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陆灵森笑了一下，不再理会炸毛的黑猫，而是温柔地伸手抚过怀里人的脸颊，轻声道：小美人，难受吗？
  陆灵森的长相是极有攻击性的，但眼下那黑猫用他的身体做出这种表情，竟然也毫不违和。
  甚至配上怀里的人红润的脸颊和迷茫依赖的眼神，显得有种奇怪的和谐。
  被问的人一脸迷茫地歪了歪头，接着缓缓地眨了眨眼，娇憨地笑起来。
  陆灵森的心脏顿时像被小猫崽子撞了一下，毛绒绒的软毛扫过他不可控制的心口，造成一片混乱的心跳。
  他无意识地停下了毫无章法的攻击，甚至放轻了动作，微微出神地看了过去。
  陆灵森像是知道他在看所以故意的一样，低着头靠的更近了，那双薄厉的唇近乎贴在怀里人的唇边，视线低垂，扫过他湿润的唇线，低笑道：要不要我帮帮你？
  陆灵森呼吸一窒。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明明是他的身体，偏偏他却处在了旁观者的角度。
  当那个陆灵森俯下身的时候，他甚至能想象到怀里那人呼吸间吞吐的酒香。
  黑猫不由自主地伸舌缓缓舔了舔嘴角。
  他知道不该再看下去，甚至对于黑猫用他的身体欺负人应该很愤怒。
  但他就是怔怔地挪不开眼。
  而那个人竟然好似知道他的纠结一样，擦着那少年的唇角微微侧头，挑衅地看向陆灵森。
  陆灵森和他对视，心头隐约烧起一团火。
  他尚未反应过来，那人便骤然低头，含住了怀里人的唇瓣，凶狠又不留余地地揉碾起来。
  黑猫猛地瞪大眼，瞳孔缩成一条细线，紧紧盯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
  呜陆陆？陆陆那只小猫崽子的声音被激烈的攻势断的不成章法，只在间隙间落出来只言片语，细白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捏紧了陆灵森的衣角，接着又无力地松开。
  陆陆？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陆灵森猛然回神。
  心脏像是要从心口跳出来一样，陆灵森竟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虚感。
  他惊醒似的，抬头看去，才发现被按着亲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他身前，神色清明，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陆陆！猫猫！眼前人见他像是回神了，便抱起他，乐滋滋道。
  陆灵森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视线凝固在他一张一合的嘴上。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双精巧的唇瓣红润欲滴，是饱遭玩弄的零落姿态。
  陆灵森神思混乱，由着这人抱着他蹭来蹭去，视线却忍不住频频落在他的唇上。
  他想说什么，一张口却只吐出一个虚弱的喵~来。
  陆灵森：
  他只好默默闭上嘴，滋味复杂地自我反省和开解，试图把在脑海里不停翻腾的画面和联想压下。
  他这么暗自努力着，直到他突然发现，他的身体不见了。
  *
  繁光再清醒的时候，眼前只有一只傻呆呆的小黑猫。
  石桌上的食物都不见了，只留着一只倾倒的杯子。
  繁光并不在意，而是高兴地凑到小黑猫身边去，围着它絮絮叨叨，想跟它一起玩耍。
  结果他说了好多也不见它有什么反应，顿时有点不高兴，不想理他了。
  但这一望无际的水面上，除他以外只有黑猫一个生物，繁光只坚持了三秒，就忍不住又去和那黑猫搭话。
  他说着说着，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闻过无数遍的，梅与雪的香味。
  繁光顿时有些困惑地嘟囔了一句：陆陆？
  这两个字一出口，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什么了！
  他把两脚兽给忘了！
  繁光瞬间有点心虚。
  猫猫不是故意的，实在是那些好吃的太多了！
  繁光只愧疚了一秒，立刻就理直气壮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两脚兽现在也是猫猫了，肯定能理解他的！
  他这么想着，绕着黑猫又叫了几声，黑猫却还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半点反应也没。
  繁光却一点不气馁，他又欢快地叫了几声，黑猫逐渐回过神来。
  他立刻就高兴了，喜滋滋地抱起黑猫来，道：陆陆变成猫猫啦！
