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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节

  黯淡的天光落到马车里就更黯了,陆瞻的五官轮廓也被模糊了不少。但他的目光仍然清晰透亮,像夜晚天幕上两颗星星。
  宋湘看了很久才收回目光。“我们眼下不是应该抓紧时间找线索吗?干嘛突然说这些?”
  “因为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陆瞻握住了她一只手,“我觉得我们俩在这个问题上应该达成共识。”
  宋湘又看向他:“要是达不成呢?”
  陆瞻静默下来,那双像星星一样的眼睛终于没有那么亮了。但转而他又更紧的握住她的手:“实在不行,也没关系。反正在这个问题上,我的原则影响不了你的决定。”
  宋湘笑一下。看一眼外面,她又转过来:“我很赞同母妃的话,可是我和她的意思,同样也是‘宁缺毋滥。”
  第323章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陆瞻听完有片刻屏息,随后猛地把宋湘这只手也抓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就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
  又不是傻,怎么跟听不懂话似的?
  陆瞻咧嘴,伸手把她肩膀揽着往自己跟前一靠,满足了。
  宋湘温顺偎在他身上,看着窗外市井,也觉得心下安定。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切实的信与爱,应该就是无条件地追随吧。陆瞻还不够完美,还算不上顶天立地,但是她自己也不是无懈可击,两个人一起成长,从无到有,从棱角分明的两块顽石,到可以和谐共处的圆玉,这种过程才是最难得的。
  “等我们搬出王府,咱们就把澈儿他们生下来,你教他们读书认字,我教他们拳脚工夫。”
  “嗯,再在院里就近砌个小灶。”
  宋湘可还没忘了这事儿呢。
  ……
  马车到何家时天色还亮着,何夫人与何琅的兄嫂出来接待的。听说陆瞻他们看望何琅,便也如沈家一般热情地引着他们去了何琅院子。
  王府这边,杜仲春送走王妃后也进了殿,看晋王仍坐在案后出神,也不敢说话。
  一会儿过后却是晋王自己出了声:“我可能搞错了一些事。”
  杜仲春微怔:“王爷所指何事?”
  “兰馨生的那个孩子,可能的确不是她杀的。”晋王抬起头。
  杜仲春再怔,讷然道:“那王爷,信了吗?”
  晋王望着地下:“但她说的没错,她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让陆瞻进府,是不必非杀了那孩子不可的。谎称双生子就很容易。”
  杜仲春心绪浮动:“倘若王妃没这么做,那咱们针对世子的那些计划,可还需实施?”
  晋王拧紧眉心,脸色更沉重了点:“不了,他反而不重要了。”说着他停顿片刻,又看过来:“倘若沈楠当中在柳家地途中有人出现,那就只能说明还有其他人,比起陆瞻,此人更加危险。”
  杜仲春默了下,横了横心道:“王爷这番话,请恕在下听不懂,敢问王爷,您和王妃之间是否还有许多事情是在下不知道的?”
  晋王扭头看了他一眼。
  既然说开了,杜仲春也就没打算再收脚往后腿了,他入了晋王府的坑,已经跟晋王的前程紧紧拴在了一起,来日晋王荣登大宝,他已不指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若晋王倒霉,他是无论如何也走不掉,于情于理,他要打听这些,也是理所应当。
  晋王收手坐直,凝默片刻,说道:“杜先生为本王尽心尽力,倒也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你想从哪里听起?”
  杜仲春吸气:“就从王爷与王妃之间矛盾说起吧。”
  ……
  何琅已经能坐起来些了,脸色却还很苍白,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杜泉已经来过三次,每次开的方子他都有按时服用。何夫人一开始还带着些疑虑,后来街头打听了一圈,都说到了那天杜泉在宋家医馆里诊治了一个重疾病人的事,便且放了一半心,回来后服了几剂药,看着看着那伤口一天天地复原,便彻底相信起这是个从天而降的神医来!故而也把陆瞻夫妇,尤其是宋湘当成了贵人。
  陆瞻由何琅的哥哥陪坐了一阵,问道:“何大人今日不在么?”
