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谁

  彭俊贤悄悄碰了下他的胳膊, 意思是你在干嘛, 为什么老盯着人家看。
  秦少川这才移开目光, 低下头吃菜。
  彭俊贤却看了过去,曹玉凤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看不出端倪。他自嘲地笑笑,秦少川年少无知,他怎么也跟着瞎掺和。
  当下跟曹明耀探讨起正在读的书, 那些书秦少川还没有读过,听得云里雾里。他在心里想, 以后也要多读些书才好,不能总被彭俊贤压着。
  吃好饭, 曹明耀沏了茶水, 继续和彭俊贤聊天, 秦少川和曹玉凤在一旁听着,尹招娣则去洗碗筷。
  秦少川怕继续待下去, 父母要找,起身告辞, 曹玉凤送他,到门口, 说:“你回去了别跟你爸说在我家吃的饭,免得他说你。”
  秦少川笑, “我有办法应付他, 你放心。”
  曹玉凤也笑起来, “那最好。”目送他出了胡同口, 转身往屋里走,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笑声,暗想父亲果然更喜欢彭俊贤一些,毕竟教他的时间更长。
  她没有在堂屋停留,回了自己卧室,靠在炕头,看书,屋外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
  等她从书里的世界抽.离,听到了一阵说笑,有男有女,明显比刚才热闹。掀开门帘的一条小缝,烟气先从缝隙里钻了进来,接着望见几个人或站或坐,有大人有孩子。
  有人发现了她的窥视,笑着叫她,“凤儿,出来玩。”说话的是惠芹,碎花棉袄外套了件藕色褂子,头发挽了个髻,盘在脑后。她清减了许多,下巴尖了出来。
  曹玉凤叫了声大伯母,走了出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其时,彭俊贤已经走了,曹明辉坐在了他的位置上,面前放着冒着热气的茶水,一盒拆了封的香烟,他穿一套崭新的衣服,颜色跟曹明耀的一样,款式也相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日子想必过得比宋淑珍在世时舒心,胖了一些。
  曹玉香姐妹站着,曹金水则大咧咧地坐在曹明辉旁边。
  惠芹道:“来了一会儿了,你妈说你在看书,就没有去叫你。大过年的,该歇息就歇息,别逼自己太狠。”
  “没学习,在看闲书。”
  曹玉兰接过了话头,“什么书?给我看看。”来的时候她听到彭俊贤在跟曹明耀讨论书,就想着他一定看了许多书,自己都不曾看过,她也要看一些,若是有机会跟他说话,他们就有话题聊了,这样显得自己也不无知。
  “在屋里,你来。”曹玉兰跟着进去,曹玉香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曹金水见她们都进去了,独独留下自己,也站起来,蹿了进去。
  卧室里也一下子热闹起来,曹玉香姐妹坐在炕头,曹玉凤拿出刚才看的书给她们看。曹金水则坐在炉火边烤火。
  玉香认识的字少,那一长串的字只认识“红与白”,曹玉兰当下念了出来,“《红玫瑰与白玫瑰》,这是什么书?我咋没听过。”
  “这是爱情小说。”
  曹玉兰本已看了一行字,闻言把书还给了她,脸红红地说:“不看正经书。”
  曹玉凤哭笑不得,“爱情小说也是正经书,写的很好。”
  “我不看,你再给我看别的。”
  “我这全是她写的爱情小说,没有别的。”
  曹玉兰气馁,这是老天不给她机会,她想多读点书都不成。
  曹玉香到底大上几岁,说:“我觉得爱情小说也挺好的。”每个少女心中都有一个甜蜜的爱情梦,不管是生活在贫困的七十年代,还是物质富足的现代。
  “还是玉香姐有见解。”
  曹玉兰瞥了姐姐一眼,“那是因为她快要说婆家了。”
  曹玉香的脸立时涨得通红,“胡说什么呢,姨说再过几年,我还小。”
  “她是想多留你几年干活,你现在可是家里的壮劳力。”
  “兰儿,你怎么又跟姨对着干。”
  “好好,我不说行了吧,总是护着她。”曹玉兰坐到曹金水身边,张着手烤火。
  曹玉香朝玉凤无奈地笑笑,意思是她还是经常这样。
  曹玉凤拍拍她的肩,让她别急,现在不是好多了么。
  曹玉兰道:“这样干坐着也没意思,有红薯和土豆吗,咱们烤来吃吧。”
  曹金水立刻来了精神,扶手应和,曹玉香越发无奈,咱们吃过中午饭了,还要再吃。
  曹玉凤笑道:“家里若是连这些东西都没有,我们一家还不得饿死。我去拿。”她去厨房拎了一小袋的红薯和土豆,放在炉子上面烤。
  曹金水眼巴巴地看着,这让她想起曹金来,有一回他也是在家里吃烤土豆。她有许多日子不见他了。
  曹玉凤小声问曹金水有没有好一点儿,曹玉香点头,自从曹玉兰不再撺掇曹金水跟惠芹作对,曹金水可比以前好管教了许多。
  这次期末考试成绩发下来,他终于不再是倒数第一名,曹明辉特意表扬了他。
  曹金水并不是自己知道了该努力学习,用功读书的,而是曹明辉气不过狠揍了一顿,把他打怕了,这才不在学校里调皮了。
