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几位公子,这水怎么卖呀?”是几个打扮美艳的妇人,脂粉香熏得谭振兴鼻痒,他背身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礼貌道,“不好意思,这水我们要卖到平信街去的。”
  平信街离这有差不多两刻钟的路程,谭盛礼吩咐的,他们必须要去。像在郡城时卖柴般,如今卖水他们必须要走很远的路,谭振兴抱歉的望着几人。
  其中一个身形纤瘦,浓妆艳抹的妇人搅着手帕,羞答答的说,“我们先来,不该先卖给我们吗?”说话时,拿胳膊抵了抵谭振兴,激得谭振兴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这位夫人,能否好生说话。”矫揉造作得实在没法看啊,还有那脸上的脂粉,厚得像唱戏的,幸亏是白天,晚上恐怕要吓死几个人。
  “大公子说什么呢,我至今未出阁呢。”
  谭振兴皱眉,他虽是个书生,姑娘与妇人的区别还是看得出来的,城里规矩多,姑娘不怎么抛头露面,像谭佩珠,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谭佩玉成过亲倒是没那么多讲究,眼前的这位姑娘......谭振兴往后退了两步,纠正措辞,“这位姑娘,水不能卖给你们,还请见谅。”
  “大公子,我姓李,木子李。”
  谭振兴颔首,“李姑娘。”
  “嗯。”
  谭振兴:“......”这姑娘怕不是脑子不灵光,他偏头看身侧的谭振学,不知何时他已挑着水往前去了,谭振兴皱眉,忙抬脚追上,“二弟,等等我啊。”
  谭振学没有停下,经过租铺子的事情后,他觉得和谭振兴谭振业保持距离没坏处,刚刚看几个人围着谭振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没料到谭振业也是,回眸看跟上来的谭振兴,谭振学问谭振业,“你怎么不等大哥?”
  “我的伤还没好。”托谭振兴的福,他屁股还痛着。
  谭振学:“......”
  谭振兴挑着桶,步伐过快,里边的水晃了些许出来,桶上盖着盖子,但不紧实,淋湿了谭振兴裤脚,他焦急地喊,“二弟三弟,等等我啊。”
  见最后边的几位妇人跟着,两人对视眼,走得更快了。
  足足走了两条街才把身后的妇人甩掉,谭振兴桶里的水洒了不少,气喘吁吁地跑向巷子口歇息的两人,“你们跑什么啊,我和她们说清楚了,给再多的钱都不卖。”
  说话间,他回头看了看,幸亏他以前天天砍柴,腿力无人能及,就算挑着水也比那些人跑得快。想到几人缠着他买水的情形,他嘻嘻笑了笑,“咱们的水好像很受欢迎啊...不对,是我挑的水很受欢迎,老实说,你们是不是嫉妒了?”
  谭振业翻白眼,留下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就要走人。
  谭振兴琢磨这句话的意思,上前问他,“你是在骂我吗?”
  “大哥不知她们为什么追你?”谭振业斜眼。
  “还能为什么,喝了举人老爷挑的水更聪明呗。”谭振兴是个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但看谭振业面露鄙夷,他想想似乎不对,谭振学名次比他靠前,不围着谭振学都来围自己作甚,莫不是自己谭家长子的身份更显赫?不可能,谭振学挨的打比他少多了,他茫然地问,“为什么呀?”
  “看上大哥了。”谭振业斩钉截铁。
  噗...谭振兴差点被口水呛到,那些人看上自己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洗得泛白的衣衫,“她们怕不是眼瞎哦。”
  谭振业:“......”
  这次,谭振业是真走了,谭振兴满脸困惑,追上前,“她们真看上我了?我成亲了啊。”且这辈子都不会休妻的,那些人脑子里装的啥啊,莫不是想给自己做妾,想到自己纳妾谭盛礼可能有的反应,急忙夹紧了屁股,哆嗦道,“不是害我吗?”