  黑猫一愣，黑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惊讶，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繁光能发现。
  繁光像是看出来了，抽了抽鼻尖，道：猫猫闻到了陆陆的味道！香香！
  黑猫还是困惑地看着繁光。
  繁光却不再说了，而是一下扑倒了他，想和他玩猫咪的追赶游戏。
  陆灵森赶紧伸出猫爪一脸严肃地阻止他。
  开玩笑，虽然他用的猫身，但他是个正儿八经的人类好吗！怎么可能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回他的身体！
  繁光歪头，不明白为什么陆陆要拒绝他，但这不重要，因为，他！有！球！
  没有猫猫能拒绝球的诱惑！
  繁光一把扯下空中飘荡的留影石，上下抛了抛。
  陆灵森刚张了张嘴，注意力顿时被那石头给吸了去，一下就把想说的话全都忘在了脑后。
  繁光见状，狡黠一笑，手上一用力，就把石头抛了出去。
  ！
  一人一猫一前一后地扑了出去。
  喵喵！！
  呜哇！哈哈
  一下撞了个满怀。
  繁光抱着黑猫在水里滚了滚，那水似虚似实，碰得到，却沾不湿，倒没让这一人一猫变得湿漉漉的。
  嘿嘿，猫猫的猫猫。繁光躺在水面上，把黑猫举在眼前，眯着眼笑。
  陆灵森怔怔的，还来不及反应，又见繁光折着手，把猫落了下来，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陆灵森：
  猫眼一下瞪大了，瞳仁紧缩，露出一点奇异的、暗红色的虹膜。
  繁光咦了一声，好奇地打量他。
  陆陆的眼睛好奇怪。
  什么？
  陆灵森愣了一下，他没注意到那黑猫的眼睛有什么不对，主要是猫实在太黑了，黑乎乎一坨，连眼睛都看不到。
  繁光仔细看了一下，接着又道：好漂亮，和猫猫的一样漂亮！
  别夸了，夸的又不是我。
  黑猫面无表情。
  繁光好像感受到了他的不爽，困惑道：怎么啦？
  陆灵森不说话。
  一开口就是喵喵，既解释不清，还难以解释。
  繁光虽然好奇心重，注意力却容易散，眼见着一旁那石头又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顿时放下手里的黑猫，开心地扑了过去。
  他捏着石头，又朝陆灵森这里丢过来。
  陆灵森本来不想玩的，他是个人类！不是个猫！他不屑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但是还没想完，身体已经本能地扑了出去。
  陆灵森：淦！
  畅快淋漓地追着石头奔跑了几圈，陆灵森人类的理智才重新占据上风。他一爪按住滚动的石头，一脸严肃地看向繁光。
  试图重新树立威严。
  繁光却露出了一个狡黠又带了点微微的恶作剧的笑容。
  他走近黑猫身边，手一伸就从猫爪下拨出了那块留影石。
  繁光笑眯眯地抛了抛石头。
  陆灵森：微微炸毛。
  你还来劲了是吧！
  繁光一甩手。
  黑猫本能地追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暴躁地想着，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哈哈哈繁光笑起来，但没几声，就被返身回来的黑猫扑倒在地，缠在一起打滚。
  一人一猫直到玩到气喘吁吁才意犹未尽地瘫倒在水面上。
  躺了一会儿，繁光突然兴奋地坐了起来，指着天空上的一朵云道：是陆陆！
  什么？
  陆灵森一愣，接着也一骨碌坐起来，抬头看天上。
  天空压的很低，头顶上缓缓飘过一朵云，像是触手可及一样。
  仔细看去，云上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是陆陆哎！繁光指着云高兴地说道，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转头看向身边的黑猫，满脸困惑。
  这个也是陆陆，那个也是，啊，为什么会有两个？
  陆灵森试图解释，张嘴却是一连串的喵。
  他说了一半，发现自己一直在喵喵喵，只好闭上嘴。
  倒是繁光恍然大悟，道，原来那个是陆陆的身体！对哦！陆陆是两脚兽，不是猫猫！
  陆灵森麻了。
  忘了眼前这个是真猫假人类，听得懂猫语。
  于是他又一通喵喵喵，繁光听着，一会儿严肃地点头一会儿义愤填膺一会儿困惑不解，表情十分丰富。
  陆灵森看着他这样灵动的表情，逐渐又和记忆里那只活蹦乱跳的猫崽对上了号。
  他喵完了，繁光认真地点点头，兴奋道：那我们去找黑猫猫吧！
  躲猫猫~猫猫喜欢！
  繁光对着云叫了几声，发现云上的人完全不理他，只好在下面追着云走。
  一人一猫追着云，陆灵森喵了几声，繁光道：猫猫没有看见呀，猫猫好像喝了一杯甜甜的水，就好热好热，然后就记不太清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只有陆陆呀。
