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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表白

  叶澜盛扶着膝盖站起来,视线落在墓碑上印着的照片。
  身边人身上自带一股幽香,与曾经无二样。
  叶澜盛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回来,三年过去,倒是头一回在这里遇上你。”
  他笑了下,“我不来,今天刚好在北城,就顺便过来一趟,看看长草没有。”
  他的语气吊儿郎当,还带着嘲讽。
  “是为了避免跟我见面么?”
  他扭头,再次看向身边的女人。
  她变了许多,以往的清纯早没了,现在是成熟的,带着风情和世故。她脸上只扫了淡淡妆容,唇色很淡,显得起色不太好,带着一顶渔夫帽,长发整齐的分于两侧,微卷。
  黑色的连衣裙,腰身除收紧,身上没有戴多余的任何一件首饰。
  她的目光转过来,对上他的眼。
  只一眼,便能感觉到什么是物是人非。
  人还是那个人,可一切都不一样了。
  叶澜盛嘴角一勾,说:“难道不该是你避开我么?相对来说,应该是你更没有脸面见我。”
  姚京茜笑了,“咱们彼此彼此吧。”
  “那要一起喝一杯么?”
  “可以啊。”
  闹到天崩地裂的两个人,还能坐下来一起喝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姚京茜摘下帽子,弯身,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锡元,我同他喝茶,你不会介意吧?”
  “嘁。”叶澜盛发出轻嗤,而后转身走了。
  等他走出一段距离,姚京茜仍蹲在那里,目光定定的看着照片里的人,眼里透着恨,透着决绝。而后,她重新戴上帽子和眼镜,朝着叶澜盛的方向走过去。
  两人之间隔着很长的距离,一直到墓园大门口位置,都那么保持着。女人没有靠近他一步。
  到了外面,叶澜盛停下来等,手窜进口袋摸了一下,才想起来,烟放在车里没拿出来。
  这样就很干,他双手一会插在口袋里,一会拿出来,或者一只手插进去,一只手放在外面,怎么样都觉得不太对。
  等了十分钟,姚京茜才慢悠悠的出来,那个派头,十分滑稽。
  但叶澜盛没笑,他一本正经的问:“你的车呢?”
  “我哪儿来的车?”黑色镜片下,他看不到她的眼神,只看到她淡色的唇,微微弯了弯。
  “那坐我车?”
  姚京茜点头,“不然我追着你车跑?”
  叶澜盛怼回去,“你要能跟上,不是不行。”
  姚京茜轻哼一声,没有再跟他较劲,而是跟着他,并上了他的车。
  她坐在后座,叶澜盛提醒,“系安全带。”
  她总不爱系。
  “你开车那么稳,用不着。”
  “不一定,万一也出车祸,撞个粉碎,你就得跟我一块死了。”
  姚京茜说:“那就是你的报应。”
  “也对哦,老天爷公平啊,先给你们报应了不是。”
  姚京茜闭了嘴,不再与他说话。
  车子启动,叶澜盛开的不快,平均稳定在四十迈。
  车子出了山区,他问:“哪儿喝茶?”
  “你定。”
  “不知道你喜好。”
  “我不爱喝茶,吃午饭吧,我饿了。”
  回到市区,叶澜盛随便找了家餐厅,这个时间不是饭点,没人吃饭,餐厅里就他们两个,坐在靠窗的位置。
  叶澜盛终于抽上烟,并没有避开眼前人,就坐在那儿吞云吐雾。
  姚京茜微微蹙眉,扬手挥开飘过来的烟雾,瞥他一眼,说:“你现在的教养就这样?”
  “比你好。”
  “哼。”姚京茜侧了侧身子,说:“要抽去外面抽,我不爱闻烟味。”
  “难怪岳锡元从来不抽烟了。”
  “人都已经死了,不必再拿出来说。”
  “伤心啊?”
