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白水苏被服侍着穿好嫁衣，又被扶着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
等到装扮完成，天边已经晨光微露。
细眉明眸，粉唇琼鼻，模糊的铜镜映出一张美丽而冰冷的脸。
……
吉时已到，喜乐奏响。
萧清狂一身红衣立在厅中，他乌发束起，凤眼长眉，俊美无双的面容上喜意毫无遮掩。
屋内除了罗刹教的人，还有叶长天被点了穴绑在椅子上，他胸前的伤口已经止血，此时黑发散乱，苍白的面色沉冷。
在喜婆扶着披着红盖头一身红嫁衣的白水苏缓缓走进时，两个男人耳中眼中一切的人事仿佛都消失了一般，只有拖着长长尾裙身穿嫁衣走近的人，宛如盛开的红牡丹。
萧清狂有些激动的上前两步，伸手握住了白水苏冰凉的手心，“丫头……”
白水苏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抽回了手。
萧清狂眼神一黯，顿了顿，回身对着鬼医道：“开始吧。”
一切准备就绪，喜乐再次响起——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就在这时，清冷的嗓音穿透了奏乐声，带着仿佛能冻结人心的冷意。
“且慢。”
门口缓缓出现了一行人，当先一人面容俊美，雪衣白发，周身空灵的仙气倒是让人忽略了他近乎雪白的脸色。
众人一惊，纷纷拿出了武器，“薛漏月？你怎么进来的？”
罗刹教地势险峻，外围还有瘴气阻碍，这些人怎么会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大殿还无人通报？
萧清狂扬手止住了一阵躁动，勾唇道：“薛谷主千里迢迢这么大阵势来喝喜酒的么？”
“喜酒没有，丧酒倒是可以。”薛漏月冰雪嗓音毫无起伏，“你外面的人正在被武林众派围攻，大概没时间来支援了。”
原本萧残雪跟秦思思就跟在叶长天后面，又有了薛漏月的加入，蛇虫毒蚁，迷药毒雾，要进入罗刹教轻而易举。
其他人脸色已经变了，萧清狂倒是依旧镇定，笑意带着嘲弄，“没想到，神医谷什么时候也成了武林盟的走狗呢？”
薛漏月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只是来接一人回去。”
他看着一身红嫁衣的人，冰雪般的眼中几乎有湿意，冷淡的嗓音都在颤抖，缓缓开口，“苏儿，跟师父回雪谷好么？”
萧清狂面色冷了下来，握紧了拳。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水苏纤长的手指微动，抬手缓缓揭开了红盖头，凤冠流苏晃动下是一张精致冰冷的面容。
原本知道他还活着时激动不已的薛漏月此时心里突然一疼，她眼中冷淡没有丝毫情绪，连恨意也没有。
白水苏淡淡的道：“神医谷的徒弟白水苏在从雪崖上跳下来时，就已经死了。”
“苏儿……”薛漏月抬手按住了疼到收缩的心脏，脸色更白了，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为了白水苏离开雪谷，早就压抑不住的毒素更是已经毒入肺腑，此时也不过是用内劲强撑着罢了。
萧清狂虽然知道自己在白水苏眼里大概也是同等地位，可他此时看薛漏月吃瘪到底还是开心的。
“薛谷主，我看你今天是没那个本事带人离开了。”萧清狂笑意冷嘲的开口。
薛漏月转向萧清狂，收敛了只有面对白水苏才有的外露情绪，面容冰冷，“这个不用萧教主操心，不过你的丧酒还是要喝的。”
萧清狂面色一冷，四目相对，大战一触即发。周围的人已经缓缓抽出了武器。
萧清狂将白水苏往后面拉了拉，轻声道：“丫头，你就待在这儿不要乱跑，等我收拾完这些捣乱的人……”
白水苏神色冷淡没理会他，只是抽出被他拉过的手细细擦拭。
萧清狂心口一疼，他收回空落落的手勉强笑了笑才转身，面容一瞬间覆上冷意，一步步走近薛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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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五十四
萧清狂跟薛漏月两人率先交手, 身后的弟子也纷纷跟魔教中人打了起来，一时间屋内刀光剑影，打成一片。
若是巅峰时期的两人, 只怕萧清狂能轻易杀死薛漏月，薛漏月也能轻易使他中毒。只是现在萧清狂内力折损过半, 腹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而薛漏月又毒入肺腑，因此两人过招甚是胶着。
不过旁人也帮不上忙，他们周围三尺几乎没有任何人靠近，只有一地的尸体。
场面一度混乱, 叶长天突然手臂青筋暴起，瞬间冲破穴道，身上的绳子也断开来, 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 三两步上前来拉住白水苏，激动的道：“苏苏……”
原本一脸木然的白水苏也只有面对他时才会有些情绪波动，“叶大哥？……你，你没事？……”
她颤声说着，眼神不自觉看向他的伤口。
