下联,就好比古时公主抛绣球招亲,你接了绣球自然要娶人家……”
  顾衡啼笑皆非,“我怎么知道对个对子还会对出麻烦来,我明明是冲着那一百两的赏格,谁知道后面还附赠一个大姑娘!”
  端王一双眉毛差点飞到天边去,猛地爆笑出声,用手点着顾衡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那谷云同精明干练,是轻易给别人保媒的人吗?我告诉你,那姑娘不但才貌双全,家世更是显赫……”
  顾衡像楞头青一样直直截断他的话,“即便那是皇家的公主,也没有上赶着跑到男人家的道理。我知道这些京中贵女做派豪放,但我确实顶顶欣赏不来。”
  端王细细打量他几眼,良久才徐徐叹道:“半醉半醒半浮生,一生一世一双人。连我都觉得心动,更何况那些初初长成的小姑娘。写得出来这种话的人,心思必然极通透。我也不愿你这等良才美质,过个几年就湮灭于无谓的争权夺利之间。”
  刚刚冲泡好的大红袍在细白的瓷盏中半浮半沉,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隐隐还有馥郁的兰花香气,香高而持久。这种茶很耐冲泡,七八次后仍有明显的香味,是端王的最爱。顾衡时时跑到南月牙胡同打秋风,所以也跟着尝了不少好东西。
  端王看着他熟门熟路的拿出茶匙准备泡第二回 茶,心疼的抢过竹根雕八仙人物茶罐道:“我一年到头总共才这么几两,你每回过来就像牛一样乱饮,知不知道这是武夷山九龙窠天心寺和尚亲手所植,是拿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顾衡没好气地将茶罐抢回来道:“一看就是没有亲手制过茶的人,把一罐明前茶当成了不得的宝贝,真正是没见过世面。我们莱州虽然地处偏僻,但也出产很有名的白茶。我祖母就是个炒茶的高手,所以这个清明茶和谷雨茶,我用舌头一尝就知道。”
  芽头微微泛红的大红袍经三滚沸水一冲,又放出迷人清香。
  顾衡却是满脸嫌弃,指着杯中茶叶道:“你这是清明时节采制的茶芽,因其茶色绿翠叶质柔软香高味醇,所以又叫明前茶。而谷雨时节采制的春茶,叫雨前茶。老农们常说清明太早立夏太迟,谷雨前后其时适中。”
  端王的眼睛眨巴了好几下,还是没有明白其中的意思。
  顾衡就把茶盏中的水倒了,用手指巴拉着盏中的几片茶叶,“这雨前茶当中最好的就是旗枪和雀舌,泡出来的茶舒展开来,鲜活的如同枝头再生。明前茶虽然细嫩柔软,但是不禁泡,至多泡个两三回味儿就淡了。”
  顾衡有些得意洋洋,“世人追捧明前茶,赶的就是一个早字。却不知道这天底下最好的茶叶进不了禁中,多半是采茶人自个留着了。特别是谷雨那天采自的茶,喝了对人的身体特别好,有病可以治病,无病可以喝了防病。”
  端王不知道两个人的谈话怎么从“一生一世一双人”转到了谷雨茶上,但是现在低头看自己一直珍而藏之的大红袍,就觉得没有往日那么稀奇了。
  端王满心妒忌的望着顾衡,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竟然喝过自己从来没有喝过的好茶!
  真是叫人孰忍孰不可忍,一时气从心头来恶向胆边生,把手中的茶罐一股脑塞进顾衡的怀里,恨道:“明年,至多明年谷雨前,我要喝到你祖母亲手炒制的莱州白茶。”
  顾衡的嘴巴大张一脸的懵懂,实在搞不懂,这把邪火怎么烧到了自己的头上?
