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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日共携手_19

  叶凌云以前每年都会随父亲前来拜祭,后来在江湖上的名气越来越大,事情也越来越多,便不再年年都来了。他点点头,点燃了几根香,也学父亲的样子拜了三拜,低声说道:“请沈叔叔和婶婶安息,凌云一定会尽力查找当年的真相,为叔叔婶婶报仇。”
  叶青阳听到叶凌云的话,不由苦笑了一下,这是叶凌云很少在父亲脸上看到的表情。只见他苦笑着叹道:“报仇……唉,陌白啊,愚兄无能,这么多年了,别说为你报仇,就连仇家是谁都查不出来。我实在是愧对你这一声兄长,愧对你和弟妹,愧对沈家这一百多条人命、愧对朋友们的信任……这么无能,又怎么配称一声大侠呢?”
  “……爹,难道您是因为不能为沈叔叔报仇才退出江湖的?”
  叶青阳对儿子笑了笑,既没肯定也没否定,他再次跪倒在沈陌白的坟前,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冰冷坚硬的墓碑,将上面的灰尘一一拂去。
  叶凌云不便再问下去,他打量着满院子的坟头和石碑,忽然发现了一个名字,不由惊住了。
  只见沈陌白坟头左边紧挨着的那个坟头,石碑上刻着五个字——沈砚涵之墓。
  沈砚涵——
  “我是沈砚涵,叫我沈砚涵——”那时候韩砚沉带着喘息的呻吟声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怪不得当时他觉得似曾相识,他确实听过这个名字。
  他记得沈砚涵是沈陌白最小的儿子,比他小几岁,小时候和父亲一起前来沈家做客的时候,还一起玩耍过。
  韩砚沉和沈砚涵——
  难道他竟会是沈砚涵,难道当年他没有死?
  “爹,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爹亲手埋葬、亲手立碑的么?”
  叶青阳站起身来,又抚摸了一下墓碑,点点头,“是我和擎枫兄一起埋葬的。人太多了,只要记得名字的,我都立了碑刻了字,可是有一些下人我们实在是不知道名字,便只好立了空碑。唉——”
  “那……有没有可能有人没死?逃出去了?比如……沈砚涵?”叶凌云不确定地问道。
  “……”叶青阳思索了半天,再次开口,“不可能。当时我和擎枫兄为了寻找线索几乎把每一具尸体都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整整花了两天的工夫,他们确实都死了。不过说到砚涵这孩子,真是可怜——”
  “怎么了?砚涵怎么了?”
  “说来也奇怪。所有人的尸体都找不出任何伤口,只有指甲都透出淡淡的青色,应该是中了毒,只有砚涵,不仅中了毒,脸上居然还被划得乱七八糟,全是伤口,生生是毁容了——可怜他从小就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居然死得面目全非……唉,可怜啊……”
  “毁容?也就是说,即使他被替换了,你们也认不出来了?!”叶凌云追问道。“替换?”叶青阳闻言愣了一愣,片刻后摇头道,“不可能。虽然当时他被毁容,面目全非,但是因为唯有这孩子有外伤,非常奇怪,我和擎枫兄生怕漏掉一点线索,在检查他的身体和伤口时格外的仔细。我亲眼看到他大腿内侧那一块蝴蝶型的胎记,这胎记生得隐秘,又极小,没有几个人会知道。即使别人想替换仿冒,仓促之间也做不到那么细致。如果是早就知道早有准备,知道这胎记的人必是和砚涵极为亲近的人,他又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等着陌白被灭门而什么都不说?……除非,他就是凶手。……但如果是凶手的话,为什么要单单救了这孩子出来?须知斩草不除根必然后患无穷,这人连毫无武功的下人仆妇都全部杀害,必然深深明白这个道理,断然不会轻易留下这么大的后患。不过砚涵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为什么偏偏对他如此残忍?这件事情当真奇怪,可叹这么多年我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唉——我当真是愧对他们。”
  胎记?叶凌云仔细回想那个疯狂迷乱的夜晚,他清楚记得韩砚沉右边大腿内侧确实有一个小小的蝴蝶型胎记,比其他地方的皮肤颜色要更鲜艳一些,当时他还爱不释手地俯身亲吻吸允了好久,惹得韩砚沉不住地扭动,不断地呻吟推拒。
  ☆、第二十六章 沈家旧事 (1957字)
  世人皆知描金谷主膝下无子,韩砚沉不过是谷主收养的义子,这么算来,他应该便是当年死里逃生的沈砚涵!