  她不再言语,叶澜盛也懒得说话,继续抽烟。
  姚京茜点了许多菜,满满一桌,吃却吃了没几口。叶澜盛是看出来了,这桌子菜,她不是给自己点的,也不是给他点的,是给鬼点的。
  叶澜盛本来就没什么胃口,而这女人正好,避开了所有他愿意吃的菜。他一口也没动,光抽烟了。
  两人都煎熬,叶澜盛胃不舒服是煎熬,姚京茜闻烟味也是煎熬。
  这样的煎熬,持续了两小时,两人才终于离开餐厅。
  站在门口,姚京茜扭头看他,沉默一会,不等他开口,先讲了,“我准备结婚了。”
  叶澜盛没什么反应,只是讥笑,“岳锡元要哭了。”
  “你不问我嫁给谁么?”
  “为什么要问?”
  她笑起来,“因为与你有关啊。”
  叶澜盛侧目。
  她说:“我准备嫁给你大哥。”
  话音落下,叶澜盛噗嗤笑出声,“做梦去吧。”
  “我还没说完,你大哥的弟弟。”她又顿了一下,叶澜盛冷眼看过去,她又继续道:“亲弟弟。”
  叶澜盛笑了笑,“走了。”
  “我会带着他来抢财产的。”
  他摆了摆手,自顾自的走了,似是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姚京茜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直到他上车,并驱车离开,她才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来接我吧。”
  ……
  季芜菁他们培训的地方环境还行,有专门的宿舍,跟上学时候差不多,但肯定是比上学时候要轻松很多。
  而且,有许闻在身边,很多事儿他都有照顾到。
  季芜菁和宁桃同一个宿舍,没再安排别人进来,两人夜里还要学习一会,正好没有第三个人打扰。
  在认真这件事上,这两人并驾齐驱,较劲似得,谁也不偷懒,要偷懒也必须拉着另一个一块。
  这天,她们就一块偷懒了。
  休息天,许闻带她们逛,晚上还安排了电影。
  瞧着两个小姑娘跟高考似得认真,他也是很无奈,相比她们,他已经变成老油条了,所以这种培训可没有以前那么认真。
  当然,公司花了大价钱的培训课程,肯定是非常有用的。
  不学习,怎么能提高自己?
  季芜菁终于有时间放松自己,心里对许闻感激不尽,她发现拼认真,她真是拼不过宁桃。
  许闻带她们吃了西餐,饭点,牛排店满桌,她们等了差不多半小时,才轮到。
  牛排店在商场顶楼,季芜菁要打个电话,就让他们先进去,自己走开了几步,站在扶梯附近,给周妍打了个电话。
  从季蔓菁那里听不到真话,还是要从旁人那里打听。
  周妍这些日子也认真的关注了季蔓菁,因为季芜菁出去培训,她就担起了做晚餐的任务,但自打季芜菁出门以后,季蔓菁很少回来吃饭。
  她每次打电话,都说跟同事一块吃,再没多说什么。
  周妍次次等门,不是半夜三更回来,就是索性不回来。她到底是隔了身份,有些话不方便问,也不方便说,只是委婉提醒。
  季蔓菁态度也好,她让周妍不需要担心,她是成年人,知道分寸的。
  周妍把这些都说给了季芜菁听。
  稍后,季芜菁又给季甘蓝打电话,好久对方都没接,她预备打第二个,视线里却出现个人。
  季芜菁实在觉得,缘分这东西,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
  好像老天爷故意考验你,她非常想遇见叶澜盛的时候,死活遇不到,如今她不想,却总是狭路相逢,好似这地球就一个院子那么大,世界就他们两个人。
  可这里是北城啊,怎么也能碰上?
  他就在下一层,一个人,微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漫无目的的游荡,像个没有灵魂的人。
  电话还是没打通,她正准备进餐厅的时候,发现叶澜盛朝着坏了得栏杆走过去,那模样跟鬼附身没什么两样。
  周遭没什么人,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季芜菁一颗心瞬间拎起来,她迅速的跑下扶梯,在他快要踏出去的时候,吼了一声,“叶澜盛!”