  端王见了更加生气,指着他怀里的茶罐不屑道:“你喝了我这么多好茶,多少也要还一些才好。至不济,我也要喝到真正的好茶。以后禁中再送供奉来,你给我坐在大门口一样一样的品尝。爷如今就只剩这么点嗜好,那些狗奴才竟然还敢拿次品糊弄我……”
  被强硬赶出书房门外的顾衡抱着手里的茶罐,和王府大总管魏大智面面相觑,实在弄不懂这位性情淡漠的爷,如今竟然为了一罐茶大发雷霆?
  将人送出大门时,终于品过味儿的魏大智满脸艳羡,“咱们这位主子爷如今把顾榜眼你当成了自己人,这么多年再没看见他跟别人这么亲厚……”
  顾衡抱着竹雕茶罐站在灯下,一抹浓稠化不开的暗影正巧拢在他的头上,一时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然而等他抬起头来,依旧是一副精明和老实交杂的神态。深深作揖后步入茫茫夜色中,衣袂纷飞步态潇洒得仿佛要乘风荡去。
  很多年后,魏大智心中却是真正艳羡此时的顾衡。与未来的江山共主相识于微时,不谄媚奉迎不傲气嶙峋,嬉笑怒骂如同至亲家人。这份眼力这份揣度幽微心思的准头,世上再无人可以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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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主在不露痕迹地抱大腿……会不会挨砖……
  若是晓得捷径不走,好像更加不符合男主的设定哈!
  今天跑出去玩更晚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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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一三章 上香
  自周玉蓉走后, 张老太太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将顾衡反反复复地盘问了好几遍, 终于相信了他的清白, 却依旧觉得心头不痛快。就决定带着顾瑛到潭拓寺为顾衡求一道平安符,让菩萨保佑他以后不要再招惹这么一堆烂桃花。
  本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但是让张老太太这么一掺和,就变成顶顶重要的大事儿。顾衡也怕顾瑛嘴里不说心里起芥蒂,指天指地只差没有把自己的心肝挖出来,给这祖孙俩瞧一遍作数。
  张老太太其实还是相信自家小孙子的品性, 但也想给他一个教训。就心气不怎么顺地哼哼,“七夕那天有那么多青年男女,求下联的灯笼也不少。这位周姑娘怎么谁也瞧不中就单瞧中了你, 多半是你考中榜眼后为人太过张扬!”
  顾衡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连头发丝儿都是冤的,奈何张老太太的神仙逻辑竟然颇有说服力,他连辩驳都找到什么合适的词儿。只得悻悻望了一眼顾瑛嘟囔道:“是这个妮子非说那家的灯笼好看……”
  顾瑛神情古怪地盯着他, 赶情周玉蓉这朵桃花还是自己招来的。
  她见顾衡真的有些生气了, 忙上前一步认真道:“哥哥你放心, 其实我和祖母都是相信你的。还有你的生辰也恰好到了, 这回我一定到菩萨面前为你请一个金钟罩,保你从此五毒不侵!”
  这真是哪儿跟哪儿?
  顾衡听得脸上发青,一句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偏偏祖母顾及这顾及那, 早早把咱们两个的亲事办了不就成了。这世上百样人有百张嘴, 既然堵不了干脆就不要赌。我就不信他们还能说个三年五载, 还能无中生有说出朵花来。”
  顾瑛忍俊不禁, 却也彻底放下心来。哥哥这么好,惹人瞩目也是理所应当之事。那女子气度俨然衣饰华贵,却全然没有放在哥哥的眼里……
  自打周玉蓉大张旗鼓地以讨教学问的名义找上门后,张老太太心头总是莫名浮起不安。
  越想把事情办得周到,结果越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纰漏。到京里已经将近小一年了,顾瑛真正的身世半点没有打听到。难不成真的要到滇边去,才能知道那对银碗的真实来历?
