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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顺哥儿先扶主子在前面吐够了,喝了醒酒茶,擦了脸换了身红袍,才把干干净净的醉醺醺的主子移交给了新夫人。
  沈樱的所有紧张都在看到谢郢的醉态后消失了,都醉成烂泥了,还能做什么?
  眼看谢郢倒在床上后就一动不动地躺着了,沈樱悄悄松了口气,叫丫鬟们灭了灯退下,她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床里侧。
  桌子上点着一双臂粗的红烛,烛光轻轻地跳跃,将谢郢醉酒的脸映照得更红了。
  沈樱跪坐在里面,紧张地端详谢郢的容貌。
  说来可笑,才见过几面的人,都没有细细看过的人,竟然会喜欢她,还来提亲了,而她也真的嫁了过来。
  在这之前,沈樱只知道谢郢容貌俊美,清雅如竹,如今仔细看了,沈樱发现谢郢左边的眉毛中间有道小小的疤痕,导致他眉毛断了一截,但不细看是发现不出来的。沈樱便猜,会不会时谢郢幼时贪玩,在哪里划了一下?
  不知不觉,沈樱的脸距离谢郢很近了。
  谢郢突然蹙眉,睁开了眼睛。
  沈樱大慌,连忙坐正,见谢郢直直地盯着她看,沈樱脸上发烫,紧张得不知所措。
  平时见外男都要被人议论,现在她竟与一个并不是特别熟悉的男人坐在一张床上了,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母亲让她私下看的那本小册子,沈樱越发不敢看谢郢。
  谢郢有些头昏,并不难受,反而令人愉悦。
  他慢慢坐了起来,这一坐,烛光立即被他挡住,投了一道黑影在沈樱身上。
  沈樱才发现他也挺高的,以前见他他几乎都与兄长站在一起,被兄长衬得矮了而已。
  沈樱攥着手指头,等他先开口。
  “我是庶子,生母只是府里的姨娘,樱姑娘会不会觉得委屈?”谢郢看着她乱动的白皙手指,低声问道。她是同意嫁过来了,但谢郢还是想亲耳听听她是怎么想的。
  沈樱瞪了他那边一眼,小声嘀咕道:“我若觉得委屈,为何还要嫁过来?我知道你是庶子,你也知道我是村女出身,既然你不嫌弃我,我也不嫌弃你,往后别再说那些傻话了,除非你后悔了,不想再与我在一起。”
  羞归羞,有些事情沈樱很清楚,是深思过后才同意嫁的。她看上的是谢郢出众的仪表,是他的品行,是他与兄长的交情,如果谢郢只有家世,她才不会嫁。既然嫁了,沈樱就不想再纠结谁配不上谁的问题。
  “不会,我绝不会后悔娶你。”激动之下,谢郢握住了沈樱的手,灼热的气息也扑到了沈樱脸上。
  沈樱顿时没了刚刚的理智,低着头,想要把手抽出来。
  谢郢不松,看着她羞红艳丽的脸,谢郢借酒壮胆,整个人都覆过来,将害羞躲闪的沈樱拉到了怀里,对着她的耳垂道:“小樱,我等了你这么久,终于等到今日了。”
  沈樱埋在他怀里,明明紧张得不行,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谢郢从她的耳朵开始亲起,渐渐往下而去。
  第105章
  洞房花烛, 自是一夜缠绵悱恻,翌日清晨,沈樱打扮得当, 随谢郢一同去给长辈敬茶。
  “会不会怕?”去正院的路上, 谢郢低声问娇妻。
  沈樱反问:“怕什么?”
