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第57章 .吃鱼 如题
虽然恼恨阮林春趁机狮子大开口, 但自己此刻已是走投无路,阮林絮只能乖乖被宰。
咬牙又抽出一张店契来,和先前的叠在一处——这就几乎去了她一半的身家。
阮林絮闭着眼往前一推, 无奈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当然,我这人从不食言。”阮林春微笑着, 一点也不推辞就将那些文书收下。
阮林絮看在眼中,心里又是一阵难忍,心想绝不能让阮林春轻易将铺子接手——反正那里头都是有能力又忠于她的老人, 阮林春若立刻换了,从哪里还能找到更好的?她若不想做赔本生意,少不得将这些人留着——总有一天, 自己还会将这些家当要过来。
阮林春看这位三妹神色异样地离开,何尝不知道对方心里想些什么,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既然敢于接手, 自然不怕阮林絮这个旧主使绊子——且看看吃亏的是谁吧。
未免夜长梦多, 侯府那边不断催促,阮林春结结实实吊了她们几天胃口,这才起身向宫中递了帖子。
原以为皇后未必有空见她,谁知上午刚把名帖递过去, 午后宫里便传来皇后口谕。
阮林春于是按品大妆,和程栩交代一番后,便跟着来人往椒房殿去。
程皇后正在教儿子写字,一见她笑道:“原来你还记得过来,本宫都以为你忘了本宫这个人呢!”
阮林春赧然道:“家中正值多事之秋,妾往来奔波, 实在抽身无暇,还望娘娘莫要见怪。”
“才不是!”顾显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道,“表嫂明明忙着跟表哥恩爱去了,所以没空见咱们。”
阮林春:……小子你很懂哦。
程皇后虽然亦这么想,嘴上却叱道:“摹你的字帖去,休得胡言!”
顾显傲娇地哼了一声,转头继续写字,一双微尖的耳朵却高高竖起,不放过任何一句八卦。
不愧是景泰帝的亲生儿子。
反正瞒不住,阮林春也懒得顾及场合了,轻轻上前,将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程皇后亦略有所闻,只是大皇子到底乃贵妃所出,她身为嫡母亦不便插手,只得叹道:“誉哥儿虽是好心救人,可到底污了人家女孩子的清誉,明知此事干系甚大,他又怎可不闻不问呢?”
阮林春在一旁陪笑,“此事舍妹亦有错在先,她若是不往周家去,也生不出这些事来,如今却是骑虎难下、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程皇后默然:“陛下向来不爱管儿女之事,看来,也只好本宫亲自走一趟了。”
阮林春忙道:“娘娘若觉得为难,只当没听过这话也使得。”
程皇后笑道:“你当贵妃为何许人也,她哪里肯听我参谋?不过白做些面子情罢了。”
阮林春豁然开朗,也对,月贵妃那样自负,谁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跟她有深仇大恨的皇后——只怕皇后好心建议,在月贵妃看来倒是借题发挥,越发要跟皇后对着干。
何况,皇帝摆明了不管这事,月贵妃何须怕她呢?
阮林春想通了这层关窍,心里小小地为阮林絮默哀了一阵——看来这步棋走差了,但,也是她自找的,自己可用不着担这关系。
程皇后也不怎么在意一个外室女的生死,只是长亭侯府毕竟是阮林春的娘家,皇后却不过情面,才帮忙说句话,成不成就得看天意了。
她更关心的还是侄儿这边的事,“你跟阿栩相处得怎么样?”
阮林春微微脸红,声音也低了八度,“挺好的。”
“害羞什么,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还怕本宫取笑你不成?”程皇后面上显出一丝促狭,也是难得见阮林春如此羞态——阿栩到底是个有本事的,还以为读书读成了书呆子,谁知哄女孩子居然也很有一手。
当真人不可貌相。
顾显放下纸笔,屁颠屁颠地跑来,“表嫂,做人儿媳妇的滋味如何?舅母有没有难为你?”
