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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是有人不想他活着,因为他要是活着,不久之后朝中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陆瞻听得心凛:“这个人,看来多半就是晋王了。”
  晋王妃默然,抬手支住了额角。
  “不知宁王的目标是什么?晋王为何要残害手足?”
  “是因为太子。”
  晋王妃不胜心情起伏,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微哑。“宁王查到太子的死与他有关,查证的过程中被他知晓而灭口了。”
  屋里陡现一片静默。
  在这片静默里,晋王妃幽沉的声音又响起来。
  “太子还在的时候,皇后娘娘也还健在,那时候可真是朝中大好的时光。嫡出的三位皇子兄友弟恭,和睦融洽。
  “其中太子与宁王关系最亲近,这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太子体弱,总觉得自己将来无后,他比宁王大了很多岁,又因为身为皇长子而十分老成,每每看到他的聪明可爱的三弟,便总忍不住把他当成孩子一般爱护着。
  “宁王也很喜欢大哥,小小年纪,就经常粘着他,讨好他,因为闯祸的时候大哥替他出面讨保最有用了,父皇虽然最宠幺子,但却最尊重自己的长子,只要他出面,就没有能落下来的戒尺。
  “他太机灵了,一切能给他讨保的人他都抓住,甚至包括常常被皇后召进宫的我。
  “处处受宠,便使得他有恃无恐,后来太子果然没有诞下子嗣,宁王替他忧心,便偷偷远去云南为他寻求灵药。
  “当然后来药没求到,宁王反被狠狠责罚了一顿,两个哥哥齐齐跪下来替他求情,这一关才算过去。
  “经此一事,兄弟俩情分更深厚了。
  “太子薨逝之前,惦记的是他的三弟,薨逝之后,灵堂上最为悲痛的也是快马加鞭不眠不休赶往京中奔丧的宁王。”
  她望着夜色,仿佛透过空气看向了十八年前的往昔。
  第200章 半块玉佩
  “太子当时本不该薨逝么?”
  陆瞻的声音隔空传来。
  “事实上也不是,”晋王妃收回目光,攥紧手道:“他原本体弱,那年也确实病了有三四个月,他自己都在上表请皇帝另择储君了,他的离开,应该说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
  “就算没有任何人干预,他寿命几何,确实也不好说。但是,一个人的寿数如何,是老天爷决定的,不该是任何一个人人为改之,不是吗?”
  陆瞻默语。随后道:“既然确实病入膏肓,那又为何说与晋王有关?”
  “太子落葬那日,宁王给我看了样东西。那是半块玉佩。是他在太子病榻的夹缝里发现的。可巧,我认出来那块玉与晋王腰间垂着的一块玉刚好很相似。”
  宋湘凝眉:“按时间算,那时候晋王一府还在原来的封地,宗亲无召不得进京,晋王的玉佩残片,为何会落在太子床榻上?”
  “你说的很对!我们奉旨进京的时候已经是太子停灵第七日,宁王离得近,他又日夜不休赶路,比我们早些。按理说我们都没有理由去往太子寝宫才是。
  “可那玉偏偏就是晋王的无假,我认得!之后回王府仔细翻查,我也确实没再见过那玉。”
  陆瞻道:“他是私下进过京吗?如果是这样,为何太子还会传他进宫,并且也不曾告知外人?”
  宋湘也道:“那玉原本应该好端端地悬在晋王身上,却留下一半在太子床榻,这只能说明发生过什么事情,玉才会碎。
  “而碎玉落进了床榻缝隙一直没有人发觉,当场就拾回去,这说明持玉的人也很大意,当时应是无暇来顾及这种‘小事’。
  “所以,这持玉的人要么是晋王,要么,便是这玉早已落在了别人手上。晋王进京往返少说得十天半月,王妃只要记得起有没有这段长时间出门的记录就好了。”
  “偏偏就是有,不但有,还有好几次。”晋王妃望着他们,“那时候我接连生下敏嘉和旸儿,大部分心力都在孩子身上,而他身为男人,终究也有他的事情要忙,有时候还要奉旨配合官府管管封地之内的民生,时常不归家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直到宁王把玉给我看,我捋出了你们所说的这些可能,才惊觉很可能他在那些不着家的日子里,已经暗中进过京,并且进过宫——要知道,倘若太子允见,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个人进宫,还是很容易的。”
  “那这个‘允见’就让人疑惑了,明明应该光明正大地见,太子为何要同意晋王私下进宫见面呢?”