  照这样下去,这一对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地喜结良缘?越想到这些事,张老太太越发寝食难安。
  第二天一大早天未亮,老太太就叫顾瑛把她的佛珠清洗干净,仔仔细细放在黄香袋里。为示心诚,在山脚下就让钱师傅把马车赶到一边歇着,自己携了顾瑛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山上走。
  大概因为天气热,路上进香的香客并不多。张老太太便有些瘪嘴,说咱们莱州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是规矩比这京城大多了。
  莱州城外有寒同山,山上有资圣寺。每月的初一十五香道上都有络绎不绝的香客上山拜佛,或是三三两两或是百十成群,都是肩挂黄香袋腰系红布带头裹白巾结伴而行。要在一天之内来回百余里,烧遍附近三山之香才显心诚。
  祖孙俩到了潭柘寺,在每一尊菩萨面前都三拜九叩细细祷告。从天王殿出来时,顾瑛远远地就看见正脊两端各有一巨型碧绿色的琉璃鸱吻。
  她从未在房梁上见过这么大个的物件,不免落在后面垫着脚多看了两眼。回过身时,就见毗卢阁前正站着一位衣饰精美的年青妇人。
  那妇人扶着身边仆妇的手缓缓走过来,态度极和气地浅笑道:“这寺院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有灵性的,小妹妹不要盯着他们看。仔细神明偶尔在里面歇息时,会怪罪咱们对他们不敬。从这儿往左再走一段路,有一座猗轩亭,里头幽静雅致流泉淙淙,倒颇有赏玩之处。”
  顾瑛没想到一时贪玩被人当场捉住,顿时涨红了脸,连忙敛袖称谢后快步进了观音殿。直到看见正在虔诚礼佛的张老太太,一颗心才完全放下来。
  张老太太看她脸色微红,忙把香袋里的手帕递过来道:“我听寺里的居士说,观音殿的西面有龙王供奉给玉帝的木鱼。那鱼代表人,摸到哪里保佑哪里。等会儿过去你帮着衡哥多摸几下,要不然我这心里头不踏实。”
  顾瑛终于想起心中的不对在哪里了,就凑在祖母的耳边轻道:“刚才一位怀有身孕的夫人说我不该盯着房梁上的鸱吻,说那样对菩萨不恭敬,可我分明看见她刚从佛祖大殿出来……”
  张老太太也是悚然一惊。
  在莱州时,有怀孕妇人不能参拜佛祖的规矩。传说是因为孕妇腹中的胎儿有胎灵,这胎灵必须要有母体精血供养。鬼神嗜好血食,见血起贪发嗔,孕妇身上的胎灵就容易被冲撞,因而带来灾难。
  张老太太的性子向来有些护短,就拉着顾瑛的手道:“那个什么鸱吻是佛家护法的镇火兽,用来驱凶避邪的,有什么好张望的?更何况咱们莱州离京城这么远,这边也许不时兴那边的规矩,也许孕妇可以参拜佛祖也说不定呢!”
  让张老太太不悦的这位怀孕妇人正是端王的正妃俞氏。
  俞氏十七岁时成了端王正妃,除了子嗣一途一直算得上是顺风顺水。自打生了端王长女之后再无动静,这些年一直在慢慢的调理身子。喝了成堆的汤药终于怀上了第二胎。为了肚子里这个不知男女的孩子,她是小心了又小心生怕有所折损。
  昨日午睡时,俞王妃影影绰绰做了一个极凶险的噩梦,睁开眼后胸口还在蹦蹦乱跳,做什么事都觉得堵得慌。在失手打碎一盏惯用的素地白釉茶碗后,俞王妃终于决定到谭柘寺烧香还愿。
  也许境由心生,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后,俞王妃觉得心口的闷气消散许多。就扶着郑嬷嬷的手笑道:“刚才那个小姑娘看着有些面善,好像在哪里瞧见过似的。这两年我也不爱在外走动,这些世家的姑娘一转眼就长大了!”