叶长天心里知道她的自责, 他赶忙摇了摇头，笑着安慰道：“这点小伤而已, 经过一晚上已经好了，先前只是那麻药比较厉害，所以还动不了……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他说着便要带着白水苏走, 只是另外两人哪里肯？原本正打得火热的两人注意到这边立刻齐齐转身围攻他。
“姓叶的还想跑？”
“放开她！”
“来的正好！”叶长天原本就满腔火气，安抚性的将白水苏往身后推了推迎了上去。
他这下一打二倒是完全不落下风，只是要轻松胜出却也不易。
为了不伤到白水苏, 三个人将战场拉远，一时间斗成一团。
“叶大哥……”白水苏捏了捏衣衫，有些紧张的想要上前。
“苏苏！别过去！”突然一道温热的手臂揽住她后退了两步，正是刚刚进来的萧残雪，“他们三人功力极高，此时靠近会有危险……”
“苏苏，你还好么？”秦思思也在其中，她一身干练劲装打扮，身边还有四个高手护卫保护，看起来周身气场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有些激动的拉着她仔细打量。
萧残雪跟秦思思带着人已经将外面的魔教众人制服，现在进来见叶长天那边他们帮不上忙，倒是一眼看到了白水苏。
白水苏一时间有些恍惚，眸光带着水意，“阿雪，思思姐……你们都来了……”
秦思思点了点头，面对她时，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温柔的模样，有些哽咽，“苏苏你没事就好，叶大哥以为你出事了，疯了一样去攻打神医谷；后来知道你在罗刹教后，又一个人连夜赶了过来，我们带着武林众派，所以比他慢了一些……”
白水苏闻言神色一怔，喃喃，“……都是因为我……”
两人却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萧残雪看了眼屋内不利的战局道：“苏苏，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我们把这里解决了再细细跟你说。
秦思思也点了点头，“听话，你就在这里别动。”
她们说完，便带着人收拾残局去了。
白水苏视线扫过，屋内鲜血流了满地，好好一个喜宴，如今却是血流成河、遍地尸骸。
她一身红嫁衣站在中间，周围的刀光剑影倒是被特意引开，没有一处往她这里来。
她神色痛苦，闭了闭眼，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缓缓取下了头上的凤冠丢在了地上，一步步走向了战场中心。
战场中心的三人眼睛都打红了，一时间哪里还注意得到边缘靠近的人。
强劲的掌风宛如利刃，只是靠近一点白水苏便觉得刮在身上发疼，她吐出一口血，费力的一步步前进，无形的风刃划破了红衫……
她再走近几步时终于再也站立不住倒了下去，身上的嫁衣已经被血液染湿。
“苏苏！”直到萧残雪惊声开口，另一边打的的昏天黑地的三人听到这声带着无尽悲戚的叫声才回过神来，看着倒下的白水苏一时间全目眦欲裂，纷纷撤掌去查看她的伤势。
叶长天最先赶到她身边，他抱起她，抬手只能触及微弱的气息，不由得疯了一般内力涌入，“苏苏！……”
“叶大哥……”白水苏虚弱的抬了抬眼皮，声音轻的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消失。
他们三个人身上各有伤势，倒是萧清狂跟薛漏月伤的更重些。
薛漏月颤抖着要给她喂药，萧清狂也想要输内力给她，可是白水苏费力的摇了摇头避开。
薛漏月颤声带着祈求，“苏儿，让师父给你把脉看看好么？”
白水苏闭了闭眼，无力的声音发冷，“我的师父，在大师兄跟十一死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
“丫头……”萧清狂双眼充血，看着她身上的血迹，想碰都怕弄疼她。
“别叫我……那会一直提醒我，我究竟有多么的蠢……”白水苏轻咳了两声，血液顺着嘴角流出。
两人一阵心慌，脸白如纸，僵在那里。
白水苏不再理会他们，只是拦住叶长天给她输送内力的手，摇了摇头，轻声道：“叶大哥，没用的……”
叶长天眼眶发红，声音干涩的不成样子，哑声道：“苏苏，你怎么这么傻，你走过去做什么……”
白水苏神色恍惚，喃喃道：“我只是，觉得太累了……已经死了好多人……”
她眼神渐渐涣散，仿佛面前浮现了一个个人一样——
“父亲，小铃，师兄，十一……都不在了……而我的表哥，我的师父……都不是好人；我自己竟然还心安理得的在杀父仇人这里，跟他成亲……”
她费力的说完，喘息声带着哽咽，“现在，又因为死了这么多人……咳咳……都是我的错……”
“不，这不是你的错……”叶长天双眼通红，抱紧了她。
萧清狂跟薛漏月只觉得心如刀割，痛的他们只能死死捏紧掌心。明明是他们心生恶念，明明是他们咄咄逼迫……可她是如此善良，只会把这些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白水苏极轻的摇了摇头，“不……”
她看着叶长天，缓缓掏出用手帕包好的玉佩碎片递给他，有些吃力的道：“叶大哥，对不起，我要食言了，如果有下辈子，你还会想要遇到我么？”
她问完仿佛又反应过来，有些难过的低喃，“还是不要了……我只会给你带来灾难……”
叶长天颤抖着手一把握住，低沉嗓音微不可查的有些哽咽，他极力轻松的道：“谁说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