程皇后:……早知道年前就不该带他去畅春园听戏,这小子满脑子都装了些什么?
阮林春倒是不嫌弃眼前的小麻烦精,温温柔柔道,“好着呢,进门还给了我一个大红包,可惜你没去,不然,也能得着彩头。”
顾显果然上当,一脸得意地让侍从将他枕头底下藏着的压岁钱取来,“瞧瞧,我比你可多着呢!”
话音未落,就看到母后微微下沉的脸色,小萝卜头立刻怯了,乖乖跑到书桌前练字。
果然,从古到今压岁钱都是对付熊孩子的法宝。
程皇后当然不会没收他那点体己,不过故意吓他一吓,如今既已达成目的,便朝阮林春笑道:“你今天要不要留下来用饭?”
阮林春虽然很怀念椒房殿的美食,无奈家中还有个望穿秋水的小老公——她要是不陪程栩用膳,这人只怕得赌气饿肚子。
阮林春只好说家里有事,不便久留。
程皇后心领神会,“那你就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阮林春的脸红成了煮熟的蟹子。
*
回去以后,程栩果然问起宫中经过,阮林春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一直在秀恩爱——或者说皇后娘娘太敏锐了,一眼看出他俩正在新婚燕尔。
程栩这种厚颜无耻的当然不会难为情,说不定反觉得与有荣焉,阮林春看来看去,怎么也想不出程栩会是国公爷和程夫人所生——明明一个不苟言笑,一个端方自持,为何唯独程栩这般牛心古怪呢?
可能是基因变异了吧。
阮林絮得知二姐进宫,三番五次遣人来打听消息,阮林春也懒得见,只让她再等等——人家程皇后日理万机,总不能今天答应明天就催着办,她又不是当月老的。阮林絮再怎么恨嫁,也不该这样流于行迹,被城里人知道,更嫁不出去了。
阮林絮听来人惟妙惟肖转述了这番话,难免气血上头,恨不得将剩下那几张地契一并撕得粉碎——然而这些都是她的产业,对阮林春并没有任何损失。
走着瞧,总有一天,她得将这笔账讨回来。
且说程皇后去了一趟月华宫,果然如她所料,月贵妃表面笑逐颜开,可当皇后离去,脸色便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该死的贱婢,以为搬出皇后就能威胁本宫么?本宫偏不让她如愿!”
于是下诏传阮家三姑娘进宫。
阮林絮听说是贵妃谕旨,不由喜上眉梢,看来阮林春这回倒有点本事,真个劝服了皇后,这回月贵妃捏着鼻子也得将她许配给大皇子——揣着当皇妃的美梦,阮林絮心底对那位便宜姐姐的怨恨稍微减轻了些。
特意穿了一身大红织锦长裙进宫,恨不得当场得到赐婚才好,谁知月贵妃见到她这副打扮,愈发勃然大怒,“果然是个妖精,难怪将我儿迷得神魂颠倒!”
阮林絮听这话语气不对,忙收敛了形容,低眉道:“臣女确实仰慕大殿下丰仪,但却从无非分之念。”
只不过,那日顾誉将湿淋淋的她从湖中捞起,她曲线毕露的身子都被人瞧去——除了大皇子,她还能嫁给谁?
于情于理,这母子俩都该对她负责。
月贵妃冷笑,“不是还有周家六郎么?本宫听闻他亦未婚配,郎才女貌,倒是正好。”
阮林絮一听便急了,周成辉都被程栩打断了双腿,这种废人还哪有利用价值?再说,周成辉恨她未必比恨阮林春浅,真要是进了周府大门,不被活扒下一层皮才怪呢!