  谢郢意有所指地看向侯府里层层叠叠的院落。
  沈樱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扬起下巴, 迎着九月的初阳道:“我连亲哥哥都告过,还有什么可怕的,他们对我客气,我也对他们客气, 他们给我脸色看, 我只当没看见,他们若想磋磨我, 我就搬去铺子里住, 就不信他们还能把我绑回来。”
  如何在高门大院里生活,沈樱都仔细考虑过, 总之就是不能太委屈了自己。
  金色的晨光照得她娇嫩脸庞上的纤细绒毛都清晰可见, 谢郢仿佛又看见那年她披麻戴孝, 跪在县衙大堂上, 一边落泪一边倔强地仰着头向他诉冤。
  那样的沈樱, 谢郢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笑了笑, 握住妻子的手道:“确实没什么可怕的, 无论发生什么, 我陪你同进退。”
  年轻俊美的公子,掌心温热, 目光也温柔,沈樱被他弄得脸热, 羞恼地甩开他手道:“说话就说话,你别动手动脚,叫人看见还以为我小户出身不懂规矩。”
  谢郢便笑着赔罪:“是为夫失礼了。”
  沈樱红着脸加快了脚步。
  侯府大堂,永平侯夫妻、大房、二房一家都到了。谢郢是侯府最小的公子,世子爷三十出头、谢二爷接近而立,都已成亲多年,膝下有儿有女。祖孙三代共聚一堂,有说有笑的,和乐融融。因是谢郢成亲,厅里还给秦姨娘准备了一张椅子。
  世子爷、谢二爷都是永平侯夫人生的,这时候秦姨娘只安静恭顺地坐在一角,微笑着聆听,并不多嘴。
  当谢郢、沈樱出现在院门前,厅堂里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谈笑,视线投向刚过门的新娘子。
  沈樱是生意人,举止从容落落大方,说不害怕这侯府内宅,就真的不怕,娇艳明媚地站在谢郢身边,跟着谢郢一一行礼。
  永平侯看在眼里,默默地点点头,怪不得老三非她不娶,此女果然与众不同。
  世子爷、谢二爷等人与谢郢隔了一层,大家平时都维持着表面的和气,不争斗也不深交,沈樱的两位妯娌又都是高门贵女,她们不会真正地把沈樱当妯娌相处,但也犯不着自降身价与沈樱斤斤计较,便都露出符合礼节的善意微笑。
  秦姨娘不了解沈樱,但儿子喜欢的姑娘,她也喜欢。
  众人都笑着打量新人,只有永平侯夫人在看清沈樱的容貌后,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永平侯看了她一眼。
  永平侯夫人忙换成笑脸,朝秦姨娘夸赞起沈樱的美貌来。
  敬了茶,众人围坐一起吃了早饭,饭后永平侯还要去兵部当值,回房更衣时,见妻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永平侯奇怪道:“老三媳妇有何不妥吗?自从看到她,你神色就不太对。”
  永平侯夫人心事重重,但与丈夫说了也没用,敷衍道:“没有,她挺好的,就是看着面熟,仿佛以前见过。”
  永平侯笑道:“她是江南人士,去年年底才进京投奔兄长,你怎么可能见过。”
  永平侯夫人干笑:“所以才觉得奇怪啊,差点失了礼数。”
  总之不是什么大事,永平侯就没追究真假,换了官袍,进宫去了。
  送走丈夫,永平侯夫人回头就把丫鬟们遣散出去,问经常随她进宫的芳嬷嬷:“你可还记得王爷身边的徐侧妃长什么样?”
  芳嬷嬷眉头紧锁,回忆半晌,摇摇头道:“这老奴哪能记得,徐氏早几年只是王府里的一个姨娘,深居王府,也没有资格进宫请安,三年前才因为生了次子升了侧妃的名分,宫里的除夕宫宴她只去过三回吧?去了也是坐在偏殿,老奴真的没印象,就记得是个美人。”
  永平侯夫人抿了抿唇。
  芳嬷嬷奇怪道:“您怎么突然提到她了?”
  永平侯夫人看着她道:“你没近距离见过她,我见过,每次看得都很清楚,长得与沈氏简直就是亲姐妹!”
  徐氏进宣王府之前,宣王对所有妻妾一碗水端平,雨露均沾,不偏不倚任何人,可徐氏进府后,宣王很快就坏了自己立下的规矩,渐渐专宠起徐氏来,让徐氏生了两个儿子,还给他请封了侧妃。她的傻女儿不介意,永平侯夫人却替女儿担心,按照宣王对徐侧妃的盛宠,将来宣王若坐上那个位置,定会给徐侧妃封个贵妃,膝下有俩儿子的贵妃,对女儿的威胁太大。
  这样的劲敌,永平侯夫人哪怕只见过一面,也会记得清清楚楚。
  芳嬷嬷张大了嘴:“这,这怎么可能,一个是江南小地方的村女,一个是工部尚书的嫡女,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可能有那么像?”
  永平侯夫人早梳理过了,提醒她道:“你别忘了,徐尚书的老家在徐州,赵宴平的老家在苏州府,都是一个布政司下的,并不是八竿子打不着,巧得很,赵宴平还丢过一个同父同母的妹妹,年纪肯定比沈氏大,完全与徐侧妃对的上。更巧的是,你可记得,徐氏刚进王府的时候,京城里传言,说她小时候落水沾了脏东西,被继母送去尼姑庵养了好几年,快及笄了才被徐家接回京城?”