  她的声音高亮,叶澜盛恍然回神,再两步,他可能就要一脚踩空,摔下去了。他刚才走路的架势,太坚决了,坚决的好像他就是去寻死的。
  紧跟着,季芜菁上前,抓住了他的手,二话不说把他拉回来,离围栏远远的,似是怕他要跳下去。
  她的手紧紧抓着他,脸色比他还白,眉毛拧着,“你自杀啊?”
  叶澜盛嗤笑,挣开她的手,戳她脑瓜子,“你有病啊。”
  “刚才要不是我叫你,你就下去了。”
  听说这商场前几天出了点事故,有人故意搞破坏,六七层楼的扶手围栏全部被砸碎拆了,贵重物品倒是没有缺失,就是许多橱窗给砸坏了,一地的碎玻璃,还泼了红色油漆,场面惊人,像是警告。
  估摸着是商场老板得罪了什么人。
  这不,抢修了几天,还有一节没有修好,但放了障碍物,以示提醒。
  叶澜盛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并不在意,反倒将注意力落在她的身上,“你不是培训么?怎么在这儿?”
  季芜菁这会也已经回神,“出来吃饭,培训不用吃饭么?我走了。”
  她没走两步,叶澜盛就把她拽了回来,“我也没吃,要不一起?”
  “你觉得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不合适,我跟同事一块。”
  “几个人?”
  “两个。”
  叶澜盛点点头,“那正好,你就说遇到熟人,反正还有两个,他们也不会无聊。”
  “不行。”
  她的拒绝,让叶澜盛拧眉,“我心情不好。”他眼里透着威胁。
  季芜菁说:“那要不就一起,反正你是公司老总,你请客。人多还热闹。”
  “我并不想热闹。”
  季芜菁看出来,他此时是有些不对劲的,有别于之前任何一次,其他时候他都只是生气,脾气坏,说出来的话,句句扎心。
  可这一次,他不是生气,他甚至没有气。与她说话的兴致,只维持了两分钟。
  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发生了什么,都与她无关!
  季芜菁说:“你来这边没朋友么?你找朋友吧,我真的要走了。”
  正说着,季芜菁的手机就响起,是宁桃来的电话。
  不等她接起来,叶澜盛就懒懒摆手,不再为难,“你走吧。”
  他说完这三个字就走了,没多看她一眼。
  他乘扶梯下去,季芜菁一直看着他,心中有隐约的担心。直到宁桃下来叫她,她才回神,与她一块回到餐厅。
  许闻顺嘴就问:“做什么去了?”
  季芜菁说:“上厕所去了。”
  宁桃瞥她一眼,“楼上也有卫生间,你怎么去楼下了。”
  “我以为楼下近。”
  他们也没有再多问,许闻已经帮季芜菁点了套餐,又点了一些小食。
  吃完饭,宁桃找了个挺蹩脚的理由先回去了。
  季芜菁没戳穿,她猜测肯定是在她不在的时候,许闻特意的拜托过,当然也不排除,宁桃偷偷回去用功,准备默默的超过她。
  跟竞争心太强的队友在一起也很累啊。
  电影院在同一层,西面。
  时间充裕,两人一道走过去,顺便还买了冷饮。
  季芜菁这会心不在焉,叶澜盛那个状态,让她有些担心。一想到刚才的情况,要不是她看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人要是真的掉下去摔死了……
  想到这里,她瞬间打住,没让自己再往下。
  许闻巴拉巴拉在旁边说什么,她都没听到。
  “菁菁?”
  甚至于连他什么时候停下来,她都没注意,仍然自顾自的往前走。
  直至他喊了一声,她才猛然回神,回头,两人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她愣了愣,赶忙跑回去,“不好意思,我想事儿呢。”
  “怎么了?想什么那么出神,用不用帮你分担?”
  她摇头,“没,就是我妹妹的事儿。”
  “怎么了?”
  “谈恋爱了,我有点担心她。”她随意扯谎,当然她也确实担忧。
  “你妹妹又不是小孩了。”
  “话是这样说,可现在渣男多啊。要只是伤伤心也没什么,遇到渣男也是正常不过的事儿,就怕遇到心眼坏的。”
  许闻笑了,“想不到,在你眼里,深城坏人那么多。你是不是遇到过不少?”