  虽说被人仰慕是件很高兴的事,若会招来杀身之祸那还是算了,谭家祖上到现在就没纳妾的习俗,他还能越过祖宗打破谭家习俗不可?乡试结束后他有短暂想过这件事,律法规定,寻常百姓不得纳妾,只能娶平妻,有功名者则根据功名高低来,他是举人,纳妾很平常,奈何谭家家教森严,不允许他纳妾,只能在心底一声长叹。
  看他想得明白,谭振学欣慰,“大哥知道就好,男女有别,日后避着点吧。”
  前几日他出门也遇到姑娘主动上前搭讪,初始不明白,还是徐冬山提醒他才反应过来。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怎敢与人私定终生,因此再出门就不和她们说话了。
  其实以谭振学的年纪,在村里已到说亲的年纪,也是他父亲担心他成亲后意志松懈无心读书,要等谭振学考取秀才后再说,谁知考了秀才又要考举人,谭盛礼似乎忘记了,从来没有聊过这件事,他不聊,谭振学也不问。
  谭振兴也猛地想到这点,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谭振学道,“要我说啊,你年纪不算大,城里二十定亲的比比皆是,没必要着急,再过两年,等考上进士再做打算吧,你看我,于微末时娶了你大嫂,连休妻都不敢,哎...”
  谭振学:“......”
  “你知道就好。”
  汪氏自嫁进谭家,孝顺长辈,善待小叔子小姑子,无微不至,休妻委实没有道理。
  “我知道。”说到汪氏,谭振兴最嫌弃她的地方就是生不出儿子,生了二丫头也有两年了肚子还没动静,往后不能生怎么办?他还等着有儿子继承他英俊的外表渊博的才华呢,没儿子岂不后继无人?他问谭振学,“如果你大嫂生不出儿子怎么办?”
  谭振学语噎,沉吟道,“也无妨,有侄女们呢。”
  谭振兴:“......”就那两个胳膊肘往外拐的闺女哪儿比得上儿子贵重,他想了想谭家祖上,貌似还真有位没生出儿子的,就是他曾曾祖父的弟弟的儿子,他成亲多年,别说连儿子,连闺女都没有,因着这事,没活多少岁就死了,很有可能就是被气死的。
  看他又在胡思乱想,谭振学催他,“赶紧走吧。”
  穿过巷子就是平信街,街上有认识他们的读书人,或别扭或微笑的给他们打招呼,许是太久没出来,谭振兴竟然看到有卖旧衣的成衣铺,价格还不低,他抵了抵谭振学胳膊,“我没眼花吧。”照那价格,他身上这件衣服岂不能买近二两银子?哪儿来的有钱人竟有如此癖好啊。
  谭振兴关在家,不知外边的事,谭振学简短地和他说了两句,谭振兴听得瞪大眼,“这么重要的事儿为何不早说,咱们岂不错过挣大钱的机会?”要知道,谭振业为了挣钱被打得屁股开花,若能堂堂正正挣钱,谭盛礼必会答应的。
  “说了又能如何?”谭振学看了眼成衣铺,前几日生意火爆,这两日冷清许多,他说,“衣服穿在身,舒服最重要,读书人以才学论高低,不会因你穿金戴银就奉你为才子,也不会因你穿着简陋就轻视你,这话若被父亲听到,免不了又会挨打。”
  “知道知道。”谭振兴连连点头,神色恭敬,谭振学:“......”
  怎么感觉谭振兴把他当成父亲了?