  “噢,家父下晌约了永安侯吃茶,怕是要用过晚饭才会回来。”何琅哥哥说。
  陆瞻点点头,看向宋湘。
  来得匆忙,却没有想到何桢有可能不在府,如此看来倒是失算了。
  何夫人与何大虽说知道何桢与骆容的交情,但恐怕知道的也有限。倒费事跟他们探听了,省得回头何桢闻着了风,有了防备。
  喝了茶,二人便就起身告辞。
  ……
  破解的突破口目前倒是不缺,但眼下最吃亏的是给宁王翻案还没有证据,而且真正的凶手究竟是谁还没有确切指向,如此情况,便让人有些庆幸,多亏还没有急着进宫禀报皇帝,当时若是禀报了,此时此刻潜伏的敌人八成就会蛰伏下来,敌在暗我在明,情势也就更棘手了。眼下不动声色,敌人至少——倘若晋王没撒谎,那么敌人至少应该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掌握了这么多线索。
  回去路上夫妻俩沉浸在心思里,都没怎么说话,只有回到府门口了陆瞻搀了宋湘一把,这才活络回来。说道:“你先回去,我这会儿也呆不住,何桢约了永安侯喝茶,我索性也找臻山出来解个闷。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回来时带给你。”
  “我不用,你去吧。早些回来便是。”
  宋湘嘱咐他,二人便在门下分了道。
  何夫人送走了他们,笑容退下,眉间又不自觉地蓄起了几分郁色。
  何琅的哥哥何璟在门下回头:“母亲何以又叹气?”
  何夫人摇摇头。
  何璟略默,继而道:“母亲可是担心琅哥儿的伤?”
  “岂止是担心他,这合家的人我都担心。”何夫人缓步往后院走,“他们一来就朝着你弟弟下这么重的手,当真就此罢休了吗?万一改日朝你,朝你父亲下手,那又如何是好?介时我们又是否还有那么好的运气,保住性命?”
  何璟听到这里,脚步也停下来。
  何夫人立在廊下看着面前几株月季,说道:“要我说,当时就不该忍气吞声,这一瞒下来,瞒得了一时,又岂瞒得了一世?关键是,瞒也只能瞒着与我们不相干的人,那些想夺我们命的人,可是心知肚明。我可真怕他们看准了我们不敢暴露而变本加厉。”
  何璟沉了下喉头,说道:“人不是都抓起来了嘛,料想他们不会再敢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相信总有一日他们也会有报应的。”
  “报应?”何夫人听到这儿轻哂一声,“老天爷可不见得时时开眼,若真有报应,又岂能容他们苟活到如今呢?那一家的人全都死了,报应了又有什么用处?就是将他们碎尸万段,也换不回无辜的人命了。”
  何璟最终沉默下来。
  “你爹呢?”何夫人走了两步又问。
  何璟看了眼天色:“想必快回来了。”
  何夫人点点头。
  第324章 临时的主意
  陆瞻与宋湘在何家的时候,何桢的确在永安侯府吃茶,同坐的除了永安侯,也还有三老爷萧祺。
  包括晋王在内,他们这辈的多是少年时就熟络的发小,永安侯因为挂着宗正院的职,本就清闲,素日与各府往来也频密。当然保持着这样的频密也与长公主的敦促有关,都说强势的母亲必然会有一两个中庸无为的儿女,恰好永安侯就占了一个。
  何桢与永安侯熟,席间也不免说到何琅的伤。永安侯见他上回还是愁眉苦脸地,今日就轻松快活了很多,不免道:“看你这模样,怕是琅哥儿无碍了?又或者是遇到了什么喜事?”身为宗正院院令的他,可没忘记前阵子皇帝下旨宣何家去围场伴驾,何夫人为了何琅的病情特地进宫请辞的事来呢。
  “哪有什么喜事?有也是琅哥儿遇到了好大夫,这样的喜事罢了!”何桢也没瞒着,笑了笑说。
  永安侯道:“哪里来的好大夫?”
  何桢把来由说了,永安侯便恍然道:“原来是宋家的人,那我倒曾听臻儿说过。他们家是来了位医术极妙的神医。”
  原本听他们唠嗑的萧祺也好奇起来:“真有那么厉害?那关节痛能治吗?”
  “嗨,人家连肿疡之症都能治,还能治不了你关节痛?!”永安侯笑话他。
  完了何桢长随进来禀道:“府里来讯,说晋王世子和世子妃到府拜访,请老爷回府呢!”