  季芜菁一愣,看了他一眼,玩笑道:“你就是其中一个。”
  许闻咯咯笑起来,而后把买的奶茶塞她手里,说:“别担心了,你妹妹跟你一样聪明,应当是不会吃亏的。”
  “那我先谢谢你夸我。”其实她也不聪明,都是吃亏吃出来的。
  如此,又不免想到叶澜盛,然后又开始担心。
  她是操心的命。
  明明事不关己,就算人死在外头,也与她无关,人家的墓志铭上都不会有她半点痕迹,人生的简历中,也不会有她半点影子,何苦要去操心?
  替他操心的人多了去了,她不该掺和。
  只是心不由己,看电影的时候,她还是分了心神,电影演了个啥,她都没注意。
  所幸,许闻没有跟她来一场热烈的讨论,否则的话,还挺尴尬的。
  电影结束,将近十点。
  许闻带她去吃夜宵,季芜菁顾着吃,吃了一半,又说:“一会给小桃子带点去。哎,她肯定在看书,她要超过我了,我心里好慌。”
  “你们两个,累不累。”
  “也还好,反倒提升更快,我们这是良性竞争,对我有好处。”她吸着螺丝,嘶溜嘶溜没个形象。
  打包了一份,两人回了宿舍,夜深人静,宿舍楼下静悄悄的,这里不是学校,看门的阿姨并不会多加干扰,就是许闻进去对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季芜菁道了别,许闻拉住了她,“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她回头,路灯下,他的眉眼坦然,眼里蕴藏着一点感情,她猜他可能要表白。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你觉得我如何?”
  季芜菁想了想,“挺好的。”
  “当男朋友好不好?”
  这表达也是够直接明快,与她想的不太一样,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总不能像青少年那样,羞羞涩涩的说一句,我喜欢你。
  正当她这么想,许闻继续说:“我很喜欢你。”
  不是‘挺’,是‘很’。
  ‘很’是多的意思,不是一般般,是非常。
  季芜菁盯着他,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要像周妍说的那样,试一试,还是算了,孤独终老,与钱作伴也没什么不好。
  可一个人,总是要胡思乱想,碰上叶澜盛还会颠三倒四。
  她还年轻呀,也是可以谈恋爱的,她都没有好好的谈过恋爱不是么?
  她脑内风暴,今天要用脑过度了。
  许闻见她犹豫,说:“试试看吧,试着交往一段时间,如果你仍然觉得你没办法喜欢上我,我也能接受。”
  季芜菁:“我想一下,想好了会答复你的。”
  她还得想想,深入考虑。恋爱也不是小事儿。
  “好。上楼吧,早些休息。晚安。”
  “晚安。”
  季芜菁转身进了宿舍楼,没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扭头,便瞧见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跟我走。”
  这人一来就上手,季芜菁略有些紧张,怕是碰到变态。
  外面许闻还未走远,她嚎一嗓子,肯定能把人嚎回来的。
  “不太方便吧,这位先生。我男朋友可还没走远呢。”
  对方一愣,“男朋友?”
  “是啊,你应该有看到。”
  她指了指远处,正预备叫的时候,这人说:“我是替叶澜盛找你的。”
  此话一出,她的喉咙跟塞了塞子似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我叫梁问,阿盛的兄弟。”
  季芜菁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要装傻,可人都找到这里了,显然是知道她了呀。
  梁问为了表现诚意,做了自我介绍,还给了她名片。
  一张黑色的,有着九尊标志的名片。
  “他今天心情很差,你帮忙安慰一下。”
  季芜菁:“你会不会找错人了?”
  “不是情感上的安抚,身体上的安抚。”
  靠,这些人都是混蛋。
  她微笑,“我已经不是他情人了,找别人吧。”
  招个妓有那么难么?
  梁问挑眉,笑道:“如果行,我这会也不会来找你。哦,我也只是找你去试试看,也未必好用。”
  季芜菁真的生气了,但她没表现出来。
  “我想我有说不的权利,我和他断干净了。”
  “不是恩人么?不是要报答他的么?他这会快死了,你要见死不救?”