  平信街繁华,偶尔会碰到几个读书人,或别扭或微笑地给他们打招呼,在一间客栈外,他们碰到了李逵,他背着包袱从里出来,身上穿着件朴素的长衫,见着他们,李逵拱手,“想不着在这遇到几位公子,李某有事请求。”
  他今天启程回家了,乡试过后病好就该回家的,虽然他以还钱为由留下,实则不过贪慕虚荣罢了,认识了两个书生,沾沾自喜的以为打进了读书人圈子,抄书挣了点钱就愈发以为自己了不起,混进诗会,和举人老爷说两句话心就更飘了,如今想想谭盛礼对自己的态度,还有什么不懂的。他从包袱里拿出封书信,是给谭盛礼的,请谭振学转交给谭盛礼,“李某自知让谭老爷失望了,那日听谭老爷讲《孝经》,只觉得一记闷棍而来,整个人如梦初醒,谭老爷之教诲,李某铭记于心再不敢忘啊。”
  谭振兴想说,何止你不如,世间少有人能比得上。
  谭振学收了信,拱手道,“父亲常说,有人听他讲学是他的荣幸,初心不改,没人会对你失望的。”
  信里,李逵向谭盛礼忏悔,并感谢的他教诲,谭振兴在旁边看了几行,浮华迷人眼,李逵的情形和刘子俊差不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他们,谭振兴更担心自己,他问谭盛礼,“父亲,儿子有疑惑,能问吗?”
  街上许多人都拿谭盛礼和韩山长比较,论才学,韩山长不及谭盛礼渊博,论胸襟,韩山长不及谭盛礼豁达,论修养,韩山长就更差了,就这样,谭盛礼竟然说自己没有信心去书院教学生,让其他举人情可以堪啊,当然,他问的不是这个,他问的是,“父亲,你博古通今,为师绰绰有余,如何认为自己没有信心呢?”
  那日韩山长来,谭盛礼说教不好儿子没脸教其他人,但在谭振兴眼里,父亲教他们教得很好,没有哪个父亲能教出两个举人儿子的。
  谭盛礼收起信,定定望着谭振兴疑惑不解的脸庞,轻叹了口气,“有古人云,动人以言者,其感不深,动人以行者,其应必速,观汝心性,为父觉得差很远。”朝夕相处的儿子都教不好,让他如何有自信和旁人家的孩子天天同处,这是谭盛礼两辈子的真心话。
  他上辈子教子,教他们读书认字做文章,不曾教他们立身于世如何摒弃浮华回归本心,这辈子与谭振兴他们相处,虽有纠正陋习,然效果甚微,想他满腹经纶,却教不了儿子,何尝不是种悲凉。
  书房里写功课的谭振学和谭振业皆停笔不言,谭振兴眨了眨眼,眼眶微湿,“是我们给父亲蒙羞了。”
  “为父亦有不足。”谭盛礼叹气。
  “是儿子不孝。”谭振兴潸然泪下,“儿子德行有损啊,不瞒父亲说,儿子又差点做错了件事,乡试过后,儿子差点纳妾啊,呜呜呜...”
  谭盛礼:“......”
  谭振学和谭振业:“......”
  果然,离谭振兴远点不会有错。
  “振兴。”谭盛礼递上手帕,温声道,“无碍,为父在,你想纳妾不过奢想,莫哭了。”
  “呜呜呜...”谭振兴哭得更凶了。
  院子里有打家具的木匠,猛地听闻哭声,惊了跳,只看跑来个模样可爱的小姑娘,细声细气解释,“别害怕啊,是父亲在哭,父亲做错事,祖父打他呢。”
  老木匠身边跟着两个徒弟,闻言面面相觑,他们看大公子言行举止极为得体,如何会做错事?