  那么他口口声声说的家仇必然和沈家灭门一事脱不了干系。难道竟会是——
  叶凌云忽然觉得身子发凉,竟然不敢再深思下去,强自装作自然地问道:“元师伯他们都说这次苏伯伯家出事和当年沈叔叔家的血案有些关系,当年我年岁尚小,记不得太多了,爹可否把那时的事情再说一遍,凌云也好继续追查真凶,帮沈叔叔报仇。”
  叶青阳叹道:“这些年我虽然退出江湖,却丝毫不能忘记当年的事情,自己私下里又反复推想过无数次,仍然没有一点线索。再说一遍也无妨,不过我所知道的事情比这些年来江湖上的传言也多不了多少。”
  他带着叶凌云走出后院,停在空旷的前厅里,开始讲述当年那一幕。
  “十四年前的四月初八早上,我刚刚起床,正和你娘一起用早膳,忽然听到外面尖厉的哨子声,通知我速去沈家。那是武林盟用来应急的召集暗号,等闲不会动用,这么多年也就吹响了那一次。我心知出了大事,立刻赶到沈家,谁知道看到的就是满院子尸体。旁边的邻人都没有觉察出丝毫的异常,要不是擎枫兄恰好带着敛容来陌白家做客,还不知多久才会被人发现。他一发现出了事便立刻通知我,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把敛容安顿在客栈,正在院子里检视尸体。就像传闻的那样,除了砚涵,所有的尸体身上都没有一点伤口,每个人都指甲发青,应该是中毒而亡。可是要说是一般的毒,陌白他们武功那么高强,不可能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便全部被毒死。要说是奇毒,却又没有一点特殊的痕迹。就连砚涵脸上的刀痕,也是被一般砍柴用的柴刀所伤,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留下。”
  “爹觉得这件事情和描金谷有关么?”
  “……不好说。我们调查了很长时间,仍然猜不透凶手的身份、动机和下毒方式,但是那段时间曾有人看到身穿描金谷弟子服饰的人在金陵城内出没,才会出现这种传闻。事关重大,我不想妄下决断。”
  叶凌云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沈叔叔、苏伯伯和爹的关系很好吧?可惜我很小的时候沈叔叔就不在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叶青阳叹息着说:“我们三个是义结金兰的兄弟,就像你和流玉、祈容一样,同进同出,日日行侠仗义,那段日子真是……”他似乎陷入到往事之中,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擎枫兄年龄最大,为人要沉稳一些。陌白最小,面貌俊秀斯文,堪比潘安,喜欢读书喜欢清净,是我们三个中最有学问的一个。其实他并不想做武林盟主,说不适合他,几次想要让给我做,我也不喜欢这个位子,麻烦事一堆,还要顾虑这个权衡那个,就从没答应过他。他出事的前几天还跟我提过这件事,谁知道就——要是他不是武林盟主,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要说起来,擎枫兄确实是我们三个中最适合作武林盟主的人选了。”
  “苏伯伯曾经和沈叔叔有过不和么?”
  “要说不和,大家都是年少气盛,一时意见不和是常事,吵吵闹闹甚至跑出去打一架都很正常,打过了仍然是好兄弟。唯有一次——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什么事?”
  “有一次,陌白得了一本邪魔歪道的武林秘籍,无意间说给我们听,擎枫兄听说所谓邪魔歪道的功夫进展都特别神速,一时好奇想拿来看看,陌白却死也不允,说这种秘籍危害太大应该直接烧掉,谁也不给看。两个人为此生了好久的气,架都懒得打,连面也不愿见,还是我来回劝说二人才各退了一步,陌白答应给擎枫兄看一眼然后再烧掉。”
  “究竟是什么秘籍?爹您看了么?”
  “咳咳……看是看了,不过那方法实在是——”
  “爹告诉我吧,我们不能放过一点细节,说不定和沈叔叔的死有关呢。”
  叶青阳没有办法,只好答道:“那里面记载的是一种奇怪的练功法门,据说如果按着上面的经脉和口诀运气,再和武功高强的男子交合,便可以借助交合吸取对方的功力,以事半功倍。”
  “……”叶凌云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这样邪门的练功方法,一时也愣住了。
  “问了那么多,凌云,轮到我问你了。这里只有你我和那些冤死的鬼魂,把这段日子你隐瞒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叶凌云惊诧道:“爹,你——孩儿知道的都说了,没有隐瞒什么啊。”
  叶青阳摇摇头:“我的儿子我还不清楚?你问了我这么多,一定是心里有所猜测。爹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心心念念只想查明真相为陌白报仇。你连爹也要隐瞒么?”
  叶凌云犹豫了许久,终于说道:“孩儿只是在想,如果沈砚涵当时真的没有死,而是被人替换、为人所救,说不定会知道一些真相,然后回来报仇。”
  “你怀疑砚涵没有死,可有什么证据?——还是说、你已经找到砚涵了?!”想到这个可能性,叶青阳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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