  芳嬷嬷震惊道:“您的意思是,徐侧妃是假冒的徐家女?可能,可能尼姑庵疏忽,不小心害死了徐家姑娘,又怕徐尚书追究,便找了个丫头假冒徐姑娘?”
  都是在后宅厮混了几十年的人精,一旦有了怀疑,稍微动动脑筋就能猜到几种弄出此事的动机。
  永平侯夫人道:“十几年前的旧事,咱们哪能知道,也许是尼姑庵换的人,也许是徐尚书的继室弄得鬼,也许是徐尚书自己安排了个貌美的假女儿培养,再送去选秀谋个前程,当然,也有可能是天底下真有那么像的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
  这话说完,主仆俩都沉默了很久。
  芳嬷嬷迟疑道:“有没有可能,是您记错徐侧妃的容貌了?”
  永平侯夫人瞪了她一眼。
  芳嬷嬷连忙低下头赔罪。
  永平侯夫人想了想,道:“罢了,胡乱猜测也没有用,明日我会带她进宫给娘娘请安,王妃也会去,王妃常见徐侧妃,两人像不像,她总能看出来。对了,你先去暗中打听打听赵家失散的另一个姑娘的消息,叫什么名字,多大的时候丢的,身上有没有胎记,能打听多少是多少。”
  芳嬷嬷连连应承下来,快步出去安排。
  永平侯夫人看着芳嬷嬷的背影,眼中浮现一抹厉色。
  若徐侧妃不是女儿的劲敌,就算有一个与徐侧妃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站在她面前,永平侯夫人也不会多花任何心思,但徐侧妃抢了宣王的宠爱,哪怕有一丝可能铲除徐侧妃的可能,永平侯夫人都会抓住这丝可能,一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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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郢与沈樱打过招呼了,说宫里的谢皇后想要见她,所以永平侯夫人派了嬷嬷过来指点她宫里的礼仪规矩,沈樱什么都没说,认认真真地学了一个下午。
  学规矩辛苦,但晚上谢郢主动帮她按揉胳膊、双腿,沈樱便觉得辛苦一会儿也值了。
  翌日一早,新婚的夫妻俩就随着永平侯夫人进了宫。
  第一次见识到皇城的恢弘威严,饶是沈樱也从容不起来了,乖乖地低头垂眸,不敢乱看,好在谢郢就陪在她身边,沈樱才没有乱了分寸。
  谢皇后住在凤仪宫,三人在宫门外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可以进去了。
  从跨进凤仪宫开始,沈樱便一直垂着眼帘,步伐僵硬地跟着谢郢,跨过几重门,终于来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厅堂。永平侯夫人率先朝皇后娘娘行礼,沈樱余光瞧着谢郢,也搬出才学会的仪态福礼,待前面传来一声慈祥的“免礼”,沈樱再站直了身体。
  还没说什么做什么,沈樱已经紧张的出了一层细汗。
  “那就是老三新娶的媳妇?走过来给我瞧瞧。”谢皇后坐在贵妃榻一侧,笑容温和地看着沈樱的方向。
  永平侯夫人侧过身子,示意沈樱过去。
  沈樱暗暗呼了一口气,垂眸走上前,这时她才发现,那贵妃榻上坐着两人,左边的身穿深紫色家常褙子,右边的服饰更隆重华贵,颜色也鲜亮颇多。
  沈樱仍是低头行礼。
  谢皇后笑道:“抬起头来。”
  沈樱便紧张地抬头,看到一位五旬左右的雍容妇人,与一位三旬左右的清冷美人。
  她飞快瞧了两眼便又垂下了眼帘。
  谢皇后端详她的面容,若有所思,宣王妃目光错愕地看着沈樱,直接看失了神。
  谢皇后也终于想起来这张脸的问题了,确认地看向宣王妃。
  宣王妃察觉了,发现母亲也在盯着她,宣王妃忽然意识到,也许皇姑母与母亲又达成了什么共识,想用她们的方式帮她对付极受王爷宠爱的徐侧妃了。
  至于长辈们想做什么,宣王妃懒得配合,也不会阻拦干涉什么。她只想抚养儿子长大,让儿子得到他身为世子应得的一切,那些勾心斗角,她不屑参与。
  收回视线,宣王妃又恢复了方才的清冷模样。
  谢皇后递了永平侯夫人一个眼神。
  等宣王妃、谢郢、沈樱告退的时候,永平侯夫人留了下来。
  谢郢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他多想了,刚刚谢皇后、宣王妃看沈樱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
  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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