  毕竟乃谭家家事,老木匠不好多问,软着声道,“好。”
  谭盛礼隔两天就去书铺讲学,受谭盛礼鼓励,绵州书院的学生们不再藏头藏尾,大大方方的穿着平日的衣衫过来听课,不过面料有明显差别,连那腰间的玉佩也质地不等,书院收学生,并不会调查所有人的家境,难免有些打肿脸充胖子的混进去,以前藏着捂着不敢叫外人知晓,如今已坦然接受。
  遇到那些朴素的读书人,态度谦虚许多。
  从前绵州书院的学生以和穷酸书生为友而为耻,而今在平安街,他们相处得极为友好,偶尔谭盛礼会留个问题供他们讨论,无论高低贵贱,讨论得热火朝天,真正的文会,理应是以交流学问为主,许多学生不曾领会,如今在平安街倒是见识到了。
  哪怕讨论得面红耳赤,心里仍畅快,而不是担心自己是否说错话,是否举止有差,胆战心惊不敢开口,在平安街,他们能畅所欲言,能肆无忌惮,这种感觉,是在书院里没有的。
  有时担心在街上影响其他人,索性约着去酒楼,平安街的酒楼,天天生意爆棚,因为除了谭老爷,谭家几位公子也会参与,几位公子日日挑水,听到感兴趣的会进酒楼坐,几位公子性情不同,主张不同,但都乃至真至善的人,听完他们的话,比书院老师还受用。
  尤其是谭小公子,尽管是个童生,学识已经在很多人之上,没人敢轻视他去,几天下来,平安街又开了几间客栈,里边住的多是读书人,有那赶路经过的商人,多也是冲着谭家名声而来,至此,平安街再次繁华如初了,热闹胜过从前。
  就是平安书铺,在绵州也名声大振,云尖书铺仍然是藏书最多的书铺,却不是最有名的了,算算日子,那几位举人老爷许久不曾写过文章和诗册放书铺里了,连以前的文章和诗册也尽数收了回去。
  人活于世,总是要脸的。
  谭盛礼知晓此事后没有多言,倒是韩博源,又上门拜访,比较上次,韩博源看着老了好几岁,不再以叔伯自居,“可是打扰你了?”
  “有朋自远方不亦说乎,韩山长严重了。”谭盛礼拱手,邀请众人进屋,除了韩山长,还有几人,有三人谭盛礼见过,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江仁嘴角微僵,那日鹿鸣宴上,瞧着谭盛礼确有修养有气质,不曾想其影响力如此强,在书铺讲学,几次就把学生带偏了,他虽心生怨怼,但不敢发作。
  来时平安街有许多人瞧见了,如果传出去,自己名声可能更糟。
  “见过谭兄。”
  “寒舍简陋,还望众人见谅。”谭盛礼还礼,邀请他们去了堂屋,谭振兴他们出去了,谭盛礼唤大丫头出去找人,江仁看向角落里的女孩,诧异道,“谭兄不怕令孙出门被人拐子掳走了?”绵州年年都有孩子被掳的事儿发生,有些追回,有些至今杳无音信,这般大的孩子,没人敢放她独自上街。
  “无事,就在街上酒楼,离得不远。”
  江仁不来平安街,不知道平安街的风气,别说孩子在街上没人掳,摊贩的板车放在街上都没人动,甚是安宁,从没发生过偷鸡摸狗的事儿,就是行乞的乞丐,到平安街后都忍不住先正衣冠,街上的摊贩聊起这事都觉得稀罕。
  大丫头出门,他是不担心的,叮嘱她道,“早去早回。”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很不现实,作者君很想描述出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环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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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0
  韩博源来过谭家两次, 前两次都心情败坏地离开, 他自以为了解谭家人的秉性,爱慕虚荣好面子,他声势浩大的邀请谭盛礼入书院教书谭盛礼必然会欣然应下, 谁知谭盛礼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理由滑稽让人难以置信,他以为谭盛礼在戏弄他, 但到现在他觉得不全是托词, 观察谭盛礼的服饰就能感受到。
  他熟知的谭家人奢华靡费,贪图享乐, 性情伪善, 表面端方君子, 暗地言行却极为粗鄙, 谭公子很好诠释了谭家家风,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以为谭盛礼亦是如此, 谁知谭家还有帝师风骨这样的人在,他看着谭盛礼, 一袭灰色长衫,身量纤瘦挺拔,眉眼温和, 举止从容优雅,遗憾自己前两次竟眼拙看走了眼,以致于做出后边那些事来, 如今想想,简直自取其辱。
  活到他这个岁数,对方是何品性多看几眼便知,眼前的人,和他父亲有着天壤之别,他对谭盛礼道,“近日书院考察学生功课,进步者人数众多,问其原因,都说受你点拨的缘故。”
  于学生们而言,谭盛礼是真正的老师,即使谭盛礼不曾踏入书院,但他诠释了为人师者该有的品德修养,说来惭愧,韩博源总觉得自己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地位崇高但慈眉善目,为人师者但和蔼可亲,众学生提及自己无不面露敬重推崇,许是在赞美声中待久了,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可随着谭盛礼的名声传开,他感觉自己像个笑话,仗着山长身份和书铺勾结敛财,拒寒门学子于门外,聘重金邀进士来讲学......桩桩件件,无不为了博个好名声......人过花甲,仍不能摆脱名利二字,他与谭盛礼祖父父亲有何不同,他羞愧道,“我今日来是邀你做书院山长的,我年事已高,精力不如从前,书院百年名声不能毁在我手里,纵观整个绵州,唯有你担得起山长这位置,你可愿意?”
