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往事
直到魏东隅车开远了，穆九才懊恼地一拍大腿:“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就没回吻过去呢？”
话落，背后有人“嗤”了一声，不是陈雪冰还有谁？
穆九可没忘记刚才陈雪冰差点坏她好事，扭头没好气道:“你怎么还没去睡？”
“看某人心神荡漾，忍不住出来提醒你一句。”陈雪冰抱手靠在书架上，造型凹得很欠揍。
穆九眼皮子狠狠抽了一下，问:“提醒什么？”
“男人要是真喜欢你，不会只亲你的头发。”
“你一个高中生怎么懂这么多？”穆九说到此处，眉头一皱，“不对啊，你怎么知道魏警官亲我头发，难不成你刚才一直偷看？”
陈雪冰沉默，等同默认。
穆九:“……”这小屁孩，幸好刚才也没干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穆九，看在你这几天收留我的份上，我才提醒你的，你爱信不信。”
“不信。”穆九抱手在胸前，淡淡地看着她，“我和魏警官的事不用你这个小屁孩管，倒是你，给我老实交代清楚，你真的是因为爸妈去出差家里没人才来我这里的？”
陈雪冰翻了个白眼，没回答。
“嘿，你这小屁孩什么态度？”穆九深吸了口气，忍住想冲过去拎着她的耳朵教训的冲动。
陈雪冰:“魏警官果然比你聪明多了，放心，我爸妈不会报案说你拐卖儿童的。”
“这么说你爸妈没有去出差？”
“嗯哼。”
穆九有些心塞，这种被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骑在头上的感觉，真让人觉得不爽。
她问:“我说，既然你家里有人，怎么还跑来跟我挤这个小屋？”
“我乐意。”陈雪冰傲娇说了一句后，转身朝房间走去，半秒后她又从房间倒退回来，看着穆九说:“对了，我不会告诉魏警官说你其实认识穆诗意。”
“你怎么知道穆诗意？”穆九眯眸看向陈雪冰，目光陡然变得有些冷。
陈雪冰一怔，她认识穆九这么久，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目光，眸光闪烁了片刻，才恢复成原来跟穆九说话的口气，“你晚上让我帮你从抽屉里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翻到的。”
穆九闻言，目光仍然在陈雪冰脸上打量着。陈雪冰被她瞧着不自在，移开本来与穆九对视的目光，“我去睡觉了。”
说完她故作镇静地耸了耸肩，身子迅速蹿回小房间。
穆九瞪着她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脸色不明地走到门口重新将卷闸门拉下。关好店回到房间时，陈雪冰已经卷着被子在床里面闷头大睡。
穆九淡淡看了她一眼，抬脚踢了踢床脚，“别装睡了，说说你到底看到了多少？”
陈雪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睡眼惺忪的模样，“什么？”
穆九脚尖勾过一张凳子，抱手在床边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雪冰，说：“我不相信你正好就只看到了穆诗意这个名字，我抽屉里的东西你看了多少？”
书店的房间不过十来平米的样子，贴墙安放床衣柜就占了不少地，加上穆九从筒子楼带来的书架和桌子，整个房间已经显得捉襟见肘，穆九拉着椅子往床边一坐，让原本就狭小的房子看起来更加逼仄。
陈雪冰原本还想含混过关，但瞥见穆九毋庸置疑的神色，犹豫一会后，抱着被子靠着床里侧的墙坐起，说：“也没看多少，只是翻了下那本笔记本的封面，看了几篇穆诗意写的报道。”
“就这样？”穆九问，她靠在椅背上，姿态看起来随意，但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陈雪冰的脸上。
在陈雪冰的印象里，穆九向来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却没想过她也有这样的一面，此时的穆九，散漫中带着丝痞气，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么好说话，可以说此时的她跟魏东隅比起来，不分伯仲。