  陆灵森本想让他想一想那只黑猫带着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不见的，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段记忆好像是断开的，像是做梦被惊醒一样。
  眼下当事人也记不得了，陆灵森也不敢让他真使劲回忆，万一真记起来了，陆灵森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单纯的小猫崽子解释。
  于是一人一猫只好继续往前走。
  没过一会儿，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第22章 猫猫看电影。
  四周不再是白茫茫一片，天空阴沉了下来，陆灵森坐着的那片云也变成了浓重欲滴的墨色。
  乌沉沉的一片里，逐渐响起一些奇怪的呼喊声。
  烧了它！烧了它！
  快！快点！添柴！火油呢？浇上没？！
  神啊，请饶恕我们的罪孽
  妈妈，为什么要烧那只小猫咪啊
  嘘，它是异种，是不详，不要看它的眼睛
  人群来来去去，奔走呼告，母亲捂住孩子的双眼，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那是？繁光指着逐渐显现的木制高台，咦了一声。
  眼前的场景和现在人类的风格实在不太一样，倒像是繁光在陆灵森家里看过的那些全息电视剧。
  黑猫往繁光身边靠了靠，下意识挡在他身前。
  喵喵是祭台。
  在很久以前，人类经历过十分灿烂的文明，能量体系远比现在的完善和强大，但同样的，这类靠天赋决定社会阶层的时代，科技落后，往往底层的人类都十分愚昧无知。
  祭台？繁光小声重复了一遍，有些疑惑。
  他知道祭台是什么，但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影像逐渐清晰，四周嘈杂的声响不绝于耳，仿佛身临其境一样。
  很快，繁光就看清了巨大的祭台上，五花大绑着一只小小的黑猫。
  那个是？！他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那只小猫，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前的黑猫。
  两者除了大小不同，几乎一模一样。
  陆灵森抬头淡定地和他对视。
  又又一个陆陆？
  喵喵。不是我。
  陆灵森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以猫崽子的脑回路，会说出什么话来。
  繁光：哦。
  嘴上应声，眼睛却好奇又兴奋地转来转去，显然在想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
  陆灵森并不想知道。
  他盯着那些奔走的人群，看着事情的发展。
  像是看全息电影一样，剧情走的很快，片刻后，祭台上已经燃起冲天的大火，人群纷纷跪了下来，磕头祈祷。
  天空愈发阴沉了，似乎眨眼间就能泼下倾盆大雨。
  但偏偏直到火焰燎向那猫咪的尾巴，也没落下一滴雨水来。
  仿佛是两股无声的力量在不断拉扯，空气中的水汽浓重，靠近祭台的部分却又被冲天的火焰蒸发的一干二净。
  气氛越加紧张。
  人群的祈祷逐渐合成一拍，铺面而来的恶意与杀意让繁光都不由一晃神。
  他们为什么要杀黑猫猫呀？繁光忍不住蹲下身，把黑猫陆陆抱进怀里，小声问道。
  陆灵森的猫身一僵，有些别扭地挣了挣，才头也不回地喵了两声。
  繁光似懂非懂。
  陆灵森同他说：要杀就杀了，哪有什么理由，人心远比你想的要脏。
  繁光确实没思考过这种充满了人类哲理的问题。对于星空游来讲，永远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只会被敬畏和恐惧，他们不曾见识过弱小生物之间为了抢夺生存资源的阴谋诡计，从出生到死亡，都极少有生物能给他们带来威胁，自然也不会理解人类之间的算计。
  这个族群像是宇宙中的一块净土，永远快乐而无畏。
  但此刻，一贯天真的繁光，懵懂地开始思考关于人类的问题。
  陆陆的族群、和他一样的人类，是什么样的呢？
  他有一点想知道。
  繁光脑海里闪过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偶尔还会有传承记忆跳出来，但他没想多久，天空突然划过一道白色的流光。
  像闪电一样，骤然划破压抑的天空。
  等靠的近了，繁光才发现，那不是什么闪电，而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男人。
  那人只是手指轻轻一弹，祭台上的火焰顿时像遇见洪水一样，迅速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