  至于和惠芹的关……,也只能说他不再变着法的作了。
  惠芹也没有逼他,她相信日久见人心,曹金水总会有接受她的那一天的。
  今天他们一家来,就是为了表示对曹明耀的感谢,当然依旧瞒着曹玉兰,只说在人家家住了一些日子,要来道谢,顺便拜年。
  曹玉兰也愿意来,万一能跟彭俊贤偶遇呢,没想到真的偶遇了,即使没有说话,她也很开心。
  房间里满是烤红薯和烤土豆的香味,曹玉兰每隔一会儿就翻一下,捏捏是否软了。小一些的红薯,皮外流出一层粘浆似得的物质,这是烤熟了的象征。
  先拿了一块给曹金水,曹金水也不推让,剥红薯皮,被烫得甩手,也不肯放下。
  陆陆续续又有别的红薯或土豆烤熟,四个人围着炉火,头碰头地吃。
  曹金水的嘴巴上粘着黑色的烤焦的土豆皮、黄色的红薯肉,有的还蹭到了脸上。曹玉香拿出手绢给他用,他嫌太娘,直接用袖子抹了。
  那干干净净的衣服上,顿时被沾的黑一块黄一块。
  曹玉香说他,“弄得这么脏,明天还怎么穿。”
  “明天再换。”
  “不是你洗衣服,你就可着劲地造。”
  “让那个人洗呗,又没有让你洗。”曹金水说得理直气壮。
  曹玉香越发生气了,“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曹金水无所谓,“我就是这么个德行,有本事再让爸揍我啊。”他那个样子简直就是破罐子破摔了。
  曹玉凤拦住曹玉香,朝她摇摇头,大过年的,别吵架,不吉利。
  曹玉香狠狠瞪了弟弟一眼,忍下了这口气。
  曹金水吃的额头上冒出了汗,袖子上被抹的一块黑摞着一块黄,简直惨不忍睹。曹玉香一眼都不想看他,他跟玉凤一样的年纪,按说早该懂事了,看看他,再看看人家玉凤,身上永远是干干净净的,学习名列前茅,过年还在看书。
  若是曹金水能有玉凤的一半,她就烧高香了。
  自从宋淑珍死后,曹玉香就主动担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心理一下子成熟了,有种长姐如母的感觉。
  惠芹进门后,她身上的担子卸了一些,也不敢松气,毕竟惠芹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
  曹玉香希望弟弟妹妹能有出息,让这个家在村里扬眉吐气。人不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吗。
  曹玉凤给她一块烤的流油的红薯,曹玉香接过,剥开皮,黄色的瓤里冒出蒸腾的热气,熏的人脸也热乎起来。她吃了一口,红薯很甜,冲淡了心头的一些烦躁。
  曹玉凤也剥开了吃,能在大年初一,几个人窝在一起吃红薯,也是件不错的事呢。
  曹明辉一家待到黄昏的时候才走,曹明耀留他们吃饭,他们不肯,一大家子人得吃多少粮食啊,还是回家去吃的好。
  曹明耀也没有勉强,他才恢复工作,家里确实不宽裕。
  晚上吃的很简单,又烤了一些红薯和土豆,加上中午剩下的饭,就对付过去了。
  初二,本是回娘家日子,村民们换下新衣,扛上锄头,又出工去了。
  尹招娣拗不过曹明耀,两人一起出工,家里只剩下曹玉凤,安安静静的,想看书亦或睡觉都可以。
  曹玉凤做完家务活,坐在炉火边看爱情小说,她已经被此类书吸引,放不下,也看不进别的书了。
  因着看得太入迷,家里来了人也没有发现,仍旧如醉如痴地读着。
  直到那人咳嗽,她才猛然抬起头来。
  秦少川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嘴角一抹温煦的笑意,拿过她手上的书,“在看什么?”待看到书名,不禁叹息,“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喜欢情情爱爱的东西。”
  曹玉凤抢了过去,“情情爱爱怎么了,将来你也逃不过。”
  “那可不一定,我这么英俊潇洒,一定很得女孩子喜欢。”
  曹玉凤拿白眼球翻他,有这么自夸的吗。
  秦少川又道:“你不相信?我收到过好几封情书呢。”
  曹玉凤立时瞪大眼睛,“真的?”
  话一出口,秦少川就后悔了,急忙往回揽,“没收到过,我骗你的。”
  “我不信,你一定收到过。”
  秦少川摇头。
  曹玉凤慧黠地笑道:“我知道了,你收到的肯定都是白凤吟写的。”
  一提白凤吟,秦少川就有点炸毛,“不是她!”
  “那是谁?你告诉我嘛。”曹玉凤的语气里带了点祈求的意思,秦少川的心立时软了,“其实也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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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周末,又到了考验我是否勤奋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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