陈雪冰垂眸，她嘴唇扁了扁，有些委屈，“我还看到了几张魏警官的照片，比现在年轻。我也不是故意要偷看的，谁让你把手电筒放在那么里面，我看到魏警官的照片，以为那是本相册，这才多翻了几页，谁知道那竟然是本日记。”
她说到此处，抬头偷偷看了穆九一眼，问：“九九，你是多喜欢魏警官，怎么会有那么多他的照片？”
穆九皱眉，“你就看到魏警官的照片？”
“我翻开那本笔记本发现它是一本日记后，就没再翻下去，只看到扉页上写着的名字是‘穆诗意’。”陈雪冰顿了顿，又问穆九：“穆诗意是谁？”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穆九不耐烦地斜了她一眼，从桌上拿过烟盒，抖出一根叼上，一边找打火机一边对陈雪冰说：“小屁孩，那些东西你看到了当作没看到知道吗？”
“为什么？”陈雪冰问。
“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我以过来人的身份跟你提一句醒，有些不该知道的东西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穆九找了半天没找到火机，皱眉看向陈雪冰，“你看到我的打火机了吗？”
“那里。”陈雪冰指着她身后的书架，但还是忍不住问：“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陈雪冰瞅了她一眼，见她点烟，不由皱眉：“都快睡觉了，你就不能不抽烟？”
“没听过睡前一根烟，快活似神仙吗？”穆九没理会她，舒舒服服地吐了口烟圈后，注意到陈雪冰哀怨的神情，不客气道：“嫌我抽烟，你可以回家，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陈雪冰脸色一变，她之前不止一次嫌弃过穆九抽烟这件事，但穆九出声赶她离开，这却是头一次。想来是因为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而穆九对这些东西很在意。
她垂眸沉默片刻，说：“对不起。”
穆九自顾抽烟没回答她，陈雪冰心里莫名忐忑，到底是她没有经过穆九的同意动她的东西在先，理亏的也是她。
房间本就狭**仄，穆九的脸庞在袅袅烟雾下看起来有些模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漫长又磨人。不过是抽一根烟的时间，陈雪冰却感觉时间过了几个小时。
穆九抽完烟，终于出声了，不过她再次开口时，神色已和往常别无二致，她把椅子重归原位，淡淡地扫了陈雪冰一眼，说:“你睡吧，我去洗漱。”
说完，她把窗户拉开一条缝透气，离开了小房间。穆九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发现陈雪冰竟然还没有睡，还是她离开前卷被靠墙的姿势。
穆九皱眉，“你明天还要上课，还不睡？”
“睡不着。”陈雪冰抱着被子朝床边挪了挪，眼睛盯着穆九，问：“九九，你真的喜欢魏警官吗？”
穆九涂水的动作一顿，神色狐疑，“你别想打魏警官的主意，那是我的人。”
陈雪冰翻了个白眼，“知道那是你的人，你偷偷跟踪魏警官的事，他知道吗？”
“他为什么要知道？”穆九伸手扯了扯她卷在身上的被子，嫌弃:“被子都被你卷走了，我盖什么？”
“魏警官不知道？”陈雪冰诧异间，被子已经被穆九卷走了大半，想要试图卷回来已经没有可能。
穆九和被躺下，“知道还叫什么跟踪？”
“你跟踪他干嘛？”
“以前只是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后来……”穆九说到此处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瞪了陈雪冰一眼，“你不困吗？”
对上的陈雪冰亮晶晶的眼睛给了穆九答案，陈雪冰问：“后来什么？”
“后来觉得他英俊倜傥，忍不住爱上他了呗！”穆九敷衍回答了一句后，一掌把她的身子按平，“赶紧睡，明天上学起不来，我可不叫你了。”
陈雪冰却来了劲，“就这样？我不信。”
“爱信不信。”
穆九不想说的事，魏东隅都问不出来，何况是陈雪冰，但她也是磨了一会，见穆九实在没有再讨论魏东隅的意思后，这才悻悻作罢，又问：“那穆诗意是谁？”
穆九惊奇：“你今天是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了？”
