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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岑矜弯了弯眼,瞥一眼专注开车的父亲,才稍微斜着屏幕回复:你回宿舍了吗?
  对面回:嗯,领到军训服了。
  岑矜问:什么样子的。
  李雾回:迷彩的。
  岑矜:好像跟我们以前一样。
  对面主动问:要穿着拍照给你看吗?
  岑矜微怔,反应过来后掩唇笑了下:不用了,你新室友会觉得你这人很奇怪。
  李雾说:以前跟我要校服照你也没怕别人觉得奇怪。
  好像自己真有什么古怪癖好一样,岑矜微微面热:你那会才多大,家里人要张照片怎了。
  那边安静片刻,回了一句话:可当时我室友都以为我是发给网恋对象看的。
  这句话如拨片,腾得让岑矜心弦一颤:你就承认了?
  李雾回:我说了不是,他们不信,我后来就当做是了。
  她故意问责:你那会脑子里面尽装这些七七八八的了是吧,难怪第一次月考只考了89名。
  少年直认不讳:嗯,除了学习就是你。
  岑矜无法抵御这种坦诚,这种毫无保留,嘴角完全挂下不来,若非红灯时老爸好奇问了句“矜矜看什么呢怎么这么开心”,她可能要笑到下车。她赶紧装泰然自若地拢了下手机,切到微博界面说:“就搞笑视频。”
  不敢再放肆,回到家,岑矜才躲回房间长辈口吻告诫:你现在虽然是大学生了,但也要持之以恒好好学习。
  李雾又变回那个听话的乖小孩:好。
  岑矜继续叮咛:记得跟室友和谐相处。大学虽然不像高中在教室时间那么多,但宿舍人际不比高中简单。
  李雾嗯了下:我刚跟徐烁来图书馆看了下。
  岑矜问:怎么样?
  李雾说:感觉这里的书四年都看不完。
  岑矜回忆了一下母校图书馆的模样:那是当然。去看光华楼了吗?
  李雾:嗯。
  他在走她曾走过的路,日光明烈,浓荫绿木,岑矜如是想象着,忽然一下子对李雾择校不当的事释怀了。她微叹一口气,回复道:新的路口啦,李雾,继续放开来跑吧,这次不用我带路了。
  聊天框里寂静片刻,回道:那你站着别动。
  岑矜笑:我现在还不能站。
  李雾回:那坐着别动。
  岑矜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干嘛?
  少年不假思索:等我跑向你。
  ―
  军训过后,院里的张教授便跟李雾搭上了线,与他一道的还有同寝室的徐烁。
  徐烁的文化成绩并非出类拔萃,但他中学时期获过几次物理竞赛奖项,属于打小天赋过人对万物充满好奇,认准这条路死磕到底想为之毕生奋斗的人,大方向上倒是与李雾不谋而合。
  扎进实验室后,两位大一新手还没有足够的理论支持,只能靠多读文献和资料找补,平时大都跟在师兄师姐后面打打下手,学习运作机理与数据记录。
  除了上必修选修通识课程,李雾每天大早还会去操场晨跑,在薄霭中默背英文,剩余时间基本泡图书馆里,苦读专业书籍。当然,他也加了一个小众社团,桥牌社,把打牌当为数不多的课余消遣。
  隔壁剧团见他外形佳声音好,几次想拉他入伙,李雾都以没空排戏谢绝了。
  得知此事的岑矜险些在公司笑出声来,嘲他:你心理年龄没四十说不过去。
  少年倒回得理所当然:所以你就不要再嫌我年纪小了。
  岑矜见他这么会顺杆子上爬,忍不住打压:我也不喜欢中老年男性。
  李雾回:跟生理年纪中和一下,刚好跟你同龄。
  岑矜手顿在键盘上,笑而不语。过了会,她笑意慢慢淡下去,慢慢升腾出几分“男大不中留”的脱节与寥落。
  她能感觉到,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让这个孩子变得愈发开朗自信,青春洋溢了。
  一切也如她预料,天高地广,学习之外,他真的不再只需要她了。
  尽管李雾每天都会向她绘声绘色描述与汇报自己的日常,但她始终都是个局外人、旁观者。
  他也会问起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岑矜说不上来,通常寥寥两句简略概括,主要是日复一日的社畜生活也没什么值得细讲的,多半是负能量吐槽,只会叫人扫兴,让他提前忧心将来的社会生活。
  她宁可不说。
  宁可不说的后果就是少年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偶尔到那个临界值时,他会给她打电话或弹语音,想听她声音。在家岑矜会接通聊一会,但在公司加班基本直接挂断,有时还一个字都不回。
  几次下来,少年略有不满,但也不会跟女人正面置气,就闷头在宿舍锻炼排解。
  宿舍另外两人格外佩服李雾旺盛的精力,感觉他与徐烁每天有七十二个小时拿来安排自己。
  尤其一天忙碌下来,还能在床上面不改色地咔咔做好几组卷腹。
  室友钟文轩虽已见怪不怪,但还是忍不住问:“李雾你不累吗?今天下午还上了篮球课。”
  李雾停下动作,疾呼一口气,又拿起枕边手机,确认岑矜还是没来任何消息后,沉着张脸说“不累”,而后继续。
  午夜时分,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男生们偶尔会聊起班里女生,或别系美女。
  钟文轩是东北人,口音极逗:“我们社经管院那个叫谷忆彤的学姐老好看了,还跟徐烁一个地方,江南水乡就是养人。”
  徐烁问:“有照片吗?”