  晋王妃默然片刻:“我也不知道,这桩事宁王也没有查出结果。但是这么一捋,事情就很明显了。不管太子的死跟他有没有直接关系,最起码这当中还有秘密。他请我留意陆——留意晋王,以便查出事实真相。”
  宋湘听到这里,想到她与晋王的关系,心中一动说道:“宁王为何如此信任王妃,并且提出这样的请求?”
  晋王妃抿紧双唇,别开头道:“大概是因为我与他们少时就相识,他没把我当外人吧。”
  陆瞻皱眉。
  宋湘也觉得这理由缺少点说服力,无论如何晋王与她是夫妻,那时候都已经育下孩子,按理说这层关系必定是高于宁王与她的“姐弟情”的,倘若晋王真有份参与太子的死,那么不是更应该避开晋王妃才是吗?
  但如此感伤的晋王妃处处透着哀伤悲情,使她又觉得此时并不是追究这些的好时机。
  “那王妃后来作出什么选择?”
  晋王妃默了会儿,说道:“虽说没有证据,但这些巧合其实使我已经对这猜想信了几分。
  “可他终究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成亲之初,我的愿望就是平安到老,所以我自然是不希望他会做过这些事。
  “我在这件事上……很难选择。”
  宋湘安慰道:“这样的事落在自己身上,与自己切身相关,王妃会为难,已经很难得了。”
  基本上,大多数女人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丈夫这边吧?再有公平正义的人,怎会因为丈夫做了错事,便私下调查自己丈夫,而后等待告状的机会呢?又不是与他之间本就有怨。
  不过,这样浅显的道理,宁王必然也懂得,但他却告诉了王妃,以及,王妃最后还为宁王冒出这么大的风险,还是让人越来越疑惑。
  “这么看来,就算那块玉仍不能充分说明晋王对太子做过什么,也至少说明他当中某个时刻进宫的动机不寻常。只是,除去母亲与宁王之外,外人都没有发现异常么?太子妃呢?”
  听完陆瞻提及太子妃,宋湘才想起来,太子薨后,太子妃自愿去皇陵旁的寺庙为尼了。
  “她不知情。”晋王妃道。“太子因为体弱,故而总能为人着想,他总觉得自己活不长久,不管谁嫁给他都是踏进了火坑,大好青春都要葬送在宫里。
  “他怜惜那些大家闺秀,也不愿让朝中大户为难,便曾几次说过不愿成亲。
  “但他贵为太子,又怎可没有子嗣?后来,他就稍做了妥协,娶了个曾经受过皇上恩宠、自愿替帝后分忧的低阶官户的女儿为妃,期望着能够绵延子嗣。
  “太子妃性子柔软,娘家又不在京城,素日生怕行差踏错,前朝的事根本无力掌管。
  “而太子怕她接触太多政务来日无法自保,也不愿她卷入朝廷漩涡吧,成亲两年未有子嗣后,便不再入她房中,免得她再经受舆论苛责。
  “所以,后来的事情太子妃是不可能知道的。
  “至于外人,就譬如我,薨逝之前太子确实已经卧床许久,我进宫去探望的时候,他已经很瘦了,精神也不怎么好,我都很担心他会不会……
  “这种情况下,谁会去想他的死还可能有别的缘故呢?”
  “既然如此,宁王也不该一开始就怀疑才对。而且,太子薨逝,宁王的悲伤固然可以理解,但他为何又会前往东宫搜寻太子的床榻?”
  第201章 一个母亲的眼泪
  晋王妃望着他:“因为他跟踪了晋王。”
  “跟踪?”