  季芜菁跟着他抵达丰业大厦顶层,叶澜盛就坐在广告牌的边上,高高的坐在那里,看着很危险,光看着,季芜菁就腿软了。丰业大厦共三十八层,摔下去就成泥了。
  梁问扬了扬下巴,“你过去吧。”
  “你确定我可以安慰他?要不报警吧。”
  “报警是不可能的,你是唯一一个在他身边待了七年的女性,你总是特别的。”
  “不不不,你不要这样说。”季芜菁赶忙摇头,“你这是耽误我,你知道么。”
  这一刻,梁问觉得这姑娘很不一样,还挺有意思。
  他笑了一下,“那我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这样说,可以么?”
  “那还可以听一听。”
  季芜菁挪了一下步子,又退回来,“他要跳楼?”
  “不知道,看着不太想活的样子。”
  “你不会告诉我原因的,对不对?”
  他耸耸肩,“我嘴巴紧的很。”
  “那我怎么劝?”
  梁问想了想,说:“你就说你想跟他上床,你不行了,欲火焚身了。”
  季芜菁一脸问号,眼前这人怕不是个智障,脑子肯定有毛病。
  “随便啦,先把他带下去再说,他坐那儿我瞧着心慌。”
  梁问烦死了,一把将她推过去。
  季芜菁踉跄了几步,回头看他一眼,而后又看向叶澜盛,他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手边放着酒瓶,背脊微微躬着,夜风把他的头发吹的乱糟糟的。
  今夜风挺大,她真怕一个不小心,这人就被风吹下去了。
  季芜菁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身边,用了稀疏平常的开场白,“你在干嘛?”
  他们到的时候,叶澜盛就注意到了,他们的对话,也清清楚楚落在他耳朵里。
  他没看她,望着远处,说:“我不会跳楼的,放心滚吧。”
  “那你先跟我下去,我不是怕你跳楼,我是怕你喝醉了,摔下去。从这儿摔下去,死的很难看的。”她看着他的侧脸,广告牌红色的灯光印在他脸上,瞧不出喜怒,但能感觉到他的阴沉,他的不快。
  “这梁问总做些没脑子的事儿。”
  “我也这样觉得。”季芜菁认同他的观点。
  这上头还挺凉快,而且风景不错,站的高看得远,北城高楼林立,这栋大厦不算高,但站在三十八楼楼顶,也能看清小半个北城。这城市真大,她眯着眼,观赏着万家灯火,静静的没再出声,也没有走开。
  她的头发乱飞,扫过他的手臂,痒痒的。
  叶澜盛原本沉郁的心情突然被这搓头发扫散了,他低头看着她,问:“做么?”
  “啊?”
  “就在这里好了。”
  “我有男朋友了。”她笑眯眯的,这次没有责怪他,一脸的知心姐姐样,友好的不行。
  他嗬了一声,灌了口酒,默了一会,又扭头看她。
  她朝着远处看,眼睛眯着,嘴角挂着弧度,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澜盛说:“就今天一次,以后再也不找你了。”
  她闻言,转头看他,目光对上。
  一切似静止了一样。
  他的目光那么深,像一潭死水,深不见底,也没有波动。在这样的夜色下,她越发的看不透这个人。
  下一秒,他低下头,嘴唇软软的落在了她的唇上,带着浓烈的酒味,一点点,一丝丝的吞噬她的理智。
  吻渐深,季芜菁的呼吸乱了节奏,她下意识的闭眼,握住了他捧着她脸的手腕。
  这件事上,他们切合度很高。
  可以让身心欢愉,所以上瘾。
  叶澜盛收回了挂在外面的腿,转身朝里,他的手指挑开她衣服扣子时,季芜菁突然睁眼,理智拉回,她下意识的猛地将他推开。
  但场合不对,她这一下,能死人。
  叶澜盛没有防备,他有几分醉意,猛地那么一下,他整个人一下往后仰。
  手臂在空中画了个圈。