可看到月贵妃眼中嘲弄的恶意,阮林絮知道,跟这个女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她只能深吸一口气,默默退到殿外,笔直地望着大殿跪下——希望此举能令贵妃心软收回成命。
月贵妃则是冷笑一声回房小憩,让人给自个儿捶腿捏肩去了。
*
阮林春正在椒房殿教导顾显如何临摹,她别的才艺不会,写字倒是拿手,盖因这项技能不需要太多天赋,能静下心来即可。
程皇后从前只觉得这女孩子心思敏锐口齿利落,没想到她安静起来却比谁都安静——端然如画,看去很有几分美人的风姿。
不禁叹道:“阿栩不知积了几世的福,今生才能娶到你这位娘子。”
阮林春俏皮地回应,“臣女也这么认为,可惜娘娘膝下的六殿下还太小,他若是再年长几岁,有福气的便未必是世子爷了。”
顾显亦清脆的道:“春姐姐若未曾嫁人,等我长大一定娶她。”
程皇后正抿着的一口茶水险些喷出,这俩活宝,哎,真不知该如何说他们是好。
阮林春正在为自己的机智得意,忽然感到一股阴沉的低气压,下意识朝窗边望去,果不其然,程栩就站在那里。
这人怎的和班主任一样喜欢偷听?
阮林春尴尬地咳了两声,“你怎么来了?”
程栩没有应她,只面无表情盯着尚在奋笔疾书的顾显。
小萝卜头被他望得毛骨悚然,身子摇摇欲坠,终是不敢逗留战场,将笔一扔朝里屋跑去——尿遁。
程栩这厢方朝着皇后施礼,“侄儿见外头乌云密布,担心恐有雷雨,因此特来接娘子回家,还望姑母允准。”
这孩子,一到外人跟前就这样拘谨了。程皇后无奈摆手,“去吧,去吧,本宫可不当煞风景的恶人。”
程栩再度施了一礼,方才牵着阮林春的手出门。
阮林春怯怯地看他,“方才你都听到了?”
程栩酷酷点头。
阮林春急忙分辩,“我那是闹着玩的,可别当真。”
虽然知道这人一向小心眼,但,也不至于跟个十岁大的孩子较劲吧?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程栩瞥她一眼,“我没当真,可他呢,难道也是无心之言?”
阮林春:……你这就是当真了嘛!真是口是心非的男人。
程栩见她张口结舌,愈发怒从中来,“阿显分明很喜欢你,你呢,也喜欢他是不是?”
阮林春:……妥妥的强盗逻辑!这种喜欢跟那种喜欢怎么能一样?她又没有恋/童癖,顾显对她也不过像对姐姐,纯粹的信任与依赖,少年人哪懂得什么情仇爱恨?
可跟程栩讲道理显然是讲不通的,阮林春甚至怀疑,哪天有条狗多看了自己两眼,他都要将那狗的眼珠子挖出来——没准还真做得出。
阮林春只好道:“那我以后少跟他见面行了吧?”
程栩这才满意颔首,“很好,你每天只要看我就够了。”
阮林春:……就算程栩生得再好,这种话说出来也是妥妥的自恋狂无疑。再怎么秀色可餐,脸毕竟不能当饭吃,成天对着他,阮林春光想想都觉得浑身无力。
好在顾显的字已练得差不多了,日后她到铺子里,程栩总不至于这般疑神疑鬼——少的不放心,老的总该放心吧,铺子里都是些人到中年的老管事,想谈情说爱都有心无力呢。
两人步入中庭,果然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且雨势有逐渐加大的迹象。
阮林春暗道一声糟糕,正想着到哪里躲躲,就见程栩从身后取出一把宽大的油纸伞来,撑开刚好能容两人并肩。
原来他当真是来接她的。
阮林春为自己的不信任表示道歉,“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专程来监视我呢。”
“我是啊。”程栩说道,“这把伞不过顺便罢了,反正晴雨都能用。”
阮林春:……
忽然明白程栩为何生得这样白了,他才是妥妥的女神做派,哪像自己,毫无自觉的糙汉子。
真是自愧弗如啊。
穿过御花园,阮林春下意识望了眼月贵妃的宫殿,不期然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