  “对。”晋王妃道,“太子停放灵堂的时候,我们曾在灵堂守灵,那天夜里他们兄弟俩先后离开,我呆久了也起身走动,却看到宁王神色凝重从东宫出来。
  “我停步问他怎么回事?他没说什么。等我回到灵堂,只见宁王已在灵堂,而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落葬那日,礼成后我一个人站在荒地里,宁王才走过来告诉我,原来那天夜里他意外看到他的二哥独自潜进了东宫,他跟随过去,然后就见到他的二哥在大哥躺过的病榻前翻查。
  “后来晋王被进宫来的太监惊走,他等人走后,就在床榻上找出了那半块玉。”
  宋湘听完恍然。
  如是这般,那宁王和晋王妃的疑心就不能说没有道理了。
  “太子葬礼之后,我回王府仔细翻找,果然没找到本该在晋王身上的那块玉。当时便存了疑,但却并没有因此做什么。
  “你说的我面临选择的事,已是后来的事,我们在太子落葬之后都留京陪伴了皇后一个月,那一个月里,宁王来找过我几次,每次他都神情忧郁。
  “宁王妃告诉我,他经常做恶梦,说他在梦里喊‘大哥’。
  “我知道他们兄弟情深,只当他是不肯接受这一切,再者,当时我已经与晋王成为夫妻,理智押着我不曾照着他的思路往下想。
  “我便劝他人死不能复生,不要想太多,伤害了手足感情。他也不争辩,也不多说,依然像那个听话的孩子。
  “所以我没有做什么选择,就当不知道继续过着。后来却发生了一件事,使我改变了主意。”
  “发生何事?”
  “宁王回西安府后一度没有音讯,那年七夕,他突然悄悄来找我了。他乔装成香客在城中佛寺约我见面,然后摆出了一叠案卷给我看,那是他二哥一些表里不一的行为证据。
  “严格来说,他做了些有违王法的事,虽然罪状还不算特别重,但若皇上知道,定然会降下不轻的责罚。
  “自然,一旦降罪,我与孩子们难免被波及。宗室之中,就算是不入狱,不贬黜,光是失去这份恩宠,也会变得窘迫的。
  “宁王本可直接送入宫中,但他与晋王亦是手足,在没有二哥谋害大哥的证据下,去状告二哥这样的事情,他显然做不出来。
  “那份证据摆在我们中间,谁也没有把他往太子的事上靠,但这却足够说明他的二哥,我的丈夫,并不如他表面上那么君子,而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他这样的人在东宫面对着病弱的太子还弄碎了一块玉,背后的真相一定不会让人很舒服。
  “我内心里认可了这个可能。但仍然不承认太子的死与他有关。我不肯相信,也不能相信。
  “送走他后,我还带着旸儿在寺中放起了孔明灯。
  “到这里一切看着都还正常对吗?但翌日回府,彻夜未眠的我回房补觉,半路被冲进来的旸儿惊醒。”
  旸儿是王妃那个夭折了的孩子。陆瞻情不自禁挺了挺身。
  “他的脸上满是惊慌,喘着气跟我说他见到鬼了。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而且才五岁大的人,他知道鬼是什么?
  “但他说完这句话便两眼发直,浑身发抖,抱着我死命不肯松手。我的瞌睡一瞬间吓没了,一面喊着人来,一面问他看到了什么,他语无论次,一会儿说父亲,一会儿说太子伯伯。
  “这中途他就慌慌张张进来了。我抱了旸儿一夜,半夜他就发起高热,再后来一病不起。几天之后,我的旸儿就这么没了。”
  “……母亲的意思是,大哥他,他的死也是被谋杀?”
  “不管是不是,就冲他发病前嚷嚷的那几个字眼,我就必须得弄清楚所有事情了!我得让我的孩子能够瞑目!”
  陆瞻狠吞了一口唾液,倘若这一切都是晋王所为,那他岂不是成了个魔鬼吗?
  自己的亲兄弟,自己的嫡长子,还有自己的亲弟弟……
  “我几乎就要冲过去问他,到底手上染了多少个人的血,但英娘她们所有人把我按住了。
  “我冷静下来,也明白,倘若旸儿当真死在他手上,那我去问他,能问出结果来么?我虽然有杨家为后盾,但我能强得过他么?就算告到宫中,没有证据在手,皇上会因为死了个孙子而杀自己的儿子偿命么?
  “都不会!而且到了那步,我会连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我的儿子可能死在我的丈夫手上,而我却没有一个很好的办法来解决他!
  “所以我只能把这份恨压下去,压到让所有人以为我压根没有怀疑旸儿的死有异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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