“嘿嘿。”
“我妈。”
空气静默了一瞬后，陈雪冰从床上蹦了起来，“你妈是记者？”
她突然起身，一股冷风趁机钻进被窝里，穆九打了个寒颤，咬牙切齿道：“躺下。”
“哦。”陈雪冰察觉自己反应过分激烈了，又原路躺了回去，她的声音带着丝兴奋，“九九，你妈竟然也是记者，她也在电视台吗？”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穆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
陈雪冰不解地看着她。
“我妈死了。”穆九提及母亲逝去的时候脸上面无表情。
陈雪冰哑然，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穆九。
“别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死了爹妈的人是我又不是你。”穆九掀起被子将脸盖住，关了灯，不耐烦地说：“别再问我问题了，我要睡了，困死了。”
黑暗中，陈雪冰看了穆九一会，最终忍下满腹的疑惑睡了过去。
屋里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穆九倏得睁开眼睛，她借着微弱的夜光看了眼已经睡熟的陈雪冰，心里不爽地想，这小屁孩把她问得睡不着觉，自己倒是睡得舒服。虽然心里有些不爽，穆九起身下床的时候，还是给陈雪冰掖好了被子。
穆九想了想，起身拉开抽屉，拿出陈雪冰的口中笔记本和搁在笔记上的那个信封，放轻脚步走出房间。穆九打开收银台上方的灯，日记被她搁到收银台上，手上只留了信封。
信封里装的是一沓照片，一共十二张，如果魏东隅此刻看到这些照片的话，必然会错愕地发现，穆九的手里拿的都是他的照片，照片按年份来算，最开始的一张，正好是他十八岁上警校的时候。
穆九一张一张翻看着照片，到时间最近的这张时，她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照片里的魏东隅闭着眼睛，靠在天鑫北苑的家中闭目小憩，照片的他不知做了什么梦，眉头拧成了一座小山。
穆九手指在魏东隅照片上的眉头，试图想要将照片里的魏东隅的眉头抚平，手指反复摩挲片刻后，她被自己的举动逗笑了，一张照片而已，她却不自主将他当成了真人。
想至此，穆九不由伸手摸向晚上自己被魏东隅吻过的发顶，未免心神荡漾，因为魏东隅吻了她的头发，她今天都没舍得洗头，希望能将他的吻留久一点。
当然，她更后悔的还是忘了给魏东隅回礼。
穆九盯着魏东隅的照片傻笑了一会后，这才恋恋不舍地将他的照片又重新装进信封了，目光触及那本笔记本时，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把信封放在桌上，拿过笔记本翻开。
扉页的位置上，除了陈雪冰看到的“穆诗意”的名字后，其实还有八个字：穆如清风，良诗写意。
名字和这八个字分作两行，出自两个人的笔迹，穆九知道其中一处与整本日记内容相同的笔迹出自于她的母亲，而另一处的笔记则是出自她的养父，魏东隅的老师，阮江平。
穆九被阮江平领回省城时才从他口中得知，她的母亲穆诗意和阮江平曾经是恋人，后来因为一些原因，穆诗意遇上了穆九的父亲，而阮江平也娶了现在的妻子，一对恩爱的恋人从此分道扬镳。
长辈的往事穆九知道得并不多，但她大抵知道她的母亲并不爱她的父亲，因为少时母亲落到自己身上的细鞭从来不留情面，似乎是想将她打死，从此一了百了。
在穆九印象里，穆诗意对她的态度莫名又复杂，她打穆九的时候似乎恨不得将她打死，但在别人企图伤害穆九的时候，穆诗意却又把她紧紧护在身边，不让她收到一点伤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穆九对自己的母亲都是又爱又恨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八岁穆诗意死亡时。
魏东隅查到穆九的往事时，只知道她的父母死于一场车祸，但穆九知道那不是，穆诗意死的那天，穆九眼底里只剩下漫天的大火，她母亲的脸在火光若隐若现，对她说得最后一句话是：“跑，永远也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