  钟文轩飞速翻看起朋友圈:“有,她今天刚发了自拍,等我,我发宿舍群。”
  徐烁点开看了眼,语气平淡:“就还好吧,我们那满大街这种。”
  钟文轩惊叹:“我靠,回头我考研就往你们那整。”
  钟文轩又去李雾那求认同:“李雾你看了吗?”
  岑矜在忙工作,李雾无事可干,专注于一个解谜类手游:“还没。”
  “你看啊。”钟文轩不满:“我选了最漂亮的一张。”
  徐烁说:“李雾怎么可能觉得好看,她还没李雾姐姐好看。”
  李雾手指一顿,又听另一个室友温晖问:“李雾姐姐长什么样啊,光听徐烁说过,都怪我报道那天来太晚了,错过了看到美女姐姐的机会。”
  徐烁回忆着:“怎么说呢,过目难忘,是我喜欢的那种看起来很有感觉的御姐。”
  钟文轩说:“我怎么不觉着,光记着她腿瘸了。”
  “她只是腿伤了好吧,”徐烁问:“李雾,你姐腿已经好了吧。”温晖快好奇死了:“李雾你那有你姐照片吗?”
  李雾直接关闭手游界面,在黑暗中静默片刻,开口道:“她不是我姐。”
  徐烁讶然:“那她是你谁啊?”
  李雾说:“我高中那会的资助人。”
  寝室里吁叹四起。徐烁一下子变成一本问题大全:“那你们关系很好啊,她不能走路还送你来报道。她是本地人吗?家里是不是很有钱?结婚了没有啊?”
  “关你事吗。”李雾肃声吐出四个字,好像在空气里扎下一根冰锥。
  自打两人同进同出称兄道弟,李雾可是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凶残,徐烁不禁怔忪一下,悻悻道:“我就问问。”
  ―
  复工后,岑矜忙得团团转,她身居要职,重新接回项目时基本都是些“疑难杂症”,就等着她回来一一解决。
  每天微信里的男大学生“日程简章”成了她忙碌日子里为数不多的快乐,像一间手机屏幕大小的象牙塔,她可以借机跻身进去,重温学生时代的小确幸。
  有时李雾还会发些照片给自己,比如食堂的新菜,一片红紫渐变色的傍晚的天空,还有他在社团桥牌比赛里夺魁的小奖牌。
  被可爱到之余,岑矜也有些苦恼,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等价的分享回馈,这阵子的疲累已磋磨掉她所剩不多的浪漫细胞。她只能信口夸奖几句,以免小男孩期待落空。
  秋去冬来,连续一个多月的车轱辘转,岑矜的工作量才渐趋稳定,找回之前的条理与节奏。
  得空时,她去商场买了台自己同款的笔记本电脑,打算在李雾十九岁生日当天送给他。
  这天开会,李雾又一声不响弹来个语音,岑矜瞄一眼屏幕,立马给断了。
  她想了想,告知原委:有事。
  那边再无动静。
  岑矜垂眼等了会,将手机倒扣回一旁,而后双手交叉撑起下巴,继续看大屏幕。
  ―
  新年前夕,宜市遇到了这几年最大的降雪天气,天地浑然一色,雪花如鹅毛般翻卷了整日,直至傍晚,才有所止歇。
  楼宇街巷披银裹素,路上车辆均小心移动着。
  饶是天寒地冻,路况恶劣,李雾也不厌其烦地换乘了几路地铁往回赶。
  他想给岑矜一个惊喜,就没有提前告知,想到她公司楼下再给她打电话。
  到市中心时,天上又飘起了小雪,被城中灯火映透,好像飘摇的星粒。
  李雾从地铁站出来,双手抄兜往久力大厦方向走,一想到待会就能见到岑矜,他笑意就止不住,不间断地呵出白雾。
  快过人行道时,红灯骤亮。
  他跟着人流停下,从灰色大衣兜里抽出手机,打开微信看置顶,盯着看,思考什么时候告诉她合适。
  想了想,又放回去,摩挲着另一只衣袋里的小巧礼盒,而后重新扬起脸,视线漫不经心越过人群,望向马路对面。
  下一刻,他漆黑的眸子聚起光来。
  朝思暮想的女人就站在马路对面,在等同一个红灯。
  只是她并未直视前方,微侧着头,与身畔一个男人谈笑风生,男人西装革履,高她半头,敛眼看着她,同样在笑。他们距离很近,一会,他忽然抬手,在她鬓边逗留两秒,才垂回原处,她诧异一下,摸了摸同一个地方,又指他西服前襟。男人闻言,笑容更深了,去掸自己胸前。
  李雾猜,他可能为她摘下了一片雪花。
  天地间,雪似乎静止了。
  交通指示灯上的绿色小人,开始连贯地交替双腿。
  两边人流往路中央攒动,聚涌。唯独一个人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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