  语毕,随来的几位举人震惊不已,他们以为韩山长此来是拉拢谭盛礼,求和言欢的,近日有不少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书院名声也受到影响,过往受邀来过的进士老爷也书信问及此事,唯恐受其连累,他们私底下讨论过,想要保护书院及众人名声,需得和谭盛礼交好,物以类聚,如果有谭盛礼这样的朋友,许多事都能迎刃而解。
  毕竟,世人评价人好坏的标准,除去个人的所作所为,和朋友的言行举止也息息相关,因此韩山长邀他们同行,他们心花怒放感激涕零,从卖文章和诗册的事儿发生后,他们声誉严重受损,这时候能攀上谭盛礼这股清流,能挽回自己的名声,万万没想到韩山长竟准备辞去山长之务,专程来请谭盛礼出山的,几位举人对视眼,皱起了眉头。
  谭盛礼没有表态,邀请他们去屋里说话。
  韩博源还想说点什么,江仁出声打断,“韩山长,进屋再说罢。”院子里有木匠在忙,若传到外边,只怕又会掀起波澜,绵州书院已被推向了风口浪尖,再不谨慎些就真成绵州的笑话了,再者,山长之位父亲觊觎已久,以江家在绵州的声望,父亲坐那个位置绰绰有余,韩博源突然将其拱手让给谭家,不是暗示他父亲德行学识不足为山长吗?要知道,他父亲比韩博源小几岁,坐山长正合适,而且亲朋好友私底下都说他父亲是绵州书院将来的山长,韩博源此举置他父亲于何顾?
  江仁是在场资历最浅的老师,但因其父江守信的关系,韩博源平日待他不错,可此刻听了他的话,韩博源眼神略微不愉,碍于在谭家,没有出声训斥,而是静静地注视着哄孙女的谭盛礼,谭盛礼弯着腰,牵着小姑娘的手,耐心哄道,“姐姐出门待会就回来了,二丫头去后院找小姑好不好。”
  小姑娘楚楚可怜地望着门口,撅着嘴,眼泪汪汪地朝后院去了,不哭不闹,甚是乖巧,韩博源已经为人曾祖,家里孩子闹腾,少有如此听话懂事的,心底赞叹谭家家教好,与他记忆里的谭家真的不同了,不怪读书人推崇这位案首,谭盛礼值得。
  谭盛礼请众人进屋,刚落座,就看外边谭振兴行色匆匆的跑了回来,在门口站定后,弯腰给众人作揖,随即进屋给众人泡茶。
  韩博源一边和谭盛礼说话,一边打量着屋子。读书人讲究,少有在堂屋待客的,谭家清贫,怕是不得已。虽是堂屋,布置得却很雅致,墙上挂着字画,字迹苍劲,画作意境深远,靠墙的柜子上摆着几件小玩意,严肃又不失童趣,莫名让人心情放松,他道,“我精力大不如从前,和学生讲学,讲着讲着就不知道讲到哪儿去了,学生们懵懵懂懂听不出我讲岔了,近日这种情况更严重了...”说着,他张开嘴,给谭盛礼看他的牙,“古人不及四十就而视茫茫齿牙动摇,我这岁数,牙齿都掉得所剩无几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韩山长太谦虚了,我已解释过原因,非我孤高清傲瞧不起人,实乃没这份自信,还望韩山长体谅。”谭盛礼真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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