  何桢听闻,便撂下茶杯起了身。
  永安侯与萧祺送他到门下,目送他远去才又回转身。
  长公主这边永安侯夫人与萧臻山都在,以及还有萧祺的夫人程氏。外面说侯爷与三老爷来了,大伙间便停止了话题。
  兄弟俩跨门迈入,见了礼从旁落坐,长公主便问道:“怎么样?何桢这边可曾落出过口风?”
  永安侯看向萧祺。萧祺沉吟道:“少安行事严谨,口风也紧,竟是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漏出来。我如今方知皇上用人之高明。”
  长公主凝眉:“但我明明听说前阵子通州营的指挥使调走了。你已经是有三品大将军之衔,何况也在外驻守了这么多年了,按理调你进京也算是名正言顺了。何桢再严谨,也不是不知根底的陌生人,他该当知道漏点口风也不算逾矩才是。”
  “他也有他的顾虑吧,或许。”萧祺这么说道。
  长公主不乐意地看向他:“你呀,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会替别人着想,你也不想想你自己,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你看看,两鬓白头发都冒出来了。这人哪,虽说不能做那自私自利的事,却也不能全不顾着自个儿。母亲可还盼着你回来,壮大我们萧家呢。”
  萧祺忙道:“孩儿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长公主显然又舍不得责怪他,扬唇道:“只是说你太不肯争了,哪就有不孝这么严重了?”
  萧祺也低头笑了下,随后看到长公主半白的发丝,又忍不住敛色:“孩儿离京这么些年,没在母亲面前尽孝,反倒劳动母亲时时牵挂孩儿,操心孩儿的出路,着实有愧。孩儿也恨不得能长伴母亲左右,无奈守护江山匹夫有责,只能请母亲多体谅了。”
  “傻孩子,我怎么会怪你?”长公主叹着气,又转向永安侯与萧臻山,“你们也趁着这阵子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人手把你三叔留在京师。到底一家人团团圆圆,才能成全了我的心愿。”
  “是!”萧臻山随在永安侯之后领命,“孙儿明日就去打听看看。”
  长公主颔首,道:“虽然说我们也是皇亲,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去皇上面前哭求,人总得先把份内事做好了,腰杆子才挺得直。——先回房吃饭去吧,祺儿你把饭传过来,我们娘俩再说说话。”
  永安侯等人全都退了出去,萧祺得了长公主示下,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
  长公主道:“这件事你自己也还是要抓紧。我知道你在外自由,但你也想想,你拼搏这么多年也是为着出人头地。从小我就跟你讲过,你没有父母尊长可倚仗,而侯府又缺少个强有力的臂膀,你和侯府,是相辅相成,是比同胞亲兄弟还要紧密的关系,娘知道你心怀国事,不过,也偶尔想想自己。”
  “孩儿谨遵母亲教诲。”
  长公主缓缓吸气:“皇上胸怀宽广,看人只冲才能,并不会忌惮臣子们的锋芒,这次去围场是极好的机会,是母亲推了你一把,也是你自己争气。你记得好好表现,只要不抢了皇子皇孙们的风头,便无大碍。”
  萧祺听命。想了下又道:“回来这几日,我看街头都在议论立储的问题,这储位不该是晋王的么?怎么,如今还有变动不成?”
  长公主道:“老二那小子近来事故频出,先是想塞人进朝堂,结果出了大丑,后又是内宅不宁,出了事故,皇上有些日子没见他了。”
  萧祺凝眉:“怎么会这样?这么说来,岂非当真那两位庶出的皇子还有可能上位?”
  “那倒未必。”长公主目光沉凝,“老二虽然不消停,但皇上对瞻哥儿却疼宠有加,只要瞻哥儿这里不出意外,这皇位怕还是会落到晋王府头上。”
  “……母亲的意思是说,皇上有可能直接立太孙?”
  长公主淡声道:“我倒也没这么说,只不过,皇上疼爱瞻哥儿,这的确是连他自己都没想掩盖的秘密了。要知道,前阵子他可是直接下旨让瞻儿新娶的妻子跟随晋王妃与安淑妃打理行宫内务呢。”
  萧祺听完静默。
  长公主吃了两口茶,见他还在出神,便道:“你在发什么愣?”
  萧祺笑了下,不好意思地道:“说出来让人羞愧,方才听母亲这么一说,我就不禁想,既然皇上如此中意晋王世子,那么孩儿不妨直接去寻他想想主意是否能留京了。”又道:“也就是临时的主意,怕是很不妥当,让母亲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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