  季芜菁反应飞速,她快速抱住他的腰,那一刻,她要吓死了,吓的大声呼喊,甚至吓出了眼泪。
  叶澜盛腰力还行,下一瞬,他回抱住了她。
  季芜菁感受到他的体温,她紧紧的,用力的攥着他的衣服,眼泪决堤,如何都收不住。她紧咬着牙,脸颊埋在他腰腹的位置,呼吸混乱。
  刚才他要是真的掉下去,她也会跟着跳下去的。
  这样明天的社会版头条,会不会写‘都市男女为爱殉情’。
  她哭着哭着,又笑起来了,可身体还是止不住的发颤,一时缓不过劲来。
  她人在叶澜盛怀里,他自然感受到她的害怕和紧张。
  他手掌贴在她的背脊上,轻拍了一下,在她耳侧轻声道:“没事了。”
  “再哭,我要强了。”
  季芜菁止了哭泣,并从他怀里退出去,她擦了擦眼泪,说:“你差点让我变成一个恩将仇报的人渣。”
  他无谓的笑笑,“放心好了,真摔下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眼泪还在流,她垂着眼,反复擦掉,“我走了。”
  “滚吧。”他没再为难。
  季芜菁走了,走的飞快。
  梁问安排了人亲自送回去,自己则上了天台,叶澜盛已经从围栏上下来,靠在那儿站着,手里多了根烟在抽。
  他走过去,开玩笑道:“这小姑娘确实好用,我没找错人。”
  “以后别找了。”叶澜盛冷冰冰的回。
  “你自己别找才是真的。”
  他用鼻子哼了哼,“谁找谁狗。”
  “别别别,你先别说这话,我怕你到时候狗叫起来,我招架不住。”
  叶澜盛一脚踹过去。
  梁问见他恢复了不少,心里也松口气,笑哈哈的靠过去,拿了瓶酒喝了一口,说:“刚才我在他们宿舍那边等,我瞧着有个男人送她回来,好像还表白了。我离得远,没听的特别清楚。”
  “刚接触了一下,这小姑娘性格挺好的,最重要的是,知情识趣,有自知之明。不让人费神。”
  叶澜盛抽着烟,嘴角一勾,“那你弄错了,她难搞的很。”
  要情不要钱的,最难搞。
  “咋?”
  “与你无关。”
  梁问啧了声,“亏我还当你是过命兄弟,你连这都告诉我。”
  “走了。”
  “上哪儿?”
  “回上城府邸啊,要不要一起?”
  “算了,见着薛妗我害怕,嘴巴就没把门了。”
  叶澜盛摆摆手,烟头弹在地上,这就走了。
  回了住处,薛妗并未等她,屋内静静的。想来梁问已经报备过,也好,省得问长问短,烦死人。
  他径自回房,歇下后,依然夜不能眠,头疼欲裂。
  ……
  梁问的人把她送到宿舍楼下,过了十二点了都,她匆匆上楼。
  回到宿舍,宁桃还没睡,从卫生间出来,她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她的唇,说:“你口红花了。”
  季芜菁一惊,眼珠子转了一圈,十分冷静的说:“哦,可能是吃东西的时候弄花了。”
  宁桃莞尔,并没有继续追问,并打碎她的谎言,她似是事不关己,躺回了床上。
  季芜菁有一点心慌,赶忙进卫生间洗漱,而后安安单单的关灯躺下。
  但她心不能安,时不时往宁桃那边看一眼,思来想去,便问了一句,“你一直在看书么?”
  “嗯。”宁桃应了一声,听着有点像是要睡了。
  季芜菁没再出声,睁着眼,脑袋乱糟糟的。
  这时,宁桃出声,“你跟许闻怎么样?”
  “是他让你先回来的,是么?”
  宁桃:“不是,是我看出来,想给你们留空间。”
  季芜菁不信,但也顺了她的话,“我们没什么。”
  “他喜欢你。”宁桃笃定的说。
  季芜菁想了想,也不隐瞒,“好像是。”
  “就是。”
  话题至此,季芜菁只笑了笑,没有多言,宁桃也没有继续追问。
  在季芜菁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她又蹦出来一句,“我会保密的。”
  季芜菁觉得有点好笑,她的秘密是不是多了点?