  郑嬷嬷也在想刚才那位姑娘,梳着乌黑长辫子俏生生地站在廊下,一层金辉笼罩在海棠红的褙子上,一双杏眸灵动异常,左边脸颊上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听到王妃的话,她就顺口答了几句,“我也觉得有些面善,多半是从前见过的。可恨我这脑子如今成了浆糊,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起来……”
  俞王妃扶着郑嬷嬷的手小心上了两个壮健婆子抬的软轿,这里离山脚下还有两三里地,以她如今的体力已不能自个儿走下去。
  鲛纱车帘缀着一排打磨得极圆润的玉坠脚,随着微风相击出悦耳的声音。帘外是一列列高大整齐的银杏树,在车厢内投射出大片的阴影。俞王妃靠着软软的宝蓝缂丝大迎枕,一边摩娑着肚子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心事。
  前些日子因怕周贵妃胡乱指一个侧妃进门,自己赶天赶地地将书房侍候的女史李氏请封为王府侧妃。谁知到了最后,周侍郎府自个闹出将女伎冒充族女的乌龙事,这指侧妃之事也不了了之,倒让李氏捡了一个天大便宜。
  端王在女色上向来不看重,自己做的这份手脚终究还是落了下乘,只怕也让他心里有了想法。若不是有肚子里这块肉撑着,以王爷那个冷心冷性的性子,只怕一朝面就会给自己没脸。
  这叫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俞王妃心中有些苦涩。
  还有范庶妃那个贱人,仗着早早生了王爷的庶长子,竟敢明里暗里地给自己上眼药。这些年为了她生的谡哥,自己受了多少冤枉气。谡哥晚饭少吃一块糕饼少喝一口汤,那贱女人都能阴阳怪气的牵连到谋害皇嗣上。
  原先自己年纪轻气又盛,每件事都爱顶个青红皂白,倒叫外人看了不少笑话。幸好王爷处事公正,在外头一向维护自己这个王妃的体面。搬到城外别庄后,虽然日子清贫一些却是事事顺意。
  俞王妃满心感激地摸着略微鼓胀的腰身。
  整整十年终于又怀有身孕,她无限畅意的同时又有些惶恐。肚子里这块肉千万要是个男丁,那自己这辈子就再也无欲无求了。若是菩萨能达成这份心愿,就是减寿十年,也是心甘情愿的。
  轿子忽然晃动了一下,半睡半醒的俞王妃就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肚子上轻微掠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无声无息的陷入黑甜之中,带着羊脂玉戒圈的手无力地垂在一边。
  顾瑛扶着张老太太下山时,天色已经有些晚。她心头不免有些着急,没想到潭柘寺里有这么多尊菩萨,一个一个地拜过来就耽误到了这个时候,不知道回去时城门关了没有?
  旁边有一队抬着软桥下山的人,看那小心翼翼又极体面的模样,轿中多半是位极尊贵的人。顾瑛扶着张老太太避在一边,心想这些富贵人家的女眷拜佛烧香都要人抬着来抬着去,菩萨见了会不会责怪他们心不诚?
  青帷盖的软桥错身而过,一股夹杂了铁锈腥气的奇怪味道扑面而来。顾瑛猛地转身,一时也顾不得唐突扯着一位仆妇的胳膊急问道:“轿中可是一位孕妇,你们多久前检视过她的情形?”
  被抓住胳膊的仆妇正是俞王妃身边的郑嬷嬷,她莫名其妙地盯着两刻钟前才见过的小姑娘。心里却在不屑感叹,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有些人为了攀附富贵竟是什么脸面都不要了。
  张老太太是老成精的,一眼就看到了郑嬷嬷脸上的不以为然。不禁勃然大怒啐骂道:“我孙女儿好心提醒你当心些,你还把我们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快些瞧一眼轿子里头的人,这么大的血腥味儿,只怕里面的人早就出事儿了……”
  潭柘寺的香火旺盛,各个大殿日夜都有浓重的檀香味儿,人在里面呆久了根本就闻不出别的味道。顾瑛却是长于此道,闭着眼睛也能判断出病患大致的情形。
  郑嬷嬷终于后知后觉的面色大变,抢前一步一把掀开绣了五子登科纹的靛蓝鲛纱轿帘。就见俞王妃斜斜地委顿倒在轿里,宝蓝色缂丝大迎枕一角已经被一股细细的血水污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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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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