  “真的没什么,起码暂时还没关系。”
  “有什么也行的,我觉得你们还挺配的。”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最后也不知道几点,宁桃再没出声,应是睡着了,可季芜菁难以入睡。
  她这会脑子里就剩下一个问题了。
  叶澜盛在做什么,是否还在三十八层吹风。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季芜菁困死了,在宁桃的掩护下,睡了一个上午。
  高中老师说的没错,不可以谈恋爱,一旦涉及,耽误的不仅仅是学习。
  中午,她也不吃饭,直接回宿舍睡觉。
  许闻都没机会跟她说一句话。
  “她昨夜没睡么?”他问宁桃。
  “不知道,估计没。”宁桃看了他一眼,“不是你给惹的么?”
  许闻愣了愣,低眸笑了下,“一会你给她带饭回去,实在困的受不了,下午就请假吧,我去说说。”
  “好,我会帮你转达。其实你可以给她发信息直接表达,说不定更好。”
  宁桃带着饭回去的时候,季芜菁坐在桌边看书,她把饭盒放在她面前,说:“不是睡觉么?怎么在看书了?”
  “睡不着了。”
  “看来,你是厌学。”宁桃坐下来,开了一瓶牛奶来喝。她喝了几口,突然聊起了学校里的事儿,“上次,我很抱歉。就毕业聚散那次。”
  “哦。”季芜菁打开饭盒,“不必道歉,跟你没关系啊。”
  “我没跟周妍一块去巡捕局作证人。”
  “其实来不来都一样,那人想故意整我,一个人作证和两个人作证没什么区别。”
  “还是不一样的。”
  季芜菁扭头看她一眼,“我没放在心上,我也没怪过你们。”
  宁桃挖了一瓶奶递给她。
  有时候两个太像的人,没有办法做挚友,因为太像,性格不能互补,相处起来会很累。
  一直以来,她与宁桃都是泛泛之交,比同事的关系好一点,比朋友的关系差一点。
  眼下,算是宁桃主动示好。
  季芜菁接过,道了声谢。
  ……
  叶澜盛隔天就回了深城,借口是要上班,薛妗没戳穿他,帮他整理衣领,“那你专心上班,回去再约。”
  同梁问上了飞机,他一摸口袋,这家传翡翠还没送出去。
  他把翡翠拿给梁问,“你帮我给薛妗。”
  “你疯了。”梁问没接,这种怎么好乱接啊。
  “我老忘。”
  “那就在手机设个备忘录,每天定时定点提醒你。”他拿了翡翠,直接塞回了叶澜盛的口袋里,“家传的东西,你稍微上点心好不好?”
  他轻笑,等飞机起飞,他转了话题,“帮我看着叶泽焕。”
  “谁?”
  叶澜盛托腮,瞪着他,说:“忘了现在改名了,金焕。”
  “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他点头。
  “怎么?”
  他冷哼,“姚京茜说要嫁给他。”
  梁问大惊,“疯了?她要有这样的本事,你们早结婚了。她这么蠢,除了拖后腿,能干什么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觉得自己特能耐,你说她什么时候能改了这臭毛病?”
  叶澜盛剜他一眼,梁问干笑打嘴。
  “叫人看着就是。”
  “看着,然后呢?破坏他们?阻止他们?”梁问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她是不是背后有什么人啊?”
  叶澜盛没回答,眼睛朝着小窗户外面,不知在想什么。
  梁问悄默声的凑过去,在叶澜盛耳边问:“那要不要再派人看着季芜菁?”
  叶澜盛斜眼,“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了?”
  梁问做了个封嘴的姿势,再没搭话。
  回了深城,叶澜盛似乎开始认真上班,每天准时到公司,出入研发部的次数较多。
  衣冠楚楚,每天出入在公司内,牵起了部分小姑娘的春心。
  但,禁止办公室恋情这条规定,落实到了每一个部门,每一位员工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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